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一把抱住裴治。
裴治一愣,像有一股火窜入骨髓,烧穿了他的骨头,裴治手一软,那软剑便“啪”的掉在了地上。
不是吓的,他的手真动不了了。
时暮见状赶紧装出一副关切模样,紧握裴治的手领他坐,脚却将软剑踹得远。裴治受宠若惊,却仍有敌意,警惕地看向时暮:“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来来来!”时暮把干草铺铺好,“这柴房条件简陋,你有伤在身,要是发炎了,发烧了可怎么办?来,坐下。”
裴治精神紧绷,紧盯着时暮。
她又要干什么?打他?还是罚他跪?亦或是让他去寒堂,领鞭刑二百?
都不是。
时暮只是掏出一碗草药膏,然后一点、一点地抹上裴治的膝盖、肩膀。膝盖还好,肩膀被烙铁烫穿了,见了白骨。
“这草药有灵,治烫伤最是奇效,给你抹上,回去伤别沾水,”时暮给他吹了吹,“疼不疼?”
裴治还是不吭声,直勾勾地盯着她。
时暮赶紧停下:“吹疼了?”
她把裴治揽过来。只见那双眼一眨一眨,眼流啪啪往下滴,淌进嘴角,像是只受了委屈的流浪猫,时暮一搂他,他眼泪鼻涕便全沾了上去。
裴治慌忙跪下,叩首道:“弟子……弟子知错,求掌门责罚。”
“嗐,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时暮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裴治的脑袋,“你这肩伤……是被烙铁烫的吧?唉,是我不好,只顾修炼,手底下的人顽劣成性。”
裴治摸了摸眼泪,站直身动了动肩膀,却被时暮制住了:“你这一身的伤……”
裴治掐着手背,头渐渐低垂。
他这一身伤,师兄打的,下人打的,甚至还有时暮自己抽的。
时暮大脑飞速旋转,故作镇定:“以前的是,是我不对,我下手太重了。”
她紧张地看着裴治,见裴治止住了哭,那双眼睛却缓缓移向干草堆,移向“道友且慢”。软剑躺在灰尘中,沐浴着金光,是方才被时暮抱住后,一脱手掉的。
……男主大人!求您别看!别看那柄剑!我害怕啊啊啊啊!!!
时暮咽了咽口水,艰难一笑:“但是……”
裴治看向她。
怎么办?现在该说什么?不对!镇定!镇定!时暮,想想导师是怎么pua你的,想想他画的那些大饼,听完了你都晕碳!现在连他的十分之一都学不出来?
时暮一闭眼,一咬牙:“其实我根本不觉得我打得轻了!”
裴治:“……”
门外偷听的系统:“……”
时暮呼出气,神情严肃:“你对功法的悟性很低,玉溪掌老都上了那么多堂课了,你却连御剑都没学会!”
裴治:“我……”
“不仅没学会,课后还不多加练习!”时暮皱眉转几圈,拍着裴治的肩,“新晋一批的弟子里,就属你最有天赋、灵力最高,我早已同掌老们说,他们谁也不许抢,你便是我唯一的弟子。”
说着,她还捧起那把软剑:“这把软剑,本该由我亲手送于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去取来了……也罢!拿着!以后这‘饶我一命’便是你的配剑!”
裴治似是没缓过来,捧起那把剑,懵懵懂懂地望向时暮。裴治犹豫好一会儿,问道:“掌……掌门,您是说……”
“今日便不罚你口头过错,三日拜师大典之后,记得改口,”时暮背对着他挥挥手,“记住,你是我亲手选出来的人,认了我为师尊,我便会护你一世周全!”
她衣衫凌乱,满是尘土,此刻沐在光中,却仿佛比仙子还要白净。裴治捧着剑,跪在暗处,目送着她离去。
那柄剑很利、很亮。
几滴泪落于剑柄,裴治抹了抹泪,握住“饶我一命”,一步一步地朝着修炼场走去。
好歹也是念了三年硕士三年博士的人。
pua那不手到擒来?
老师为什么打你?
当然是因为别人在老师心中,和你在老师心中,完全是不同的两个层次!因为你有能力啊!因为老师器重你啊!
时暮简直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为了圆谎,她特地带着两个侍童到玉溪阁,一人赏了五十大板——当然,是当着裴治的面打的。原著里,时暮很少亲手打裴治,却默许手底下的人虐待他。
这书穿都穿了,还怕杀两只鸡儆猴?
时暮靠在床上,满意地点开裴治的人物信息——姓名:裴治。性别:男。年龄:17。黑化值:50。
她“啧”了一声,抖了抖肩,把肩膀上那只白狐抖了下来:“诶,老师,他为什么还有50黑化值?”
那白狐便是“穿书导师”。白狐这身子,灵活、隐蔽,就是小了点儿,先前在柴房门口它怎么蹦哒也够不着门栓,只能等裴治拎着剑开门。
白狐:“比起这个,老师更想知道,你那个时候怎么搞的?抱他一下他就倒了?”
