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净化倒计时

“净化”!

这个词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陈远的心脏。他曾在一些隐秘的档案和幽冥司的只言片语中见过这个词,它代表的绝非拯救,而是最彻底、最无情的抹杀。抹杀一切异常,抹杀一切证据,包括困于其中的灵体,以及……像他这样“失控的容器”。

脚下的土地在哀鸣,整座清河旅社如同一个被投入炼狱的活物,在灵异暴动与外部冲击的双重折磨下剧烈痉挛、崩解。枯死的槐树在陈远头顶疯狂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拦腰折断。天空中,结界裂缝如同破碎的镜面,透出扭曲的不祥光晕,隐约可见外部真实世界的模糊景象——是荒草、夜空,还有……闪烁的警灯?

苏晓!他们就在外面!

希望如野火般燃起,但“净化”的阴影随即将其笼罩。幽冥司绝不会坐视结界破裂和秘密泄露。他们所谓的“净化”,很可能是某种大威力的物理或灵能打击,旨在将整个区域,连同里面的一切,从世界上彻底蒸发!

不能再躲了!必须冲出去!

陈远从槐树后探出头。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绘卷:屠夫猎手在无数骸骨虚影和怨灵的攻击下怒吼连连,巨大的砍肉刀挥舞成一片死亡风暴,但虚影无穷无尽,它那身染血的皮围裙上不断增添新的撕裂痕迹。“怨婴匣”掉落在不远处,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幽光,成为所有暴乱灵体的焦点。旅社本体门窗内鬼影幢幢,百年的怨气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冲击着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

混乱,是唯一的生路!

陈远看准时机,当屠夫被几只特别凝实的厉鬼暂时缠住时,他如同离弦之箭,从槐树后猛地窜出!他没有去捡那个危险的“怨婴匣”,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结界最明亮的那道裂缝!就在旅社正面大门的方向!

“想跑?!”屠夫虽然被围攻,却始终分出一丝注意力在陈远身上。见他行动,立刻发出一声咆哮,不顾身后攻击,猛地将砍肉刀投掷过来!

巨大的砍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旋转着飞向陈远后心!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他锁定!

陈远甚至能感觉到刀刃的冰冷触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炽热的白光如同天罚之剑,从天空最大的那道结界裂缝中悍然劈下!

“轰——!”

白光并非瞄准陈远,而是精准地轰击在旋转的砍肉刀上!那柄充满邪气的凶器竟如同冰雪遇阳,发出一声悲鸣,表面符文瞬间黯淡,被轰得偏离方向,深深嵌入一旁的地面!

是苏晓他们!外部强攻的同时,还在进行精准的掩护射击!

陈远来不及后怕,抓住这宝贵的空隙,拼命冲向大门!脚下的地面开裂,怨灵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试图抓住他的脚踝。他连滚带爬,躲避着无处不在的攻击,共情体质让他如同在烧红的刀尖上跳舞,无数痛苦疯狂的意识碎片试图将他的理智撕碎。

“坚持住!陈远!我们来了!”一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有些失真的女声穿透结界的轰鸣和鬼哭狼嚎,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是苏晓的声音!

这声音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看到了!透过破碎的大门,他看到旅社外的荒地上,停着几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车顶架设着类似雷达和发射器的装置。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特制目镜的身影正以战斗队形向前推进,为首一人,身形矫健,举着一种发出白色能量光束的武器,不是苏晓又是谁?她身边,那个略显沧桑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正是老张!

他们真的来了!在最后的时刻!

“砰!”又一发能量光束射来,将一只从侧面扑向陈远的狰狞恶灵轰散!

陈远爆发出最后的潜力,一个箭步冲出了摇摇欲坠的旅社大门!

就在他双脚离开旅社范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遍全身,仿佛脱离了粘稠的胶水。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怨念和结界压制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晚清冷的空气和……强烈的危机感!

“趴下!”老张一声爆喝!

