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纾齿缝间泄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切”。

“将獠牙掩藏起来诱骗平民的手段真是龌龊。”伊霏又笑起来，恢复那般变态模样，“你们这些贵族竟然也会配合着默不作声，人命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算条人命。”赫云纾目色冷冽下去，“你有气可以去行政公署撒，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公署那帮老头不会拿你怎么样。”

“公署不过是跟你们贵族沆瀣一气，带着整个亚奇大陆发烂发臭。”

伊霏的笑里有压不住的火，透过他厚厚的眼镜镜片能看到他想要杀了赫云纾的眼神。

赫云纾不为所动，就像看渣滓一样看他：“那你去上报王室吧，说不定作用大一些。”

对于莫名针锋相对起来的两人，其他三人有些傻眼。

金吉知用手肘顶了顶牧瑾的腰：“牧瑾，你快劝劝。”

牧瑾指甲盖都快咬烂了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闭嘴！让我这个平民说两句！”

“首先，来个人给我说明一下维费学院的教育规则到底是什么，我作为平民享有知情权。”

“其次，要吵等出了森林再吵，你们以为食人羊是开玩笑的吗？那玩意儿吃人会管你是贵族还是执行人的儿子还是平民吗？”

“最后，我总结一下，我们天黑前到不了安全区的话必死无疑。”

……

起初，金吉知听闻牧瑾的传闻时只以为他是个靠巴结谄媚贵族为自己牟利的下等人。

但是在盖亚森林入口处远远瞧见了这个传闻主人公时，形象与她所想有很大出入。

这个人身量很高，挺拔如松，体格看起来也相当结实，一头深棕色短发打理得非常利索，望向森林的漆黑双眸中带着乖张戾气。

从他的眼中仿佛能感受到他想要掀翻整片森林的顽劣。

在亚奇大陆上，阶级金字塔已是极度稳固的状态。平民自然接受普通平和的生存方式，是因为天塌下来都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可是牧瑾不接受，他在以他的方式实施反抗。

金吉知哑然，她瞬间就明白为什么伊霏那么强烈推荐，硬要拉着她加入他们的队伍了。

“没人说？那我再补充问个问题。”牧瑾扫视一圈冷脸的众人，“凭什么执行和正党拿手枪，我们引导只有个破匕首？”

牧瑾的处事原则，少问自己为什么，多问别人凭什么。

“你想用？用我的。”赫云纾递过自己的手枪给他。

牧瑾无语：“谁跟你要了？你以为你把手枪给别人很帅吗？等你赤手空拳看到食人羊我看你走不走得动路。”

“经过大半年的训练还无法在盖亚森林中自保的引导学员就会被淘汰。被淘汰的人非死即残，从维费学院剔除学籍，沦为未通过职业职责分化的第四类人。”伊霏说道，“你知道斗兽场吗？盖亚森林就是维费学院的专属斗兽场，我们在里面亡命逃脱的时候，外面的贵族、官员正在不断下注，赌的是我们的命。”

牧瑾：……

信息量有点大。

伊霏早已料到解释完后他会傻掉，哈哈大笑起来：“抱歉，我差点忘了你是吃贵族家饭的人了，不知道资助你的赫氏在你身上压了多少呢？”

“够了，阿霏，别再说了。”金吉知小声提醒道。

牧瑾愕然看向赫云纾，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真的是这样？”

赫云纾蹙眉，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一直安静着的安法终于按捺不住道：“有点过了吧。”

“你们三个，都是执行人的子女。”牧瑾指了指他们，“一个贵族，就我是平民。”

怪不得赫云纾居然会愿意来跟他组队呢，他怎么会那么傻还以为真的是赫连肆嘱托的所谓“照顾”。

“真的压我身上了？”他不服，再次确认一遍。

赫云纾不耐地闭上眼：“怎么可能。”

“你二哥压了多少？”

“不知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芯片掰了？”

光脚的自然不怕你穿鞋的。

赫云纾睁开眼，墨绿色眸子晦暗不清：“二哥对你的期待值很高。”

伊霏翻译：“意思是，压得很多。”

“我听得懂。”牧瑾心情有点复杂，但是并不失望反感，反而有点热血沸腾是怎么回事？

赫云纾怕他压力大，给了个退路：“你只要活着出去就行，不用拿名次。”

“怎么能不拿名次？不拿名次多对不起我赫老板。”牧瑾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渣，“坐拥你们四位卧龙凤雏，我现在恨不得连夜赶路。”

-

确认后援将受伤的女孩运走后，五人开始赶路。

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已经淘汰了多少人，一路上也没再遇到食人羊，越来越接近安全区。

