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觅音和唐迂玖聊天时，让我们暂且把目光转到另一边。

「世界树」事件过去已六天有余，而今天，就是「世界树」种下后的第七天。

也是杜谦预告过世界树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变的重要一天。

天溪星。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天溪人类同盟内部，数位位高权重的人聚在一间狭窄的黑色房间内，管理物资利用的后勤部部长疲累地说：“厘濑文明派30个灵能者到信号塔，以三人自爆扩大场域的代价混乱了信号塔的场域频率，没有高效的信息传输，我们天溪……将回归原始通讯时代。”

又有人叹气：“生物炸弹破坏了八区，八区被孢子植物挤占，在研究学者得出结论后，我们只能将驻扎八区的军队收回……”

“厘濑文明联系上濑舟文明了？！”

“……无法确定。”

“……最新研究的大气弥灭装置进度已过70%，还未投入实验。”研发部部长语气郁结，沉言道。

有人说：

“三天前又有厘濑卧底来探我们的机密，时间不够多了……我们为什么不让这些该死的厘濑人替我们实验武器？！”

“先不说如此一来，武器研发尚未完成，就是完成，你怎么隔着遥远的距离，将大气弥漫装置安稳（重音）发射到数千光年外的厘濑星上？！”研发部部长反驳。

于是众人一阵激言，有的扯以天溪星中心太阳为计算坐标的逃逸速度，有的则拉出数据计算残余物资的储量直言计划的不可能。

“我们剩下的物资就这么点！自头顶那个播放器出来宣布战争开始后，天溪星的有效物资都被投放到战争中，我们和厘濑打的无休无止，物资烧的也无休无止！”负责统计物资的财务部长叹道：“上一次，厘濑特遣队砸下我们的二十个卫星，就彻底破坏了我们的天空防御网，两万多个卫星报损，流向太空无法回收修复……”

财务部部长肉眼可见地心疼。

“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物资天天损耗，再这么下去，天溪人迟早会饿得同类相食！我们不能再赌下去了！”

“再？别说未来了！就是现在！”一个代表声音压抑：“我们还能企盼现在活下去吗？”

“已经有多少天溪人被改造成机器装甲，或是半机械人！外太空战场那我们和天溪军队的信号被厘濑截断，机器人和无人机是不能投入战场的，那就只剩下「人」。人命是战场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有把人改造成机器……流水线工程下七万三出一批，要更多还能再节省……改造完以后天溪战场的军人投放外太空战场继续打……我是他们的长官，我应该为他们负责……但我宁愿……”

无神的哽咽堵住那位铁血老人的咽喉，他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时，他没哭。

天溪要没了时，他来不及哭了。

“人人人……天溪人也不够了……生育部的医院被厘濑投放了生物炸弹，对天溪婴儿的影响到现在都还在……我们现在出生的孩子都是畸形儿，他们那么小那么小……一岁都没有只能缩在军人的毛巾里，医院被炸掉了……孩子们天一冷冻没了……我们的物资还送不到……”

“真的没物资了！”财务部的部长崩溃道。

“我们还有机会吗？”

众人一阵长久的沉默，绝望的气氛蔓延，无形的巨掌扼上他们的脖颈。

天溪已经危在旦夕，安静到窒息的气氛冻结空气，众人的心一点点沉下，如同掉进深井里的沙砾，再也见不到一点光。

“吵架有用吗？我不是让你们聚在一起吵架的！”突然，一个苍老厚重的大喊破开压抑的气氛，所有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格外年迈的“年轻人”。

明明是年轻人的轮廓，但形象却格外苍老，似乎连飘荡的发丝都透露出腐朽的气息。

“老人”疲惫地闭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瘦到皮包骨的手指敲在桌上，发出忪人心魄的“嘎吱”声。

“一个办法……”老人重复道：“一个……就算赢不了，我们也要让天溪人活下去的办法……”