陈远想也不想,立刻向前扑倒!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到头顶一股炽热到极致的能量掠过!一道粗壮无比、蕴含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光柱,如同天神掷下的长矛,从虚空之中猛然射出,精准地轰击在清河旅社的主体建筑上!

幽冥司的“净化”,开始了!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物质被强行分解湮灭的“滋滋”声。暗红光柱笼罩之下,旅社的砖石、木材、玻璃……所有一切,都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迅速消融、汽化!连同里面那些疯狂舞动的怨灵、挣扎的屠夫、以及所有不堪回首的罪孽,都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抹除!

光芒刺得陈远睁不开眼,只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剧烈震颤和那股毁灭性能量带来的恐怖威压。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秒。

当暗红色光柱消失,陈远颤抖着抬起头时,眼前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圆形坑洞,边缘的泥土呈现出结晶化的光泽。曾经阴森矗立的清河旅社,连同它承载的所有秘密与痛苦,已然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臭氧味和淡淡的灵魂烧灼后的焦臭,证明着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幕并非幻觉。

“净化……完成。”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夜空中回荡了一下,随即消失。

陈远瘫软在地,望着那片废墟,心中五味杂陈。解脱?后怕?还有一丝……莫名的悲凉。那些被困的灵魂,无论善恶,最终竟是以这种彻底湮灭的方式获得了“安息”。

“陈远!你没事吧?”苏晓快步冲了过来,她穿着合身的作战服,脸上沾着烟灰,眼神却明亮而坚定。她一把将陈远从地上拉起来,迅速检查他是否有明显外伤。

“我……没事。”陈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抓住苏晓的手臂,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妹妹……我妹妹怎么样了?”

“放心,手术很成功,小曦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我们的人在医院守着。”苏晓语速很快,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不安全,幽冥司的‘清道夫’可能很快就会来检查净化结果,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老张也走了过来,他脸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那片焦土,拍了拍陈远的肩膀:“小子,命真大。先离开再说。”

陈远被两人搀扶着,迅速走向越野车。他注意到,除了苏晓和老张,还有另外四五名行动队员,他们训练有素,沉默寡言,装备精良,显然不是普通警察或记者。

坐进车内,车辆立刻发动,驶离这片刚刚经历毁灭的区域。陈远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焦黑的土地。焚化炉、槐树、203房、小玉、老板娘、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婴灵……一切都结束了,又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陈远看向苏晓和老张,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记者和退休警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装备和力量。

苏晓和老张对视一眼。苏晓深吸一口气,说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异常现象调查与收容协会’,简称‘协会’。我是外勤调查员苏晓。老张是我们特聘的顾问。”

“协会?”陈远愕然,这名字听起来像某种秘密组织。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处理类似幽冥司和刚才那种‘异常现象’的秘密机构。”老张接口道,声音低沉,“我们和幽冥司斗争了很多年,他们是群信奉‘绝对掌控’的疯子,把灵异现象当成资源和实验品。而我们,试图用更温和的方式处理它们,维护平衡。”

陈远消化着这些信息。原来世界之下,还隐藏着如此惊人的暗流。他想起直播间的观众,想起判官,想起幽冥司的种种手段。

“那我的共情体质……”

“是极其罕见的天赋,也是幽冥司觊觎你的原因。”苏晓神色严肃,“他们可能想将你培养成更强大的‘容器’,或者用于某种仪式。这次直播,既是筛选,也是测试。”

车辆在夜色中疾驰,将废墟远远抛在身后。陈远靠在座椅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活下来了,离开了那个地狱,但似乎又跳进了一个更庞大、更复杂的漩涡。

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城市的光晕逐渐清晰。普通人的世界依旧灯火通明,对刚刚发生在地狱边缘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他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了。

手机早已在黑夜里没了信号,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但他知道,那个幽冥直播的APP或许还在。幽冥司不会轻易放过他。而“协会”,这个新的盟友,是庇护所,还是另一个充满未知的牢笼?

未来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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