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呆呆地走进庖厨,百里道了声“阿拂姑娘今天我有事先出去一趟”,飞快走了。
刺团眼巴巴地盯着她和谢琅,脑袋上开始疯狂冒粉红色爱心泡泡。担担慢吞吞地把刺团拎走。
四下无人,少女呆若木鸡地盯着谢琅脖子上的艳丽红痕,额角一跳,然后慢慢的,隐隐约约的,识海里跳出几段断断续续的画面。
……
抱着她的肩膀胸膛十分宽阔,走得极稳,他身上有清淡的琥珀香气,悠长而清冽,十分催眠。
她好像是先眯了一小觉,然后就迷迷糊糊醒了。
朦朦胧胧的眼帘里,有一双手乖乖地搭在黑色的衣襟上。
纤细的手,淡粉色的指甲,有薄茧,有细小的伤痕,那是她自己的手。
很热,非常热,又热又渴。
倒不是情动,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闷热。
仿佛有一股化不开的热浪暑气在血液中奔流,真正的热血沸腾,从手背到指尖都泛起淡淡的蔷薇色,连发丝里面都出了汗,并且因此觉得很渴。
于是,那双白生生的手,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指尖往上,探到一截如玉般清凉冰冷的肌肤。
——若是人走在沙漠里,又闷又热又渴,探到了水源怎么办?
她伸出一双手,像是掬水起一捧清冽的水般,自然而然地去勾那一截颈子,把那人的脖子勾下来,然后蹭上去喝水。
清泉近在咫尺,谁知却怎么喝都不解渴,舔呢,好像也舔不到水,吸呢,好像也无济于事。
呵,居然还是一汪海市蜃楼,骗人的呢。她有点生气了,张了张嘴,干脆……咬了对方一小口。
恍惚间,她听见头顶上方那人沉声喝道:“别动!”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声音微哑,不像他平时说话那般慢条斯理悠闲自如。
想到这里,孟夜来已经羞耻万分,脸颊滴血,额头滚烫,无力又惭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识海里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浮现,还没完。
朦胧间,她好像回了魂,脊背有了实在的触感,似乎碰到软软的被子。
有人垫着她的头,把她的头发散开,温柔地把她的脑袋放在荞麦枕头上。
孟夜来此刻在心中大声道:快睡觉!睡着了就好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后下一刻——在识海里的画面中,她闭着眼睛,环住谢琅的脖颈,居然还傻乎乎的没有放手……
此事……糟糕就糟糕在,她睡觉有个坏毛病,喜欢侧蜷着睡,睡觉的时候腿间喜欢夹着什么东西,因此一定要抱着点什么才能睡着。
平时她是抱着那床软乎乎的小棉花被睡的,但是谢琅却把这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睡着以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识海中的画面也戛然而止。
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好像睡在温度湿度正正好的空调房里,虽说是醉酒,但是醒来之后格外神清气爽,十分舒坦。
少女散着头发,捂着滚烫的额头,在手掌的掩映下抬眼偷看,这才注意到,谢琅的黑衣,衣襟袖口已经统统被揉得皱皱巴巴。
他平日衣着虽然看起来不名贵,但永远十分合体,风度翩翩。
现在他微卷的发垂落在皱巴巴的衣服上,她脑袋里简直一团乱麻,直觉般地想到:“难道谢琅也才刚刚起来……从我的床上?!”
一道闪亮的惊雷劈过脑海,少女后知后觉,慌张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还是昨天离魂前的那一套。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松掉之后,少女不知道的是,现在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妙。
头发乱蓬蓬的,脑袋也垂得很低,嘴角却微微翘着,仿佛是真诚的羞愧,但又好像有点窃喜,又好像有点失落,总之忏悔得不太诚心。
这才是真实的人性——发生这种事,对方又是谢琅,难道要叫她哭?
这一刻好像有半辈子那么久,久到孟夜来感觉自己发热的脑袋里煮了一锅粥然后那锅粥慢慢凉掉,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干咳两声,装得十分淡然地开口道:“早……早啊。”
窗棂照进金色的阳光,落在青年绣密的睫毛上,浅绿色静波般的双眸凝视着她。
“不太早。”谢琅微笑道:“现在已经是日暮时分。”
果然是喝醉了,连是天要黑还是天要亮都分不清了。忽然,少女往后跳了一步,意识到:日暮时分?
那她岂不是——睡了一天一夜?
怎么会睡这么久?
那谢琅呢,他在自己房间里待了多久?!