天慢慢黑了下来，森林里的能见度越来越低。

估计外面已经黄昏将近。

“等等，前方有异动。”金吉知叫停众人。

他们刚才在等待救援时就地取材做了三把斧子给三位引导。

其实就是木棍加石头绑在一起，很有原始人风味，牧瑾想了个法子，把匕首也绑了上去，攻击范围和杀伤力直线飙升。

队伍拥有两把手枪共计38发子弹，还需要储备着应付后面的熊区，不能全折在这里。

“我猜是食人羊。”牧瑾说道，“应该跟了我们一路。”

“会不会有点过于执着了？”安法精准吐槽。

他们站定在原地，静静等待着食人羊露面，或者说是发动攻击。

不过他们明显低估了食人羊的耐性，阴险的食人羊在暗中已然将他们包围起来，包围圈随着他们移动，不缩小亦不扩大，似乎是想拖到天彻底黑下来。

金吉知开始感到心急：“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赶不到安全区了。”

谁都不敢保证在黑暗中与食人羊战斗能够保全自己。

牧瑾统计着影影绰绰的四脚动物的影子，紧了紧手中的战斧：“食人羊数量有30只左右，我和安法走前面开路，你们在后面补刀，子弹需要留20-25发，步调尽可能保持一致，但是要快。”

“我来开路。”金吉知牵扯住他的衣摆，眼神坚定。

牧瑾回过头看向她，黑沉沉的眸中闪过狠戾：“这是我根据当下情况所做出的最佳判断，你走在中间顾及前后两头，希望你不会丢执行人的脸。”

金吉知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想起她的母亲曾教导过，亚奇大陆绝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儿而为你降低执行人的标准，金家世代从来都是女孩儿比男孩儿更厉害。

母亲还教了她成为执行人之前的第一课——学会完全服从你的引导。

“是。”

-

食人羊不是靠躯体和蛮力支撑战力的生物，它们更多的是用脑子。

虽然很奇怪，但不得不承认它们智力超群，狩猎与被猎所交织而成的生存本能让它们在这片盖亚森林中拥有了属于它们的一方领地。

它们喜欢被人类入侵，享受通过模仿诱骗人类步入它们所布下的陷阱的愉悦。

人类惊恐、求饶、哭泣、鲜血直流、生死一线都能带给它们满足。

为这份满足，它们甘愿付出代价，其中包括死亡。

牧瑾的斧子敲到一只食人羊头上，甫一用力向下拉扯，石头上附着的刀尖便将那只食人羊的头皮像掀树皮一般掀开，鲜血喷涌。

炸裂的疼痛没有让食人羊停下追逐的步伐，反而更加疯狂。

“安法，我们尽可能的往它们脖子上扎。”牧瑾测试过战具的威力后开始对战术进行调整，“扎眼睛也是可以的。”

安法了然，照着他说的做。

身后枪声不断。

牧瑾分出一丝心思提醒道：“子弹省着点用，往心脏或是后腿上打。”

赫云纾听见后不耐烦地咂舌，牧瑾根本就不知道带一个伊霏这样的累赘到底有多废子弹。

“你是废物吗。”

被骂废物的伊霏光是跟上他们的速度都有些费劲，没功夫跟他掰扯，默默翻了个白眼。

眼看着马上就要抵达安全线，食人羊的数量也大幅度减少，只有两三只还在穷追不舍。

牧瑾刚要松口气时，一把匕首直冲他的面门飞来。

根本躲闪不及。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一声枪声，然后是子弹与金属碰撞的铮鸣。

匕首落地无声。

发生了什么？

众人抵达安全区，皆是累得气喘吁吁。

“为了救你，多消耗了一颗子弹。”金吉知缓了两口气后用手帕擦拭起手枪上的血迹。

牧瑾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谁要暗杀我？我差点死了！”

“啊，抱歉打扰一下，我刚刚在练习回旋匕首，不知道匕首落哪儿去了，你们有看到吗？”

一名纤细的女孩自暗处走来，那头金发格外扎眼，阴鸷的笑容擒在嘴角，言语间尽是揶揄。

黑暗中都能看见，她的左手食指上那枚帕帕拉恰宝石戒指比赫云纾的还大！

赫云纾两步上前，扯住她的手臂凑近耳侧，低声呵斥道：“赫云辛，二哥交代过你别乱来的。”

“我没有乱来，我真的是在练习。”

被叫作赫云辛的女孩并未收敛她的敌意。

那双兔子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一个人。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了手枪直直指向他。

再等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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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哥押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