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谦敲了敲指节，目光落在鹤渭榛身上。
鹤渭榛笑容不变，无人知道此刻能直视灵魂的顶级灵能者看到了什么。
“没想到这还真的应了小九姑娘的遐想。”他内心无奈，万分笃定地在心底默念出那个看不清脸的「第二守门人」的名字：“杜谦。”
没想到，就一周左右的时间，这位和自己饶有私交的甜蜜星首席科学家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收敛幅度微小的笑容，右手抬起下压，这一手不但制住星舰内的人群，还制住不少星网上的看客。
他的气场瞬间变得庄重，脸色一冷，飘飘白带也掩不住透视灵魂本质灵源自带的威压。
虽然只改了一点站姿和动作幅度，但给人的压力却大不相同了。
——鹤渭榛动真格了。
他抬眸与第二守门人杜谦互望。
那一望，在若干年后被记入「解明者」的历史书，那一次，在后世的无数次裁定下最终被命名为：
「神秘降维」
翻开历史书上那一页，白色的书页上绘着惊人的插图。
——“人类永远不甘心被神既定的命运，总有人走上神的面前，纵使力量微小，依旧敢尝试改变！”
——“神啊！你的炮火可以开到弥灭整个星空的生命吗？你有几个师的兵啊？！”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鹤渭榛不再代表个人，作为「解明者」迭代后第一位以如此年轻之资坐上「解明者对外种文明交流沟通大使」（类似外交官的职位）位子的人，他代表的是所有「解明者」对杜谦的在外立场。
杜谦的眼神悠悠地转过来，那是一个俯视的眼神。
透彻的金色眼睛包容万象，如同俯视纬度、拨弦捻乱时间的神明。杜谦看到了鹤渭榛，却又不止是鹤渭榛，维度的奇迹在他身上无声发生，纬度之上的他哪怕一眼，也能像看电影一样轻易地翻阅鹤渭榛以及和鹤渭榛本人有关的人的前世、今生和未来。
当看到江文渠出现在鹤渭榛的记忆中时，杜谦再次闭上眼。
再看下去，就能在鹤渭榛的记忆里看到自己的存在了。
但，神性的自己是不能与人性的自己对视的。
杜谦收回视线。
“当然。”杜谦放出鹤渭榛，指挥法则图录将十艘星舰以众人看不懂的方式缩成一个手掌那么大小的球，轻轻抛给他：“只此一次，收好你的东西。”
弹幕一片「？？？」，不少人以为哪家科技进步还把质能守恒以如此先进快捷的方式革新了。
如果是其他东西压成一个球也就算了，但那可是「解明者」的星舰啊！
这十艘星舰甚至能抵御部分黑洞的牵引力，不论是强度还是韧性都是跨时代的高科技，毫不夸张地说，「解明者」出手的一部分星舰舰身甚至能达到白矮星的密度，在这种高密度的情况下再去空间压缩，质量不变体积缩小，最后就相当于把一个黑洞塞口袋里拿着。
……或者更直观点，相当于把点火的炸弹往嘴里塞。
目前星际还做不到随身黑洞这样离谱的东西。
鹤渭榛差点嘴角一抽，就像是看到人工智能初出世第一件事是用来画涩图一样，表情异常难以言喻。
鹤渭榛：“……”
他甚至有点不敢接。
这东西真的不会把他手压断吗？
但为了十艘星舰上的同胞，他还是准备伸手接过杜谦递过来的“小球”。
虽说两种可能，但鹤渭榛相信杜谦不会让他受伤。
——明目张胆和「解明者」对立不是个脑子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虽说对面是表态和立场不清的“神”。
如若鹤渭榛猜错，那杜谦这位“第二守门人”对人类的恶感已经超出天际，那鹤渭榛就会成为被杜谦杀鸡儆猴的棋子。
比起自己受伤，鹤渭榛更在乎“第二守门人”杜谦的立场。
他赌杜谦的人性还在。
他赌杜谦不会动他。
接过杜谦递来的球就可能会手残，哪怕再不怕，鹤渭榛还是有点迟疑。
毕竟那是自己的手。
但，代表「解明者」，同样代表第一位和“第二守门人”对峙的“人”，他必须接。
他调整个人场域，期望等下如果真的断手的时候还能绷住表情。
但等他真的去拿时，却发现那颗小球竟然意外的轻。
就像拿普通的小型家养鸡的蛋一样。
鹤渭榛猜中了。
但……
简直……“不可思议！”鹤渭榛内心感慨。
这其中的技术可不是一言能轻松梗概的，这么轻的东西不说谁知道这是可以装载数百万人生存的星舰呢？
星舰哪怕缺少一个零件都会发生未知的变化，但看这十艘星舰在小球里完好无损甚至还能飞的模样，鹤渭榛就知道他所想的并不通。
……那就更不可思议了。
将如此多东西连带质量一起缩小，还让物品无损，这已经不是星际现在水平能研究明白的“科技”了。
收好杜谦的“礼物”，两人间的氛围不复之前的冷凝。
以杜谦随手一捏的奇迹来看，真要打起来，除非李东来到场把这一片星域都打没，否则杜谦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杜谦亮了拳头又适当退了一步，鹤渭榛也不会再找茬，两人的气氛变得看似和谐，星网上弹幕再度潮涌，激情的讨论声不绝。
