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和老六告了两日的假，老六说瞧着他情绪不高，放去下界散散心也好，所以我们谁也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直到后来，我们在天牢里找到他的时候，他的魂魄早已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只剩下一具残破的肉身。”
……
杨戬语气平静的诉说着当时的情况，可他的面色比刚才又更惨白了一些。
他无比痛恨，为什么他有着可以从伤口就一眼看出使用了何种刑具的本事，当时他抱着陆小柒的肉身，脑海中全是那些残忍的刑罚作用在身上的感觉，心痛如绞。
才修炼五百年，还是个孩子……和那三百多岁的小狐狸一样的单纯善良……
但他很快又收拾好情绪，对八妹说，“他连要瞒过我们的这些细节都能计算在内，做事如此周全，所以，既然是有心要藏起这手记不被人发现，就不会藏在他的老家青城山，更不会藏在能同时与我和三妹还有天奴都相关联的北郡。”
八妹很快的就跟上了思路，“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手记和这份天条，其实是别人先找到了，故意放到北郡，故意让人查到的？那这人是什么目的？是敌是友？”
“不知道，但极大的可能是敌非友。”杨戬说，“许是咱们改天条这件事，阻碍到了什么人原本的计划。”
杨戬把两本册子都递给哮天犬，“你有什么线索吗？”
沉香纳闷，为什么问哮天犬？
哮天犬闻了闻那两本册子，“没有陌生的味道。”
于是沉香悟了：原来哮天犬作用这么大呢？
杨戬小心翼翼拿回册子，收进了个不需动用法力就能使用的乾坤戒中，“看来是个很清楚我们手段的人。”
八妹捂嘴，“二郎表哥，你说，这事，和最近发生的四神兽的事，会不会也有关联？”
杨戬沉思片刻，“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我建议你最好当做两件独立的事来查。”
“我知道，你说过的，并案的前提是同一性和关联性，以目前的线索，它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并案会非常影响判断，我回去会派另一组人来查。”
“嗯，学的很快，果然已经出师了。”杨戬夸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快速的交流着，狗子和胖蛟理不清这些弯弯绕，只为又想起了陆小柒而唏嘘，沉香和哪吒自己分析不出来，但听人分析总是能跟上节奏的。
末了，哪吒突然问，“二哥，这万劫不复之地到底在什么地方？”
“目前所知的，只有一个单向的入口，通往一个未知的空间，至于这空间在何处，也许没有人知道。”杨戬说。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有过一些研究，毕竟他的父兄当年也都是被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的，若是能找到那处所在，他必定要前往一探，可惜一直都毫无头绪。
“确实，就连父皇都也不清楚。”八妹说。
那他还动不动就要把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沉香和哪吒同时在心里默默吐槽。
八妹抬头看看天色，“我得走了，早朝快开始了。”
杨戬发现，他果然是沉睡太久，忽略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忙拦住八妹，“等等。”
“还有什么要交代？”八妹回头。
“还得请你帮个忙，四神兽的事早朝先别提，下了朝再私下汇报。”杨戬说。不然一个不小心我娘被抓壮丁了怎么办？
八妹疑惑，但她自从那件事之后，对她二郎表哥是一万个信任，于是她说，“好。”
然后飞走了。
八妹走后，大家都坐回了桌边。
沉香也就势坐下了，却离着他舅有些距离，显然是心里面的障碍还没完全排除。
杨戬见了，一声叹息，他这个惯不会安慰人的人，还是得勉强再试试，于是他说，“沉香，你还有什么心结什么疑惑，只要你开口，舅舅这回绝不瞒你。”
沉香眼眶立刻就红了，他想我那小河边温柔的舅舅真的回来了，可我却没脸面对他怎么办……
但是他转念又想，舅舅说只要我问他就不瞒我，这是个好机会啊，不能错过。
于是他问，“我如果不是那么偷懒不上进，那么意志不坚定，舅舅你是不是就还有别的方式来让我成长，那么在拿到开天神斧之后，我就可以不用……”
杨戬微微一笑，“沉香，有件事你必须得明白，在这场局中，如果我不伤在你手里，下场只会更惨，所以你砍我那一斧子，是在帮我。”
“怎么可能……”舅舅你说好了不骗我的呢……
而且，还有什么能比死还惨？
还！真！有！
明白外甥理解不了，杨戬于是从头讲起，“你们都觉得，改天条，需要过的，是玉帝和王母那一关，但其实，这只是表面。”
“啊？”沉香、哪吒，都很惊讶。
“在旧天条治下，表面上，玉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玉帝之所以是玉帝，是因为在亿万年之前，他历经一千七百五十劫后，获得了天道的认可，这才成为玉帝。所以玉帝之上，还有天道。”
“我明白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天道授予的。新天条是要分担掉一部分玉帝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需要经过天道的认可。”沉香摒弃掉心里的那些纠结之后，终于跟上了思路一回。
但沉香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的，所以他又问，“可是，如果不管天道，强行推出新天条呢？比如直接让玉帝下令修改，反正玉帝也是天道认可的嘛。”
“如果利用玉帝的权力去改天条，那么改一次就能改第二次，没人可以约束他，渐渐的，还是会回到原来玉帝说了算的状态，其实就相当于，是天道在将绕过它的行为重新回正。”
“如果是那样，天条改得就毫无意义。”沉香经过陆小柒那手记的洗礼，此刻是能够跟上思路的。
“天道对于新天条的认可，并不仅限于那些具体的条例，这也是我在将天条刻入七彩石的时候，才知道的事，在那之前，无论用什么方法，那些条文，根本就刻不进七彩石中。”
“那到底要如何才能获得天道认可呢？”
“天道不可测，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样能获得认可，但是，当我决定要为新天条舍弃生命的时候，那些条文，终于顺利融入进了七彩石中。所以我猜测，不仅是条例，连新天条推行的过程，也在天道的考验之中。”
哪吒突发奇想，“如果，先骗过天道，最后却不去赴死，会有什么结果？”
“欺骗天道没有意义，前面说了，它会用其他的方式来回正那些欺骗得来的成果。那么欺骗他的人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天道制裁，比如，降下九十九道天雷，辟得你半死不活，比起这个，一道斧子劈死实在是太便宜了，而且事情也能办成。”
杨戬一脸我得了个大便宜的表情，看得其他几人都有些不适。
原来，改天条的背后，其实还有更多的隐情，天道果然深不可测……
可杨戬这时候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他顿悟，“沉香，也许，想让你们发现那本手记的人，之前也是想要获得天道的认可，但是新天条的出世使他失败了。”
“啊？”沉香于是又跟不太上思路了，但他现在已经无条件相信自家舅舅的判断，“那，这个猜测，要不要告诉主司大人一声？”
杨戬摇头，“不必，让她按线索查，不要给她太多干扰，等查到些有指向性的线索之后，再提不迟。”
“噢。”沉香点点头，他明白，舅舅这么开诚布公，其实也有在指点他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的意思。
然后杨戬又对哪吒叮嘱，“哪吒兄弟，今天说的都是些隐秘之事，你可不能往外说。”
有过太多前科的哪吒认真点头。
这时候杨戬突然又问，“那猴子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这一桌子菜，还等着帮手来消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