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动了动手指，鼻尖嗅到一股野草的芬芳。她一睁眼，发觉自己竟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这里是哪里？她先前不是在相如山庄掌门的寝殿么？

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夜半三更翻进去，被人抓住打一顿扔出来了罢。

一片耀眼的白光闪过陆翊的面前，刺得陆翊睁不开眼。她伸手去遮光，一道机械音传来：“......你醒了。”

一本书从陆翊面前落了下来，正正砸到了她的小腿。陆翊咬牙切齿了一番，骂他：“八百年不出现，一点消息没有，把我们娘俩丢在那个地方，你这没心肝的东西！”

系统：“......”

好像有点怪，可有无从反驳。

他咳嗽了两声：“先前主系统出了些问题，现在解决了。只要你现在马上回来，这段时间擅离职守的事就能一笔勾销，目标再给你少两个主角，早日放你回家。”

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陆翊深谙职场之道，冷哼一声：“还‘出了些问题’，一堆问题！方霁昀知晓自己是在故事中，剧情走向乱七八糟，还有先前那个醒来就跑没影了的主角，你确定都处理好了？再说擅离职守怎么能是我的问题！你一直联系不上，我总得自己想想办法。”

系统：“再少三个？”

陆翊给他比了手指：“至少这个数。”

系统松了口气：“十个也不是不行，我回去商量一下，尽量给你申请下来。”

陆翊：“二十个。”

系统炸毛：“二十个？！”

陆翊比他更凶：“我辛辛苦苦、勤勤恳恳、日夜操劳，为了主角我身负重伤，高烧不断，上哪找我这样好的牛马？你连二十个都不能给我少？！”

系统：“......也都能商量。”

陆翊道：“这还差不多。这是哪里？赶紧送我回去，叶澜还在等我。”

她说完这句话，一人一系统间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回去？”系统语气怪异地问道。

陆翊点头道：“自然。他说了要和我回去，我就一定会带他回去。”

面前的白光消退，陆翊睁开眼，这才看清先前砸在自己怀里的书名叫《铸剑》。

她心里隐隐有不安，颤抖着手指，打开了眼前这本书。

这是与先前系统给她讲述的故事最相符的一本，而主角的名字，就叫叶澜。

叶澜知晓师父重伤的消息，着急忙慌地回了相如山庄，当夜师父横死，证据直指叶澜。他也因此被师弟关入水牢，终日见不着人。在师父离开后的第七日，叶澜的师姐来看他，却在回到寝殿后暴毙而亡。原以为叶澜就会这样不见天日到死，却在一日突然得道成仙。

......剧情似乎并不完整。

陆翊皱眉，这本书并没有交代师父与师姐之死的真相，甚至连叶澜中毒的原因都没有提到，更夸张的是，结尾部分，叶澜怎么就被人折磨着就得道了？人家勤勤恳恳修仙，最后才只有一小部分能成仙，叶澜这成仙成得也太轻松了！

作者究竟砍了多少大纲？

陆翊狐疑地抬头，就听系统先开了口：“可以让你回相如山庄，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交代。”

陆翊：“什么？”

系统：“你改变不了任何事，你以为自己在救人，其实是在害人。就算这样，你也要去吗？”

陆翊嗤笑一声，痛快地答复他：“那是自然。若是什么事都强忍着不敢去做，哪会知晓结果如何？”

白光再次袭来，陆翊感觉周身一晃，身下的草皮在一点一点消失。

“希望你不会后悔。”系统丢下这句话。

陆翊仰头道：“我从没后悔过。”

这话当然是骗人的，让陆翊后悔的事可不少。只是两军对阵，总得将气势先拿出来。

陆翊禁闭双眼，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近，陆翊感觉自己的小腿先前被系统砸书的地方又被撞了一下，有些疼。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衣衫单薄，头发凌乱的孩子坐在了地上。陆翊伸手将孩子扶了起来：“这里人多，不要乱跑。”

孩子冲她做了个鬼脸，又一溜烟似的跑远了。

陆翊环视了一圈，并不认识这是在哪里，于是拦着路过一人问道：“这位姐姐，请问相如山庄是在哪个方向？”

那人给她指了方向，陆翊往那处一看，惊讶地发现——山头竟在冒着烟。

陆翊拔腿就跑，脚下一步不敢停。

是着火了？怎么会这样？

陆翊气喘吁吁地跑到山下，山门的石阶比她想象的还要高许多，先前身边有人，一边聊着一边往上走，陆翊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如今一看，只觉得无比遥远。

好不容易等到了山上，弟子们却没有陆翊意想中的慌乱。

浓烟袅袅，却也无人在意，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

守山的弟子见陆翊这般匆匆，上前询问状况。

陆翊忙拉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守山弟子上下打量她一番，才想起来是先前跟在向琉心身边的女子，因而还算客气：“您......是来寻向师姐的吧，请节哀。”

陆翊松了口气：“掌门之事我亦有所耳闻，事发突然，你们这些弟子才是最不容易的。”