就在两人就杜谦行为在星网上造成的持续性影响问题讨论时，光弘塔下，唐迂玖抬起头，她犹疑地看了看自己怀里好不容易哄睡着了的冽光星小娃娃，踏上前往塔顶的路。
这孩子还是给杜谦师父吧，要是他不要，我就只能去问戚姐姐哪里有孤儿院了。
养是不可能养的，自己生存都有问题，没那么多善心养拖后腿的。
光弘塔下，朝杜谦奔来的数位吞食者已经包住这座甜蜜星最大的信号发射塔。
岐黎眨眨湖水蓝的眼，他张开嘴，隐隐可从他的嘴中见到如同金子做的奇怪舌头。
很明显，这也是一位灵能者。
还是一位灵源和“舌头”有关的灵能者。
岐黎悄悄嘟囔：“还得再等等……”
他抬起头，笑容灿烂，举着话筒对值守光弘塔的三位吞食者说：
“你们真的不放我进去？要知道现在几乎整个星际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光弘塔上了，到现在你们吞食者还想封闭光弘塔，是有什么自己独家的打算吗？”
岐黎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虽然这场直播才开始没多久，但介于大家对这件事的关注热度，已经有人在网上根据声纹和投影，用数据分析之类的方法来猜测主要人物的身份了。”
“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被岐黎开了隐形模式的小夸克悠悠飘来，同样举起一只小小的话筒对准三位看守，两者配色格外相似，令夸克形似岐黎。
三个看守：“……”
你话好多。
赶也赶不走，岐黎的身份又注定他们不可能对他直接送客，三个看守也不可能放他进去，就这样，他们和岐黎大眼瞪小眼，已经在这对峙快五分钟了。
岐黎止不住话口，不知何时拿起一筒金色的饮料给自己“咕嘟咕嘟”灌下去后砸吧嘴，又开始扯起另一个话题：“对了，食会圣典这次的食物品类又增多了，你们饿不饿？我采访了G大厨，他的饼干做的可真好吃啊，我随身带了一点，本来想作为特产带走，但想想和朋友分享不是比吃独食更快乐吗？我的朋友们，你们愿意接过我的礼物，品尝一点美味的小饼干吗？”
夸克转过身。
岐黎主人又在“合法”沟通了，它也不是在装瞎，只是天色很好想拍照而已。
看守有点迟疑。
不是他们没责任心打算将岐黎放进去，而是食物对吞食者的吸引力太大了。
据星际顶级学府「渡我天宫」出身的学者调查统计，吞食者对食物的**相当于多种虫类虫族对战斗的**，相当于涤书人追求知识的**，相当于白塔人追求快乐的**，也相当于绝大部分种族人类（包括灯星人）追求生存和繁殖的**。
——这几乎是刻进他们灵魂深处的。
吞食者很难拒绝食物。
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能拒绝。
好歹也是有岗位任务在身，三个吞食者看守艰难地挪开看小饼干的视线，再度驱赶岐黎。
他们内心腹诽记者就是麻烦且不要脸，没有察觉从远处又来了个突破外圈层层封锁的人。
唐迂玖抱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精灵娃娃，她淡淡地看向在门口死活进不去的岐黎，转过头望向沉重的金属门。
金属门上流淌着猩红的火星流纹，要不是有这扇重量可观的庞然大物阻拦，岐黎早就找个办法偷偷蹿进去了，也不会在这和三个看守唠嗑。
唐迂玖把睡着了的精灵小娃娃放到自己怀里，拉上衣服外套拉链，只露出一个头，最后固定好，空出的两只手终于能拿东西了。
“嘀——”
按下空间钮，她转了转手上出现的笔，耳边通讯器自动伸缩出目镜。
目镜镜片闪动蓝光，严密的结构图倒映在唐迂玖眼中，在目镜系统的自动瞄准辅助支持下，唐迂玖对准硕大金属门的一处位置半空划了几下。
“嗤！”
第一下，金属门被唐迂玖划破一个小小的口子。
“嗤！”
第五下，金属门下的小口子露出了磁感应接线口。
“嗤！”
第七下，磁感应接线口被破坏，气压闸门通气。
“呲！”
第十下，光学扫描系统中枢断开，电源备用电路开启。
“呲！！！”
第十三下，备用电路切断，三个看守迷惑回头，却发现刚刚还发着红光警示他人切勿靠近的金属门已经被人切出一道锋利的口子，死死合住的门已然松懈。
看守：！！！
他们擦擦眼，惊呆了。
“哇哦！”岐黎飞速朝唐迂玖举了个大拇指，一会儿就窜进金属门内跑没影了：“谢啦！”
夸克跟在他身后飞得飞快，速度快到连自己什么时候光学隐形模式被光弘塔隐藏设备破了都没发现。
唐迂玖：“……”
“记者进去了！记录机器人！他还带着记录机器人！”一个看守对另两人大喊，他们还没来得及去追乘机跑进光弘塔的岐黎，就被身后的唐迂玖一手刀一人一下砍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