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来牧瑾右手上起了一个大水泡。

一个水泡用针扎破，敷点药粉，贴个创口贴，花费2亚奇币，净赚4998亚奇币。

干脆直接旷工吧？卷资本家的钱跑路不是最理想的状态么？

可是赫连肆是执行人。

可是5000币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在玛吉学院吃的都是D餐，价格4099币。

可是他是执行人。

可是比起被人卷钱跑路，轻易相信对方而进行了转账行为的他不是更应该反省自己吗？

可是他是执行人。

“没睡好？”赫连肆的视线在牧瑾阴郁的脸上停留。

那双翡翠色眸子盯得牧瑾浑身难受。

“梦到被棕熊追了。”

他不想直视老板关切的双眼，就这样以一个虚伪的玩笑赶紧开始今天的工作吧，多犹豫一秒钟都怕自己反悔。

赫连肆话少，一路上只顾着开车。

抵达昨天的森林，牧瑾发现昨天砍倒丢在这里的树都不见了，昨夜森林里好似下过雨，泥土湿润黏脚。

混杂在青草泥土里的，是浓烈的玫瑰气息。

从昨日闻见玫瑰香味后牧瑾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终于在此刻他脑内闪过一瞬灵感，《亚奇大陆简史》中有提到过，因为神喜爱这大陆上绽放的玫瑰花，所以神将玫瑰的香味赐给了他留下的监管者们，从那之后，玫瑰的味道就是属于龙的味道。

牧瑾颤声道：“你、你怎么把树搬走的？”

赫连肆正在戴手套，闻声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有帮手。”

牧瑾好像知道这个帮手是什么了。

执行人都会驭龙之术，而亚奇大陆的规矩就是，合格的执行人能够去到神留下的神龙泽里接受龙的选拔。

没错，是龙选人。

龙是神之血脉，拥有远超于人的寿命，人必然先死，一方死亡等于契约解除，龙便会重新回到神龙泽休眠，等待着下一个属于它们的人的到来。

赫连肆抡起油锯选定一棵树，道：“开始吧，今天得加油了。”

两人忙活了一上午，比昨天的成果稍微显著一些。

赫连肆从车上拿下两个餐盒，递给牧瑾一个。

牧瑾倒是没想到他会带饭。

打开一看，居然是玛吉学院的C餐！

“前辈，太奢侈了。”

嘴上这么说着，手里的筷子快得擦出火星。

赫连肆吃饭不快，许是常年贵族生活养成的细嚼慢咽的习惯。

看他的模样总是病怏怏的没什么生气，身体素质倒是强得离谱。

“你的龙叫什么名字？”牧瑾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西奥。”赫连肆很自然地回答。

无语。

牧瑾塞了一大口饭，忿忿道：“你怎么不让西奥帮你砍树？”

“它不可以做这些。”赫连肆扬起乱蓬蓬的头望向天空，轻轻吹了声口哨。

很快，两人头上出现一片阴影，阴影由苹果大小越变越大，最后遮天蔽日。

是一条硕大的黑龙俯冲下来，停到了赫连肆身边。

这或许是牧瑾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够见到真龙的机会。

黑龙并未收起翅膀，反而是将赫连肆护到了身后，灿金竖瞳直勾勾瞪着牧瑾，浑身上下黝黑的鳞片闪着盈盈亮光，一身肃杀之气。

它在审视，并且没有收起它锋利的爪牙。

没看错的话，它的牙缝间还有残留着新鲜的鱼骨刺。

牧瑾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圆，他没想到他只是试探一下赫连肆而已，这家伙竟然直接把这个庞然大物召唤了过来，香甜馥郁的玫瑰味道瞬间充斥鼻腔，熏得他脑袋一阵一阵发蒙。

简直是……帅得爆炸！

“抱歉，它体味有点重。”赫连肆伸手抚了抚黑龙的羽翼，“坐。”

黑龙侧头瞄了他一眼，谨慎缓慢地坐下，杀意尽数收敛。

牧瑾放轻声音，生怕惊扰到黑龙：“它会一直跟着你吗？”

“嗯，它现在没有栖身之地。”

“所以你是要给它建房子？”牧瑾感觉自己专业对口了，“设计图给我看看。”

赫连肆不明所以，却也起身，黑龙跟着起身，杀意又起。

赫连肆无奈地拍拍它的鼻尖：“一边玩去。”

黑龙迟疑片刻，听话地飞走了。

等待他拿图纸的间隙，牧瑾脑子里一直不停回旋着一句疑问：赫连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拿下这条又大又帅又霸气又听话的龙的！？

图纸交到牧瑾手里，说是儿童简笔画也不为过。

“这什么东西？你画的？”

赫连肆呆滞：“意思对了就可以。”

“最烦你们这些不懂设计的人。”牧瑾拿起笔在图纸背面写下数据，“我建议这个栖息地你可以往地下挖，龙并不喜欢呆在过于明亮的地方，而且往下比往上快，如果有地下室的话只需要改建一个出入口就可以了，室内最好能够模拟洞穴环境，潮湿一点也可以，西奥喜水。”

