「记者：“河源教授，您的话真是让我茅塞顿开，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异维空间的选址是有什么讲究吗？如果单以空间的不稳定性作为选择实验地点的唯一性质，那著名的罪犯关押之地「玄海」不是更加合适吗？还可以减轻实验时期人道主义问题的发生。就连当初实验还未定下最终实验地点时，数个权威机构都在外传「玄海」才是真正的空间薄点，那为什么「联盟」最终还是选择了灯星呢？”」

「河源：“你忽视了一点，从空间薄点的性质看，「玄海」确实比灯星更贴近异维空间，但实验地点的选择并非只需要一个空间不稳定的地方。”」

「河源：“「玄海」多异怪，在那片荒芜诡奇之地，空间的不稳定让那边的生态环境更加严峻，能生存在那片土地上安然活下来的生物……相比灯星生态环境的无害，玄海上的奇异生物太危险了，不适合选为最终实验地点。”」

「河源：“还有，「玄海」作为一个被大家钦定为有进无出的「监狱」，在关押进无数罪大恶极的犯人进「玄海」后，那些恶人的残党和拥护仍尚未死心，他们成了星空海盗，数年如一日地外围转悠着，是块十足的「大恶之地」。如果要运输资源到「玄海」，首先安保和监护的舰队人力资源就是一个大问题。”」

「河源：“而灯星上只有个低级文明，两厢比对，「联盟」选择灯星也就成了理所应当！」”」

「记者：“感谢河源教授的解惑，「联盟」的选址决策确实十分高明！”」

高明个屁！

唐迂玖嘴角带笑，笑容却阴森极了。

就是欺软怕硬！

记者也是有本事的，全篇引导话题，将「联盟」的运作动机阐述的十分合理，最后还评价“很高明”！

呵呵！

唐迂玖咬牙切齿，眼里跃动的杀意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理智。

那些河源和记者没明说的东西唐迂玖也懂，为什么选择灯星？

——因为灯星上的文明好欺负。

选择「玄海」，就得承担围剿星际顶级罪犯的代价，那变数就太大了。

而选择灯星，上面只有一个小小的低级文明，那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帮助低级文明文明进化实现和谐共赢”，然后就能以“帮助灯星设立科学机器带动灯星科技发展”的理由往灯星上丢检测时空稳定性的机器了！

合理！太合理了！

「记者：“现在看来，「联盟」的政策还真是非常具有远见卓识，虚洞的危害还在进一步扩大，难道说，预言者的预言最终真的会成真吗？”」

「河源：“大家不要担心，星空深远，亦有无数的人才英杰在为璀璨的未来奋斗……”」

后面是一长串官话和鸡汤，唐迂玖深吸一口气，再次冷静，她再度加快播放速度，直到河源教授开始谈起「虚洞」的研究成果，她才把视频速度恢复成原状。

「记者：“河源教授，作为星际天体研究前沿的科学家，您一直坚持「虚洞即黑洞变体」这一观点，您能给我们用通俗易懂的话，具体说说为什么吗？”」

「河源不屑地嗤笑一声，那语气仿佛在说：这还需要解释？」

「河源：“坍塌……制作简单黑洞的实验知道吗？物质的能量只有一直在增大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坍塌成黑洞。”」

「河源：“而制造一个虚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导入大量灵能制造混乱无主的场域，根据灵源的基本法则，场域内的物理定律无时无刻发生改变，属于不可衡量态，也就是当我们去观察它时，它的能量可能会变得很小，也可能在瞬间会变得很大。”」

「“而这个很大的能量，就会增大引发「虚洞」的概率。”」

「记者：“引发虚洞的概率？教授，为什么是引发而不是诞生或制造呢？”」

「河源：“因为据我们观察，这个宇宙与灵源息息相关，宇宙每一处角落都在被场域影响，但因为影响微乎其微，在我们不去细究的情况下，这个宇宙仍运行着基础的物理规则。”」

「记者：“也就是说，宇宙被场域笼罩，无论哪个角落，当场域内的能量在瞬间接近一个阈值时，也会诞生「虚洞」。”」

「河源颔首：“没错。”」

「天体运行科」的教授河源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理解的观点。

他的观点不同于「源罪核心」的传承者李东来，他观点的主要在「灵源改变场域，场域引发能量变化，能量变化导致虚洞」。

而李东来船长说的则是「时空不稳定导致熵变，熵变引起虚洞灾厄」。

——谁是对的？

——还是两个人都是对的？

——「熵变」的具体指的是什么？

——是能量吗？

思及此，唐迂玖有种抓耳挠腮撕扯头皮的失智感。

她不知道谁是对的，但看完河源的采访，她知道，星际当中被河源影响持相等观念的人一定不少。

关掉再没有什么关键信息的采访新闻，唐迂玖烦躁地坐在蝶龙脊背上，拿右手食指指节无意识地敲击蝶龙凸出的脊椎骨。

“嗷！”

