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书也去了一趟办公室，烈阳高照的时候，筒子楼地区终于不再显得那么阴暗逼仄。一路上也看不到几个人，林书也莫名想起了那天擦肩而过的女人。
当他赶到公司的时候，前台许淼正坐那儿刷剧，笑得合不拢嘴。他非坐班，没事不用特意去公司，他起床后许淼给他发过的消息，说是有个给他的快递。
林书也掐指一算，并未临近过节，公司难道还送温暖？
许淼浇灭了他的幻想：“好像是一大摞文件，挺沉的，哦，补充一句，是老板让我转交给你的。”
办公室常年没什么人，座位随意，林书也将箱子搬上了桌，打开后才发现这一箱子什么都有，课本，文具，书籍，还有各种首饰什么的。前脚打开，后者顾从麟的消息就到了。
【这是闻香寄回老家的东西，先前都是放在宿舍里的，联系上了她的家人，昨天寄出。】
林书也坐下，开始一一检查。
他将文具首饰之类的先归纳到了一边，他率先翻阅起了日记本和手账一类的东西。
光看文字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果然这年头正经人谁写日记，闻香应该只是单纯喜欢胶带贴纸这些可爱的物品，将本子装饰得极其漂亮，课本里夹着个信封，里头倒有些照片，是闻香的单人照。
取景看似不是在校园，闻香真的很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都是绝对的美人一个。
林书也嫌打字太烦，直接给顾从麟拨去了电话。
“老板，我看到了照片，闻香一定有男朋友或者是让她有好感的人，我想这个人是大学同学的概率会很大。但是你说过警方排查的结果是她并没有男友，我想闻香如果在学校中并不受人欢迎的话，她也不会愿意让人知道她有男友。”
电话那头的顾从麟没有说话，林书也严重怀疑他老板早就想到了。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李秋梦，可是她昨天闭口不提，想必也是闻香不让她说的，果然是好闺蜜，口风够紧啊。”
“她男友叫做魏齐风，和她同系同班。”
顾从麟果然什么都知道！
这一定是老板的试探，工作的考验！
这么一大箱子，最后却是顾从麟告诉他结论，林书也觉得此事很不妥，这不是摆明了让顾从麟觉得他这个员工用不大？这很糟糕啊！
当他再次仔细对比了闻香的单人照后，发现了问题出自哪里。
“老板，这些照片你也看过？”
“是的。”
“我觉得这些照片不是同一个人拍摄的，大部分照片在拍摄闻香的时候，挑了她最美的角度，正面或者侧颜，背景都是精挑细选的。然而其中有几张，神态明显不是摆拍的，背景混乱，唯独是为了抓拍闻香，很显然是偷拍的，如果前者的照片是男友魏齐风拍摄的，那后者也许是闻香的倾慕者，老板，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林书也内心策马奔腾，自己的脑袋转到了这个份上也是尽力了，按照套路就等顾从麟的答案了。
“我不知道。”
“老板，你说真的？”那你是怎么知道魏齐风的？
隔着手机，顾从麟仿佛明白林书也的郁闷和纠结，淡淡地说：“死者的每一件物品都很重要，即便是无关紧要的文具，去年流行名字镌刻，比如可以将姓名定制镌刻在随身物品上，比如口红的盖子，钢笔等等，在闻香的化妆盒上写了一个“风”字。”
林书也欲哭无泪，“老板，你还查到了什么！有没有找过魏齐风？”
“任何线索都不能轻易放弃，破局的关键很有可能隐藏于你完全忽视的细节，你可以去找魏齐风，我今天有些其他事。”
【姜还是老的辣。】
【谁敢质疑顾从麟的能力，他要不是在调查司，去警局就职的话，早就是闻名遐迩的神勇干探了。】
【林书也也算不错了，思路宽阔，一点就通，再加上有技能傍身，前途无量啊！】
【号外号外！听说罗步一大早杀去调查二组了。】
【罗步表示有被冒犯到。】
【可是我早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顾从麟去了科研一组。】
【哎。】
【这次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只是审核林书也，结果每天都在吃瓜。】
审核组的视线紧跟着林书也再次来到了大学城，没花什么时间就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了魏齐风，对于直言不讳的林书也，他多少有些吃惊，毕竟在闻香的案子里，他仿佛隐身一般的存在。
对于没什么身份的林书也，魏齐风原先并不想搭理，可瞧着林书也百折不挠誓不罢休的模样，在林书也保证不会泄露的情况下，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魏齐风朝四周飘了眼，坦诚自己真的没有杀闻香，只是不想因为曾经亲密的关系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当年闭口不提，幸好警察也没查到他身上。
林书也觉得校园里的情感不过尔尔，他觉得这个魏齐风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闻香，也许只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而已。
魏齐风却问林书也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和闻香的事他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林书也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在闻香遗物中发现的奥妙，只说偌大个校园，无数双眼睛，闻香又特别引人瞩目，千算万算总会漏了那某只眼睛。
“不可能。”魏齐风指着图书馆，得知闻香死讯的瞬间他是难过的，只是情意能有多少，很快他就习惯了从前一个人的生活，他和闻香就是从图书馆开始的。
“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然后她会给我写信，就夹在某一层的书籍中，我看着她离开后，就会去借阅。”魏齐风看着成排的书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怅然中，那是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和悸动。
“我们不会在学校里有任何交集，只会在校外见面约会，也避开了所有人流多的地方，毕竟不想被同校的人看见。”
林书也犹豫了下，说：“万事总有出纰漏的时候。”