外面的三个人岂非全部看见了!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谢琅垂眸搅了搅锅里的粥,轻描淡写道:“没有。他们只看到我把你送回来回魂而已。”
当然,看到他脖颈上的红痕,看的已经够多了。
“而已”……她相信谢琅要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地方走出来,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但是,他这么说,不就是变相承认她的确抱着他睡了一整天?……
少女羞愧地以袖捂脸,千言万语,唯有小声说一句:“……对不起。”
“喝粥吗?”谢琅没有接她那句抱歉,却问。
他袖口微微卷起,小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手里却拿了个圆圆的勺子,显得十分不协调。
“喝粥?”话题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少女大力点点头,揉揉肚子,狗腿道:“好!我正好饿了!”
她吸吸鼻子,诚恳地道:“好香啊!我一出来就闻到了!”
……
入暮时分,小白打着灯笼,从孟记的天井上悠悠飘下来,感到气氛十分不对头。
……店里的人呢?
这个时候不是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嘛?他可是掐着点过来的。
小白皱了皱眉,不管了,他熟练地往庖厨飘去,先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谁知,一拐过来就看见庖厨门口,蹲在门槛旁边的两只小小的身影。
担担垂着头,慢吞吞地揪住刺团的小短腿,轻声道:“我们还是走吧……”
刺团的腿被拉住,两只小短手死死扒着门槛,绝不肯走,努力往庖厨里面探头,不知在暗中观察些什么。
小白奇怪地飘过去,喝道:“小妖怪,干什么呢!”
一妖一灵齐齐回头。
担担:“……”
刺团豆子眼瞪大:“嘘!”
它“嘘”得格外用力,嘘完还往回缩了一下。
小白也瞪了刺团一眼,然后蹭过去,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么好看,一看,惊呆了——
鬼王大人问孟阿拂喝不喝粥,然后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粥。
……
孟夜来盯着眼前这碗香喷喷但是黑乎乎稠糯糯看起来宛如泥浆疙瘩汤的升级版粥,一时有点犹豫。
她舀起一勺,恭维道:“这碗黑米粥看起来真不错。”
谢琅莞尔:“这是红枣人参鸡汤,醒酒的。”
先不说为什么参鸡汤能做成这个鬼样子,少女一愣,“那……为什么闻起来,好像是甜的?”
谢琅软薄的唇角翘起,“我放了一点糖。”
少女道:“……你放了亿点糖?”
她终于明白这碗粥,姑且称之为“粥”吧,为什么这么香。
就这么说吧,焦糖很香,但是完全焦化的糖能不能吃?
——不能!
……
不管怎么样,都是谢琅的心意,她还是尝了尝那碗“粥”,味道……只能说,让她一个开甜品铺的不禁对世界上还有酸苦辣咸其他四种味道而心存无限感激。
她没有吃完,谢琅也没说什么,接过她吃剩下的那碗鸡汤,喝完了。
门口的小白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脸。
会痛,不是做梦。
所以……鬼王大人为什么会吃她吃过的东西?
小白的目光缓缓落在黑衣青年的脖子上,那一点鲜艳的樱桃色的红痕在领口若隐若现,欲盖弥彰。
小白大吃一惊,却镇定地稳住,没有表现出来——很明显,那是外伤。
可,鬼王大人他怎么会忽然受伤?
何况,脖颈乃是十分柔软的致命要害,为何会伤在此处?
难道是……小白目光一凝,缓缓落在青裙少女身上,是她么?
想不到,短短数月不见,她的修为进展已经如此飞速精进。此等天赋,恐怖如斯!
·
孟夜来神色凝重,盯着桌上的小酒坛子。
她还是觉得不对。米酒度数不高,她从前的酒量不至于那么差,况且喝完了酒之后浑身闷热血气翻涌是个什么情况?
这种情状,不像是喝醉了酒,倒像是修炼出了岔子或是误服了丹药。
想来想去,莫不是她酿的那一小坛子米酒不对劲?
孟夜来将同批酿制的甜米酒打开,倒出一小杯,尝了尝,却不敢再咽下去。
这米酒掺了仙灵碧草的汁子,清香无比,甘甜润喉,乃是修士常喝的一种甜酒,怎么会……
忽然,她想通了,原来如此!
这一口酒她又咽了下去,正想伸手去倒水喝,谢琅已经递过来一杯水,“要水么?”
他的声音悦耳,在她耳边响起,少女忽然顿了顿,识海中闪过一缕碎片——“要水么?”
他按住她的手,声音微哑,倾覆地吻下来。
一眨眼,那碎片又消失不见,仿佛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阿拂:奶茶几分甜?
小谢:亿点点甜就好。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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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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