蝶龙飞行的弧度在唐迂玖指节落下之时陡然一弯，紧接着爆发出一声令夏觅音惊奇的震天吼叫。

下面的预言者纷纷抬头侧目。

“……”唐迂玖：“不好意思。”

她收回自己随便一用力就在蝶龙脊椎骨上磕了个口子的手，用裁重因子将蝶龙伤口恢复原状。

自从从「虚洞」出来，到让她陌生的星际，唐迂玖心中的戾气便一日一日地增加，如同贪食的怪兽般蚕食着她的心智。

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熟悉的环境，没有熟悉的一切。

——最重要的，没有他们。

她的哥哥，和唯一的挚友，紫苏。

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这个荒诞、可笑、道德全无、法制混乱的星空！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试图让自己漠然，只有这样才能无视掉自己恍若陡然坠入深渊的不适感。

“觅音学姐。”她一撸自己的脸，似乎抚开所有的阴霾，对在担忧什么的夏觅音说：“我先玩会儿终端，到地了，或者有什么事再叫我。”

夏觅音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或者说，虽然拥有操控人灵魂的能力，但夏觅音一直是个对他人情绪接收迟钝的人。

——她的母亲在夏觅音童年时对她做的那些事让她的情绪感知出了差错。

夏觅音点点头。

唐迂玖垂眸，拉开终端，再次进入杜谦为她准备的全息课程。

无数光点拥簇成机器人唐迂玖，她的身形在唐迂玖眼里逐渐清晰，只等冷光一瞬，复制体机器人唐迂玖睁眼的第一时间，唐迂玖捏碎储存灵能的瓶子，翻开了文明书。

我讨厌什么都做不到的我自己。

所以我要更强！

唐迂玖看向对面，熟悉的白燕机甲在对面复制体唐迂玖身上显现，冷峻的光线割在唐迂玖制造的防御网上。

白塔文明怎么对付白燕机甲的？

唐迂玖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能怎么对付它！

更强的防御或者更快的速度！

唐迂玖抬起手，正当她打算动作时，她看到对面机器人唐迂玖手里出现了一件极为熟悉的东西。

——储存灵能的宝瓶。

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晰了。

机器人唐迂玖摊开手，下一秒，它将宝瓶猛地攥紧，水晶炸成碎片，机器人的眼中是森然的冷光。

——她有的东西，对面的机器人也会有。

唐迂玖咬牙，看来不把对面那东西干趴下，她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唐迂玖”了！

就在唐迂玖以为这个机器人即将变出白燕机甲和自己生死决斗时，对面的动作变了。

就像第一次对上机器人唐迂玖所以格外谨慎的她一样，机器人改变了场域。

——在唐迂玖和机器人的对打中，不仅唐迂玖在改变进步，机器人也在模仿唐迂玖，做出相应的改变！

顶尖的人工智能VS被模拟的灯星人类，这场对决并不止是武力上的对决那么简单，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物种在生存特性、适应能力、进化速度上的比拼！

唐迂玖知道，对面的那个“唐迂玖”明显比她更强。

机器人依托星网天生自带的高速运算令其操控场域如呼吸喝水，在使用裁重因子时，它也不像唐迂玖一样会苦恼机甲内部解构问题。

而且更可怕的是，和机器人对打，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对面那家伙都能从唐迂玖身上“学”到点儿什么，然后“完美复制”到自己身上！

也就是说，在机器人唐迂玖面前，唐迂玖所有的招式只能出一次！

——我讨厌机械与数字生命！

唐迂玖心中怒吼，面对“人性化”的赤铜时都没有感受过的头皮发麻席卷而来，唐迂玖意识到，要不是赤铜要情感不要智商，她想解决一个没感情牵绊的机器人到底有多困难。

唐迂玖有些焦躁，她对上对面机器人唐迂玖冷漠冰冷的视线，凉水扑脑，瞬间清醒。

那是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东西。

……所以，想想，如果是她。

可以把对面看成绝对理性的赤铜……不……感觉有点OOC……算了换一个。

如果对面是绝对理性的自己，如果自己不会为任何事情所动摇，一切行动都以成功率最高的那条执行，面对比自己弱的家伙，那她会怎么做呢？

——她会将一切做到最好。

——她会选择每一个选择中“最正确”的那条路。

唐迂玖呼出气。

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