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很大嘛，敢来这？”

低沉的男声至身后传来，听着有些耳熟。

樊凡保持着姿势一动也不敢动，锋利的刀尖就顶在他的脖子上，似乎下一秒就会轻轻割开脆弱的皮肉，让血液喷射出来。

“我没有恶意。”

樊凡尽量保持镇静。

“这是你家吗？我很抱歉闯入这里，我并不知道这里住着人。”

他想向身后的人解释他并不是闯入房屋抢劫的匪徒。

“嗯？”

身后的人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疑惑。

他伸出手捏住樊凡下巴，将他的脸掰过来。

下一秒，两人四目相对。

“是你？”

“是你？”

两道惊讶的声音响起，樊凡睁大了眼睛看着握着匕首的人。

对方正是那个神秘的酒鬼乞丐。

谢恩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显然也没有预料到出现在这里的人是樊凡。

他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樊凡，眼神似乎像一把铲刀，想把他的秘密从皮肉之下刮出来。

“你怎么在这？”

谢恩扬扬下巴朝樊凡问道。

对方和樊凡上次见到的形象有挺大的差别，他换了身衣服，一身类似清洁服的蓝色工作衫，头上还带着一顶鸭舌帽。

不过即使这样，他的神态依旧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阴郁与颓废。

“小鬼，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谢恩扯了一下嘴角，似乎很不爽樊凡无视他的话，他将匕首抵的更紧了。

樊凡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浅浅的血线。

他脸色微沉，向后仰起脖子，努力露出真诚的表情。

“我说我是意外闯入的，你信吗？”

谢恩嗤笑一声：“你当我傻吗？”

樊凡叹了一口气。

看来瞒不过去了。

他索性半真半假的说道：“实际上我劝你最好离我远点。”

“哦？”

谢恩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樊凡没说话，浅浅笑了一下。

谢恩被他的笑容慑住，但很快又回过神来。

这个小鬼，倒长得……长得有点……

还不待他想出什么形容词来，眼前的樊凡就利索地解开自己衣领扣子。

谢恩的眼角抽了一下：“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可不是……”

“不是什么？”

樊凡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露出脖颈下的皮肤，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谢恩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的两道浓眉沉了下来，吊儿郎当的眼神也变得严肃锋利。

“你被感染了？”

樊凡无奈地点点头：“所以我说了，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

他抬起手，轻轻抵住匕首往外推：“我现在是一个移动的感染源，你不想被感染，最好不要沾染上我的血……唔，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个病毒是怎么传播的，如果是空气传播，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非常危险。”

谢恩倒是没有立即将匕首收回，而是皱着眉，反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靠近镇子中心吗？你把我的话当屁放掉了吗？”

太粗俗了。

樊凡抽抽嘴角。

“我确实没有靠近镇子中心，实际上是几个人匪徒想要抢劫我的屋子，我在保卫我的私人住宅的时候，很不幸的感染了。”

说着，樊凡叹了口气，再次提醒道：“所以酒鬼先生，你能离我远点吗？我可不想感染你。”

谢恩收回匕首，随意在柜子上的花布上蹭了蹭血。

“小鬼，你太小看我了，就你那点血还想感染我，做梦吧？”

“还有，我不叫酒鬼先生，我叫谢恩。”

谢恩？

又是一个陌生的NPC名字。

樊凡撇撇嘴：“我不叫小鬼，我叫樊凡。”

“樊、凡。”

谢恩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

“奇怪的名字。”

樊凡无语地腹诽你的名字才奇怪呢。

眼前的谢恩倒是不怎么怕樊凡，即使他被感染了，他也没有离开拉开距离。

这让樊凡的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他望着谢恩，探寻地问道：“你不害怕被传染吗？”

擦完匕首的谢恩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樊凡：“我不是说了吗？你那点血还感染不了我。”

“所以你对这个疫病很了解？”

樊凡继续追问。

“了解？那倒不至于，我倒是真的相信你最近没有靠近镇中心了，这半个月来，镇中心的人几乎快死光了，都是因为这个病毒，你没有看到镇子上空的浓烟吗？那都是焚烧疫病尸体冒出来的烟雾。”

樊凡盯着他：“你看起来很了解这个疫病？不对，你为什么没有被感染？”

谢恩又笑了起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打的笑容。

“你猜？”

樊凡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算了。”

谢恩耸耸肩。

樊凡只感觉这人滑不溜秋的，套不出话来。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闯入我家？”