“和他们拼死！”突然，一个人吼道。

“拼死？打算拿什么拼死？我们又还剩下什么可以和厘濑拼死的资本？！”

“……厘濑文明来我们这里的空间锚点。”突然有个人说。

那个人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如此显眼。

“厘濑和我们是共用一个锚点的。”这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坚定：“我们搞掉锚点，他们就过不来了。”

“这个锚点是我们天溪唯一联通外界的通道！高级文明不会允许的！”有人反驳：“拆掉它，确实能延缓厘濑文明的入侵，但这并不意味着对面打不了我们了！只要天溪星还在，星网上的锚点标记就会不断刷新出现！”

“我们能趁厘濑不备搞掉一次，但锚点刷新后呢？”

“再者！”一个人大声道：“最初的锚点可是高级文明扔下的！”

“如果我们把锚点炸坏，那一直在我们头顶看着的高级文明会无动于衷吗？！”

“现在我们和厘濑打，是因为高级文明把他们之间的矛盾转嫁到我们和厘濑身上，但如果我们把锚点炸毁，高级文明财产的损失极有可能会让他们把所有的矛盾转嫁到我们身上！”

“……”

沉默。

又有人说：

“天溪要毁灭了，我们没什么怕的了，他要杀我们，我们就毁了太阳！”

“威胁厘濑文明，要是想一起死，那就动手！”

“哈哈！”有人讽刺笑道，“说的容易，你知道要割太阳一个小角需要耗费多大能量吗？”

那人写了个数字。

“把我们整颗天溪的武器抵上去都不够！”

“你有时间想搞掉太阳不如去想搞死厘濑文明！”

“不……”一个人轻声说，那个声音很轻，似乎声音的主人也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但当他说出口时，那个很轻的回答，却如此响亮地回荡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他说：“等等。”

一个面色冷峻的人说：

“……我们不一定需要毁灭太阳，过度的不可思议就是在大说空话。”

“但……我们为什么不去搬个「虚洞」回来呢？这玩意高级文明都避之不及，还会扩张。”

“拿虚洞放天溪身上，天溪星就会变的长满‘恶瘤脓疮’，谁又敢顶着「虚洞」的名头来杀我们呢？”

“我们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能去试试以毒攻毒？”

“为天溪找来「虚洞」，我们才能活。”

星际里，虚洞的凶狠名声谁没听过？！

场面瞬间安静。

自杀般的计划。

主动引火烧身，以难避难。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没有哪个家伙尝试过招来虚洞，就连灵能者拿灵源对抗虚洞灾厄都死光了，这玩意可不看你是不是谁，又拥有什么特殊能力。

星际对虚洞灾厄如避蛇蝎，这东西还会扩张，几乎哪里爆发出虚洞灾厄，哪里就会沦为死地。

但对此时的天溪文明来说，可怕的虚洞灾厄反而成了能拯救天溪文明的“良药”。

就在众人谈论逐渐激烈时，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报告生物炸弹情报的代表瞳色瞬间变白。

那是一种菌菇般的死白。

乳白的菌丝攀附在这个代表身体内部，如同白色的血管般不停汲取能量，它们附着在心脏上控制其振动，肢触如同挤缩粘液的蛞蝓。

他……它的脸上露出一抹一闪而逝的迷茫，很快，他回过神，复又参与到这场激烈的讨论中。

无人发现。

彼方用了七天才回到自己天溪星外围的太空战场。

不是他不想回家，而是他回不去。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完全可以做到通过星网和元宇宙的通道进行数据跃迁，瞬移般从甜蜜星跳到遥远的天溪星上。

但他不是一个人。

他必须得把唐迂玖给他的t型音箱带上。

……顺便，把自己来甜蜜星执行任务的痕迹掩盖回去。

怎么把东西带回去？

这是一个很让彼方头疼的问题。

天溪和厘濑战争打响之际，天溪和厘濑为了防止情报泄露，早已关闭整颗星球对外的星轮轨站，星轮停航，外来者禁止入内，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从天溪星上空看，只有天溪远投厘濑的一艘艘大型太空载人战舰从天溪星大气向外太空远游，或是厘濑入侵天溪时派来的战舰。