“你怎么知道？”赫连肆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牧瑾不搭理他，工作状态一上来挡都挡不住，分分钟设计草图就完成了：“这只是草稿，具体数据还需要实地勘测后再定。”

赫连肆利落地收拾好油锯和餐盒，捞上牧瑾往他家去。

车上，牧瑾想起了什么：“对了，赫前辈，我有个好奇的问题可以问吗？”

赫连肆微微点头。

“维费学院的执行类是亚奇大陆NO.1，你为什么选择去了玛吉？”

牧瑾不信是维费学院不要他。

他平时啥都不爱干，就喜欢上网，特别是来了亚奇大陆后网瘾越发嚣张，网上说执行人会在20岁毕业时才会去到神龙泽接受龙的选拔。

被龙选中之人可以继续向着执行人职业方向发展，反之，没被选中的人此生再与执行人无关。

是极为残酷的单向选拔赛。

以维费学院为例，这一届招收600名执行类学员，并不是所有学员在毕业后都能成为执行人，最终得看龙选中多少，有可能600名都被选中，也有可能一个都没被选中。

赫连肆今年芳龄18，拥有一条听他话的龙，绝对有点过人之处在身上。

连牧瑾这种小垃圾维费都收，赫氏二公子赫连肆，维费不要？

“玛吉的饭更好吃，离家近。”

牧瑾无语地嗤鼻，恕他这种从来没有富贵过的人无法理解贵族子弟的脑回路。

赫连肆难得轻笑一声：“你念维费么？”

“嗯。”

“哪一类？”

“引导。”

“加油，你以后可以做我的引导，感觉很合得来。”

老板画的饼有点太噎了。

整个亚奇大陆的执行人算上退役还没死的只有不到2000人，而引导却有五千万人。

执行类每年毕业人数不超过50人，其中不包含没有通过龙的选拔的失败毕业生。

引导类每年毕业人数约100万人，100万人中通过竞选考核选拔出能辅助执行人的专业引导，名额也就50个左右。

老板要我去当这100万人中精挑细选的50人之一。

牧瑾干笑两声，应付道：“我会努力的。”

-

开学报道前的一个月，牧瑾在繁忙和充实中度过。

主要是为西奥的小窝做详细完美的设计规划，由于设计过于完美，被老板赋予了在工程实施时进行全方位监工的使命。

还好赫连肆是一个人住，地方足够大，足够清净，不怕影响到别人。

给的钱还足够多。

最重要的是，老板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连面都没有碰上。

牧瑾每天沐浴尘土，拿最多的钱，摸最多的鱼。

放在以前，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直到开学前一天牧瑾才见到了那人，顺便一起见到的还有赫云纾。

赫云纾先抵达，瞧见牧瑾坐在自家二哥的花园躺椅上喝着饮料，吃着零食时有片刻愣神。

牧瑾不用猜都知道，这家伙在回忆他是谁。

“C餐！”

牧瑾：？

赫云纾恢复那副高傲模样：“你在二哥家做什么？”

牧瑾懒懒道：“搞、基建。”

“二哥呢？”赫云纾表示不关心，只想知道二哥在哪里。

“二哥长二哥短，二哥不在家。”

话音还未落，一股狂风卷起，工地的砂石扑簌横飞。

牧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这动静，呐，二哥来了。

这么久没见二哥，二哥还是一副惨淡得快死的模样。

不过，好像更憔悴些了。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回来的，碎金发湿哒哒的滴着水，发梢处又有被灼烧过的痕迹，身上穿着的玛吉校服外套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件湿透的白色衬衣贴在身上，衬衣的衣摆也被烫得全是洞。

他竟然连鞋都没穿，光着的脚上有细细密密的伤痕，有已结痂的，有新鲜还在往外冒血珠的。

这样的赫连肆有种不吃不喝赶了七天作业最后发现赶的是别人的作业的濒死感。

执行人真的好辛苦。

显然，赫云纾也这么觉得：“二哥，你身体还好吗？”

赫连肆从西奥身上下来，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而后站定，手指向赫云纾，扯着他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的嗓子质问道：“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不对，气氛一下子变了。

牧瑾此刻内心：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赫云纾一时间也手足无措：“我、我只是去上学之前想来看看你。”

牧瑾悄咪咪躲到了西奥身后。

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生怕二哥会原地爆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自信可以拦下二哥。

所以，保全自己更重要点。

“看了，可以走了。”二哥放下手，站在原地。

赫云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得出来他怕他二哥，连语气都弱了下去：“有时间回趟家好吗？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

快速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赫连肆翡翠色的眸子盛着一汪似溢不溢的泉水，眼睫毛颤动得厉害，右手慢慢攀附上自己的心脏处，用力扣进去。

他在阳光照耀下白得近乎透明，似乎不去用力抓住下一秒就会消散成烟。

牧瑾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共情能力强的人。

可那一刻，他清楚感受到，赫连肆，摇摇欲坠。

“牧瑾，辛苦你了，回家吧。”

近乎哀求般。

牧瑾全然忘记当时怎么从赫连肆家走出来的了。

更未曾设想过，那日一别，下一次再见到赫连肆竟是在他的葬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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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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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