谢恩将匕首插回大腿上的刀鞘，双手抱胸靠着墙壁，戏谑地望着樊凡。

话题又绕回了最开始。

樊凡面无表情：“你猜？”

谢恩被逗笑了：“小鬼，你还挺记仇的？”

樊凡看向柜子上的照片：“不过你要是不说这是你家，我以为你就是个流浪汉酒鬼。”

“照片上的人是你妈妈和妹妹吗？”

谢恩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方形随身酒壶，拧开铁皮罐头的瓶子，就往嘴里倒。

“不是。”

“她是我姑妈，另外一个是……算是我的教女。”

奇怪的关系，一家子人都不是直系亲属，但都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樊凡也没有探究她们关系背后的意思，他随口问道：“那她们现在过的还好吗？”

谢恩又朝嘴里倒了一口酒，他转过身，背对着樊凡，轻飘飘地说道：“都死了。”

这个结果是樊凡显然没有预料到的。

他心里咯哒一声，愧疚涌入，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干嘛要问出这个问题！简直是戳别人的肺管子。

樊凡沉默了一会，硬着头皮，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节哀。”

谢恩笑了一下，靠着门框，转头看他：“别节哀了，估计明天我也要对着你的尸体说节哀了。”

樊凡抽了抽嘴角。

果然，酒鬼不值得同情。

“不过，小鬼，你倒是有点奇怪。”

“你应该不是今天感染的病毒吧？我之前见过被感染的人，一般第一天就会呈现皮肤上长满红点、喉咙疼痛、乏力、高烧的症状，而在第一天的半夜，被感染者就会大量吐血，内脏基本被病毒瓦解，进一步皮肤渗血，到了第二天下午，嗯……准确的来说，到了第二天中午，人就死了。”

从感染到死亡，只要短短的一天半，这种疫病具有高传染性、高死亡率，且死亡进程极快。

被感染的人在第一天就会因为高烧引起的体弱无法下床。

“而你却仍旧好好的站在这里。”

谢恩的声音听起来意味深长。

他眯起眼睛，似鹰隼似的盯着他，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

实际上樊凡现在确实不好受。

一开始的低烧已经渐渐演变成了高烧，樊凡能够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那一块皮肤越来越烫，更糟糕的是，头疼也越来越剧烈，像是病毒不断侵蚀着他的脑干一样，而他浑身提不起力气，胃隐隐的难受，总是有股想要吐的感觉。

但此时的他还是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姿态，不想让这个摸不清底的酒鬼看穿他的外强中干。

樊凡耸耸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概是我体质比较好吧，所以病毒入侵的较慢。”

谢恩笑了一下，并没有戳穿这个小鬼的谎言。

体质好？那免疫系统的反应应该更严重，而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他知道这个小鬼漂亮的小脑瓜子里藏着不少秘密，但谢恩无心探究一个死人的秘密。

准确来说，是即将要死的人。

人只要死亡，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又想起了玛妮和贾斯。

没意思。

谢恩伸了个懒腰，走出庭院。

他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今天是个大晴天，有些许阳光透过阴暗的藤曼洒在他的脸上，暖洋洋的，有点像……有点像在阴暗潮湿的巷子里，他收到黑发小鬼面包时的感觉。

谢恩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抬手遮住了这讨厌的、刺眼的阳光。

过了一会，在樊凡即将离开之前，他声音平平地叫住了他：“喂，小鬼。”

“干嘛？”

樊凡回过头，没好气的回道。

他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浑身难受的想吐，五脏六腑都在痛，而骨头缝中像是钻进了虫子，一路沿着他的膝盖向下啃噬。

系统面板上的生命值也已经掉到了4。

他最好赶紧吃一颗回春丹。

那个叫谢恩的高大酒鬼举着手，在脸上挡着阳光。

樊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传来：“算了，没什么。”

奇怪的人。

樊凡翻了个白眼，直接离开了。

出了门，他就赶紧往嘴里塞了颗回春丹。

生命值瞬间被回满，但依旧不停的掉着血。

樊凡的负面状态也没有被消除，他能够感觉自己的内脏越来越疼了，他连正常的走路姿态都维持不住，整个人背弓了起来，像个在油炸锅里翻腾的虾米。

经过一处房屋窗户时，樊凡往上面一瞥，看到自己的脸色差的像只鬼。

而在窗户的右下角倒影处，他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双手枕在脑袋后，似乎在悠闲逛街的人。

樊凡咬牙，深吸一口气。转身一字一句地问道：“谢恩先生，你跟踪我干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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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玫瑰灰烬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