魏齐风更加坚定了林书也知道他们的事一定是被学校里的人发现了，他烦躁地抓了下头，神情郁闷：“我喜欢闻香，她漂亮又温柔，对今后的人生规划也很清晰，如果她没死，等到毕了业，我想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但是，她实在太引人注意了，整个学校都是，男男女女，追求她的也好，对她有敌意的也罢，太多人了，我所见的所听的，都和她有关，真的很烦啊！”
魏齐风的目光沉了沉，再美好的回忆总有去不掉的污渍。
“就好比这里，我就见过闻香和其他人纠缠不清。”
有戏！
林书也坐直了身体，探了过去：“其余人？”
“我不知道是谁，学校里追她的人很多，无非有没有被我撞见而已。”
林书也觉得此人也很奇葩，换做是他，绝对会上去礼貌地请人家滚开，不要碰自己的女友之类的。看来对魏齐风而言，他更不想影响到他自己。
林书也觉得现在的人活着，心眼可真多，他那会儿才没有这样的事，喜欢就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魏齐风直摇头，似乎曾经的爱恋和如今的眷恋都被更多的现实给消弭得无影无踪。
“他就纠缠过闻香。”魏齐风斜瞥了眼前方，语气相当烦躁：“你不是我，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林书也当然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回头看了眼被他指名的男生，干净利落的板寸，他正伏在前台办理借阅手续。
“别说校园里的人了，校外的也有，闻香还被人性骚扰过，她说那人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总是骚扰她。”
魏齐风嘟哝了几句：“虽然挺漂亮的，但是我总让她不要穿得太露，这不是活该么。”
声音虽小，却清楚无比地递入了林书也的耳内，他不禁眉头皱成了小山，更不爽了。
一码归一码，林书也压下了内心的不适，只问：“你说的是不是牧林集市？”
魏齐风扬眉，心说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知道这么多事，随即点了头。
范大伟果然认识闻香，他留有性骚扰的案底，但是却没有闻香的记录，看来是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魏齐风这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新线索了，林书也眼看下午时间还早，便随意在校园里走访了几个学生。
闻香果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大部分人对她似乎都没有什么好感，在提及她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长相很漂亮，随后便是自己的感想，无一例外，听不到什么好话。
【穿得这么暴露，哪儿像个学生。】
【据说她和学校里和好几个男生不清不楚。】
【真的嘛！我的朋友和她一个班耶，她的宿友说她在校外被大老板被包了！】
【她挺有钱的？衣服一套接一套，说是在外做了什么不正经的事挣到的钱。】
【不骗你，我同学说她的朋友在某天一大早看见她从酒店里出来，啧啧。】
【我们学校的困难生挺多的，凭啥给了她助学金。】
林书也听得心烦意外，却还是耐心地将这些都记录在了手机的备忘录中。当他转悠到学校的美术大楼时，他决定进去冷静一下。
大学提倡全面发展，拓展学生的各种可能性，因此社团活动和各类比赛数量众多。近期全校正在举办服装设计展，非本系的学生也可以参加，投票居高者会送去参加联校的决赛。
林书也没有艺术细胞，只有直觉的好看和难看之分，他只是来这里图个清静，才跨入大楼，莫承宙便来了电话，他是来给林书也问候送温暖的。
林书也大概说了些上午的调查结果，莫承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只说了句这闻香怎么这么不受欢迎，简直全体攻击，当问起林书也的感想，他回答得颇为实诚。
“我很难认同别人口中对某个人的看法，毕竟个人情绪和主观意识太强，我也无法分辨闻香的真假是非，因为我对她不甚了解，但是这里所有人对她的评价，几乎都是贬义。”
林书也停留在了一幅作品前，衣着的设计带着浓厚的个人元素，和这个展厅的其余作品都全然不同，拼接的色彩鲜艳，却不显得杂乱无章，短款的设计时尚感十足，落款正是闻香的名字。
林书也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自动将这件衣服和闻香巧妙地合二为一。
她定是为了自身设计的，就像她的性格那般张扬高调，不惧他人的闲言碎语。
“莫承宙，我不了解闻香，但是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棒的学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闻香的作品被放在了展览厅的角落之中，在一旁的投票显示仪上她的作品投票数为零。
林书也离开的时候，看见了李秋梦从操场另一侧走过，她身边跟着个男生，两人看似关系很亲近，男生亲昵地搂着她。
隔着好几拨人群，林书也看不见男生的面容，唯独那一头板寸格外引他注意。
林书也有些累了，他在下午的时候就回了绿玫园，倒头就睡，睡了个昏天黑地，翻来滚去地做了好几个梦。
睡梦中，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无脸的女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她逐渐地走向林书也。
就像是被鬼压床似得全身无法动弹，林书也眼睁睁地看着无脸的女人走到了他窗前，没有五官的脸像个深黝的无底洞，凌厉一动不动地直视着这张脸，仿佛要被吸入这漆黑的万丈深渊，女人的肩臂微微抖动，她倏地转过了身，漆黑的脑后依旧是深沉不见底的景象。
林书也头疼得厉害，他的意识强烈地希望他就此睡去，可无法动弹的全身逼迫她直面眼前诡异的情形，心跳剧烈，思绪混乱，甚至觉得周遭单一的黑色在不停地搅动，一圈又一圈，像是被搅动的黑潭在不歇地打着漩涡。
他猛地惊醒了！迎面撞上了几乎贴着他鼻子的巨脸，这纤瘦的体型分明就是莫承宙。
窗外暮色沉沉，时间已至晚上八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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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