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出听着小七的话，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你是说，十多年前，这里出过山鬼？”

不要以为小七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学话更是快。不过冯雪出还是回去认真向庄头夫妇请教了一番。结合小七和庄头夫妻的话，她终于明白了山鬼抓女娃一事。

原来十多年前，从渤海国传来一个教派，名为天音教，这些人最开始是在东荒山脚下的土地庙落脚。教派的人都擅长乐器，演奏时仿若天籁，会引得鸟儿蝴蝶飞舞，人听着就仿佛忘记自己，整个人沉浸其中。

教派众人说奏乐不仅仅是一种技能，还能治病。最初没人相信，但很多家境贫困的人实在是没钱看病了，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治好。事情传出来后，天音教就名声大噪。很多人都想拜入天音教。

后来天音教就把土地庙重建，依山而建的房屋，隐在白云绿水间，整日传出仙乐，人们觉得，天上的仙宫也不过如此。并且她们除了给人免费治病外，也开始收徒，要求是年龄五岁到十岁之间的女童。

据说是这个阶段的小孩天真单纯，心无杂念，更容易学好。之所以收女童，则更好理解，男娃那可是家里的根，要么读书走科考，要么学门手艺，乐器这种东西，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心里还是不太接受。而且天音教也说了，十个人也就一二人能达到以乐治病的高度以上种种，让人们觉得只招手女娃倒也合情合理。甚至许多穷人家也觉得，如果女娃能学点乐器方面的本领，说不定还能嫁入更好的人家。

所以说，天音教公开收徒那天，十里八乡的人都来了。天音教也并非人人都能进，据说主要是看个人资质。庄头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当时也入选了。

当然也有入选的，比如陈家大舅家里四个女儿，其中老三就入选了。不过那老三的确长得聪明伶俐，模样也出挑。被入选的女娃可真是过上了好日子，吃得好，穿得好，甚至还有月钱拿。人人都说天音教好。

虽然说不是收徒，可半天做工，半天学艺，每月工钱二十文，半个月能回家一次，这下可把上次落选的人激动坏了。除了家里是在需要人手或者已经有活计的，凡是符合条件的女娃大多数去了天音教做工。

庄头娘子眯着眼说道：“我记得当时还是夏天，我家二丫和三丫每次回来，都把工钱和平时攒的好东西带回来，脸上兴高采烈的，直说在教里可好了，活也不累。我本想着她们的工钱我都给攒着，等几年她们大了，还给她们，也多些钱傍身。可下了第一场雪后，她们却没有回来。”

那年雪下的很大，又赶上我生病，困在这庄子里，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去了天音教。

“可天音教却说她们年前回家就没了音讯，还以为她俩不干了呢。”

庄头娘子脸上满是悔恨，当年出事后，天音教还给给了她们钱，说是愧疚欣慰下雪封山，出了事没第一时间和家里联系。每年下雪，真的会有人雪里丧命，更何况，那年的雪的确是大。

但是后来，她陆陆续续听说好多人家的姑娘，也不见了。听得多了，心里就起了疑心。和丈夫商议后，决定去韦室镇，把这件事给捅开了。

为什么去韦室呢？

当然是因为这边的管事对天音教，从始至终就没有管过，甚至要不是刻意去打听，根本没人知道天音教弄丢了许多女孩。

听到这里，黎昭昭最先把事情贯穿了起来。

当初在韦室任职的是一位姓吴的官员，他恰好是祖父好友之子。当年他到这上任，缺少路费，自己如何上路都是难题，更何况他还想带着家人。知道他的难处后，祖父给了他数贯铜钱和一个小金饼，虽然打着借的名义，可这位吴叔叔觉得太多，最后不知道祖父和他聊了些什么，吴叔叔第二天就带着全家人在雇佣镖局的保护下，奔赴上任。

到了韦室镇他做出了很多政绩。黎昭昭家的庄子，就是吴叔叔给置办的，说是回报当年的恩情。据说这样的庄子，在吴叔叔后续做官的地方，都有一个。

这次她来庄子前，祖父还特意告诉她，当年是吴叔叔剿灭了天音教，并因为剿灭天音教发现了凤凰沟的金矿。不过当年天音教还有些人跑了，甚至为了报复吴叔叔，跑到了吴叔叔的老家，也就是江城附近。

祖父让她来庄子，就是因为在不咸山发现天音教的图腾后，让她到天音教当年发展最鼎盛的地方，悄悄的打探下天音教是否在这的民间还有残余。

看来正是因为陈家夫妇找了吴叔叔，所以才有机缘，成为这个庄子的庄头。随后庄头娘的叙述，也正好印证了黎昭昭的猜测。

“当年人们怎么也不相信天音教是邪教，直到看到那些女娃的遗体还有尸骨，惨不忍睹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崩溃了。”

庄头摸了下眼睛。那一天，只有丢失女儿的人家觉得天塌了，但他记得那个姓吴的大官，脸上表情凝重，甚至摸着他家老大的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几年后，他才理解，为啥会叹气。那一批女娃的消失，最大的灾难在七八年后才呈现出来。当年男娃长大需要娶媳妇的时候，人们才发现，没有适龄的女娃啊。

那些适龄的女娃，七八年前就死在了天音教。外地人嫌弃这里偏远，条件苦，很少有人嫁过来。这就导致了该结婚的小伙子们，特别是家里有好几个儿子的人家，给谁娶也不行，最后没有办法，选择了换亲，把自己女儿嫁给对方的儿子们，对方则把女儿嫁过来。

有了这个开始，人们就默默的接受了一妻多夫的事。甚至新媳妇直接管家，负责生孩子，其他事都不用管，生孩子官府还给十贯钱，分地，不管生男生女，只要生孩子就行。

这种现象，真的超出冯雪出的认知。

“这天音教真的是太坏了。祸害了这么多地方，多少无辜的女孩因它丧命。”

她想到自己也是因为天音教才与家人分离，还有凤凰山和清凌渡那些被天音教残害的人，心中更是义愤填膺。看向众人，做了个决定：“陈家大娘，东荒山怎么走？我想去东荒山一趟。”

陈娘子摇头：“那的房子早就被砸了，死的人太多了，大家都说冤魂不散，早就没人敢去了。后来山谷里又发现了金矿，那一片都被划入金矿的范围，日夜有人看守呢。”

冯雪出耳边听着庄头和庄头娘子劝解的话，看他俩绞尽脑汁想出这样拙劣的借口，就是怕她涉险，关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她再次偷偷观察屋子里的人，徐大哥看似低头不语，实际上他一直留心庄头夫妻的话，而黎昭昭她一直眼里藏着不名意味的神色，听到庄头娘子说话，她还格外配合。

而且，分明她该坐在代表身份的首位，可她却偏偏坐在自己身边。

小七就更有意思了，作为家中最小的儿子，七八岁的年纪也正是粘人的时候，他反而对自己的爹娘格外疏离，打了个招呼后一溜烟跑来了。

冯雪出在心中想，处处都透漏着不寻常，每个细节嗯都经不起推敲，这些人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吧？

其实，她心里对庄头夫妇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了猜测。只是吧，她一面觉得似乎有点不敢相信，另外就是，心里突然有个坏主意，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主动和她坦白！

冯雪出已经打定主意，她们既然愿意演，那自己就奉陪到底，看谁演的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