守山弟子沉默片刻，似乎认识到陆翊一无所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陆翊心中总是有不安的情绪在翻涌，此刻更是如惊涛骇浪般：“......怎么了？”

“姨姨，姨姨！”两名小弟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一左一右扒在陆翊的腿上，抬起一张泪汪汪的小脸看着她。

陆翊蹲下身，给他们擦去眼泪，哄道：“别哭别哭，姨姨在这呢，你们师姐和师兄人呢？”

小弟子哭得更凶了：“师姐......师姐她，不在了。”

陆翊感觉周身的嘈杂声突然消失了，大脑一时间陷入空白。

许久，她才像是找回自己的舌头：“......什么？那，你们师兄他——”

“二师兄下令将师兄关入水牢，不许有人去见他。”

她又来迟了。

陆翊收紧心神，先将两名弟子哄好了，带着送回殿里。弟子们对叶澜的行踪也不甚知晓，只知道沈晚意拿了证据，去叶澜殿门口直接带的人。向琉心到水牢去见人，却再没回来，沈晚意进去一看，只见到向琉心的尸身，当即下令，相如山庄叶澜杀害师尊，残杀同门，永世不得出。

......

是夜，叶澜睁开眼睛，咳嗽了两声。

水牢阴湿，他身上的毒极易复发，折磨着他的身体。

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前，叶澜身心俱疲，艰难道：“你......你怎么来了。也对，今日是......师姐头七，人都去师姐那了。”

陆翊揭开面罩，先给他灌了一壶药下去。

叶澜张开嘴，艰难吞吃着。药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陆翊面色不改，淡淡道：“不怕这是毒药？”

“是毒药也可以，”叶澜道，“留在这里......和死有什么分别？”

陆翊看着他，忽然手腕一甩，将药壶砸在地上，手背青筋暴起：“你这幅样子给谁看？你们一个两个，真有什么苦衷不知道要说？！我真是受够了！端的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不为自己解释，也不知道还手，随便人把你抓到这里折磨，有意思吗？？”

“还和死有什么分别？你师父、师姐的死因尚未知晓，你就这样下去了，怎么和他们解释？”

听到师父与师姐，叶澜古井无波的脸色才有了一些动容。

只是很快，他的脸猛地向一旁偏去，一边脸上斑驳的红指印格外明显。陆翊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劲，叶澜一时间被打蒙了，双目怔怔地看着陆翊。

陆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背着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为自己辩解，在图什么？你要证明自己与师弟情深似海，事到如今他也不愿意杀了你么？还是等什么时候真相自己出现，你就地平反，所有曾经伤害过你的人都会后悔？”

“你多天真啊。”

叶澜的双手被手臂粗的铁链拴住，一壶药下去，他总算回过神，调整姿势，坐直了身子：“......我不需要他们的后悔。我只是，只是——”

陆翊很快打断他：“只是不想秘密曝光后伤害更多的人，只是不想有人和你一起背负这些，如果事情能就这样跟着你们的死尘埃落定也很好......你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人死了不去找真相，不去找是谁做的，在这里假慈悲？”

叶澜被她说住，不敢再开口。

二人默默良久，就当叶澜以为她要转身离开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陆翊道：“跟我走，从这里出去，找到真相。”

叶澜看着她的手，缓缓抬头，视线逐渐放到她的脸上，声音颤抖着说：“真相，真的很重要吗？”

“很重要，”陆翊说，“你以为自己在慷慨赴死，其实恰恰相反，你在做蠢事。我要是那个杀了他们的人，指不定要乐到哪里去——一群可笑的窝囊废，人死了都不知道在向谁复仇。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还是说你就是个蠢货，别人一刀一刀砍你脖子了，你还乖乖伸长了说啊我不想让你背负杀人的罪名，咱们就当没这件事吧。”

“你是蠢货吗？”

陆翊确实无法理解叶澜此刻的心情。一是她全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受人冤枉要被抓了还一副绝然于世的不为自己辩解，二是亲友都死了他还能保持冷静，为那个所谓的“秘密”咬死不松口还伤害自己。

难道是因为写的时候就没注意这些，还是作者希望能塑造一个不争不抢、遗世独立的主角？

那也太憋屈了吧！

陆翊看到叶澜在犹豫，这也是她递给叶澜的选择，倘若他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人，陆翊也不想再为他做什么了。一个人铁了心要去撞南墙，难道陆翊还要铁了心做他的绊脚绳么？

滴答，滴答。

石壁上滴水的声音不绝于耳，陆翊在心中数着数。

十，九，八，七——

葱白的小脸涨红了，搭在她的手上。

分明是这样严肃的时间，分明陆翊方才面露凶狠对他说了那些话，可陆翊还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件事。

呃，他的手被铁链拴着，自己又离得太远，好像确实......很难放上来......

伸脚也不符合他的人设......

陆翊一边在心里默念对不住，一边徒手掰断铁链。

一边严肃一边忍不住搞笑......

想砍纲但是砍了剧情好不完整（哭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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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