天溪的战舰一支又一支出去，但彼方从未见真正有标着天溪旗帜的战舰回来过，最多就是厘濑把天溪战舰里的人杀完了，然后往天溪战舰里塞厘濑人，借天溪战舰玩外星人版“木马计”试图偷渡。

——这么搞过一次后天溪人类同盟再也不相信他们投放出去的天溪战舰能真正回来，索性下了决策：只要过天溪星警示线的战舰有返航的迹象，一概炮弹打击处理。

最开始，两方只是试探性打打，送几个人，到后来，人不够了，就把对面的俘虏绑上炸弹，整艘整艘战舰的送回去，两方互炸，彻底打出了血性。

打的越久，场面越糟糕。

人死了很多，但头顶的高级文明没说停止，他们就不能停。

战争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要通过战争让对面痛苦。

由痛苦，来让对面投降。

只要有一方投降，那天溪和厘濑的大战，才能画上真正的休止符。

因此，到后来，两方的对战政策都变了：从进攻变成防守，从防守变成骚扰，从骚扰变成压迫。

——只要哪一方能撑下去，哪一方就能赢。

彼方为了偷偷将t型音箱带回去，绞尽脑汁思索了许多办法，但终究被自己一一否决。

“不行，这个不行……”彼方摇头，看着眼前硕大一只t型音箱难受极了。

他该怎么把这东西带回去呢？

就在彼方思考时，他仰头看见天边划过的流星，顺着流星的轨迹，他望见离天溪非常近的一颗小星星。

——那也是天溪和厘濑的外太空战场。

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出现在他脑海。

有了！

天溪和厘濑外太空战场。

两方打的火热，歇战时分，被战火波及后的外太空战场上一片狼藉，翻倒的沙袋、凹凸的沙坑、有浓重酸味的不知名乌黑石头、裹着血污的弹片、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当彼方走过这片战场时，他看到被擅长机械改装的小兵用废弃物拼起来的半成品小机器人孤零零埋在沙地里，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小兵把沾满血渍、看不出原状的旗帜抱在怀里，彼方找不到他的头在哪，只能为这个不知道是天溪还是厘濑的小伙子挖个坑，将他埋好。

远眺可见，被能量波扫过的地方一片焦黑。

彼方抬头，眼泪不住湿了眼眶。

真空，彼方的眼泪还滴不下去，泪水蒙住眼睛和睫毛，让彼方一阵眼酸。

他脚下这颗星星没有大气层，当他站在这颗星星上，遥望自己美丽的故乡时，天溪星如同沉静的母亲般依旧安静地和他对视，明媚而温暖的弧光朦胧梦幻，是彼方无数个午夜梦回里牵肠挂肚的对象。

昔日美丽的天溪星，已经肉眼可见的沾染上血污和战火。

彼方将t型音箱放在这颗小星球上，唐灵和他说过，t型音箱是依靠光线传播信息的。

他不一定需要将t型音箱带回去，只要靠近天溪最大的光源，在太阳的附近使用t型音箱，借助光线传播，他就能让t型音箱远程作用在天溪星上。

彼方实验过了，可行。

不愧是高级文明白塔搞出来的战争兵器，隔那么远，还能做到把一个文明给洗脑了。

简直可怕。

但太阳热度很高，彼方是不可能随意靠近的，毕竟他只是一个低级灵能者，又做不到改变自己的场域，平白无故往太阳上冲，就跟飞蛾扑火一样找死，要是想靠近太阳还在它的高温下安稳活下来，那必须做一点预防手段。

太近了，不行。

太远了，也不行。

就在彼方用自己的灵源大力计算t型音箱的最佳落点时，他突然一晃神，一股不好的危险感觉从心底悠然升起。

……怎么了？

彼方困惑地想。

「厘濑文明也是菌种文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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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