“肌球蛋白阶跃力,”时暮解释,“我碰到他,手动把这个力给减小了,他自然就没力气了……喂喂喂!别这么看我!难道真让我按你说的那样,双手触地改变重力?”
“不应该吗?”
“?应该吗?很不优雅好不好,”时暮拽起白狐尾巴,“话说,有操控力这么好的金手指,你怎么现在才给我?嗯?我前面被他搞死了二次啊!二十次!”
“年轻人勇于试错是好事。”
“滚!”
拌嘴归拌嘴,还是得回归正事。白狐跳到屏幕边缘,这屏幕只有他俩能看见,随时暮心中所想而张开、收起,白狐点了点“创新点:0”,顿时,支线任务展开。
支线任务有三条,每条都标着“?”,写着待触发。
“要写出读者喜爱的故事,富含创新点的剧情必不可少。若系统检测触发支线,则支线开启,”白狐指了指“?”部分,“每条支线,系统会给你几个任务,完成任务,就可增加剧情创新点。”
时暮立马察觉其中不对:“你是说,要我根据那些任务来‘走剧情’?”
“悟性很高。”
“那如果,那些任务本身就不创新,或者说……读者不喜欢看呢?”时暮提出一个设想,“不完成任务,自己走剧情,会有惩罚吗?”
白狐似乎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纠结了一会儿,告诉她:“系统自派任务有保险。”
“啊?”
“如果,你是在进行自派任务途中死亡——比如刚刚在柴房,‘感化裴治’就是“任务一,这种任务,你死亡了,系统便会复活你。”
“那……如果不是呢?”
白狐没说话,收起了尾巴,认真看向她。
如果不是,答案不言而喻。
她回不去,也活不下来。
拜师大典在含霞台召开。
这可是忘川宗的大事!宗主、长老、外宾,以及今年所有新晋弟子,围坐在含霞台周围。含霞台莹然如镜,周身灵气环绕,可是不可多得之物,按宗规,只有掌门可在此修炼。
“掌门?她也配!”
“谁人不知忘川宗三宗之首,掌门却是个废材!”
“怎么说?”
“诸位有所不知啊!这掌门五岁便被亲生父母弃于雪地中,自幼体弱。老掌门心善,带她回来,传授她功法,谁知她竟半点不争气!二十多岁,却连丹也没结!
“那老掌门可真是老胡涂!仙逝前,竟将掌门之位传于了这么个废物!”那修士摇头叹息,“那宗门事务,哪项不是长老们操心操力?她一个掌门,吃的住的用的,就连灵器也是最上等的!这不是毒瘤是什么!”
“唉……若是这掌门硬要我做她徒弟,这该如何是好……”
“得了吧,千名弟子,只有二十名能被长老收入座下,要是真看上你了,你就偷着乐吧!”
时暮不知何时出现,裴治正站在她身旁。她故作惊愕走过去,那修士方才还大声叫嚣着时暮不配,此时却并未认出,只是疑声问:“这位师妹,你领着的这人……”
时暮顺着他的话:“这位师兄所言当真?那掌门当真如此蛮横?”
那修士未反应过来,时暮便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师兄,那掌门真是妖女在世,罪大恶极!若是她就此毁了忘川宗,我们该如何是好……”
那修士心中一动,笑容未浮上脸,便见时暮旁边那人脖子一僵,拽住时暮衣襟,时暮会意,拉上裴治,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裴治低着头:“师……师父,您为何……要……”
“呀,终于肯叫师父了?为何要什么?为何要碰他吗?”时暮指向那修士,“你看!”
那修士腿一软,头一晕,跌坐在了含霞台的观席上,周围无一人注意,全都注目含霞台,可裴治一眼便看出,此人步履虚浮,已是体弱之人。
“不是说我没灵力嘛,他现在也没啰?”时暮摊摊手。
“师父……为何?”
“嗐!怎么什么都不跟师父说?这人从前欺负你、羞辱你,师父身为掌门,自是要管教门内弟子的……当然,也是有一点点私心。”
裴治抹了抹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想知道怎么做到的吗?”时暮凑近他一笑。
裴治后退,眼神飘忽:“师……师父想说,我就……想知道。”
“是这样的,你看,灵力运于丹田,那么灵力该如何运出?又该以什么形式运出?你可有想过?”
裴治没想过,却又不想时暮说他愚钝,便一声不坑,时暮不逗他,说道:“这是由于强相互作用力,将原子的结合能释放,从而迸发出大量能量。”
裴治听不懂:“师父,您好厉害!”
白狐跳上时暮的肩,踹了一脚她的脑子,又踹了一脚她的肩膀,终于把她踹闭嘴了,她打了个哈哈,正要回观席,只有门口一片搔动。
“大事……大事不好啦!”
“救命!出事了!出事了!宗主!玉溪长老!你们快来啊!江都出事了,人全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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