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实验体0034号。”

虫类巨兽。有思维痕迹，性情温和，曾顺利通过二号迷宫模型，具有一定侦察能力。

危险等级维为四级。

于二十二日丢失于四号实验室，目前仍在寻找。

这是科研所发来的求救讯息。

“他们需要行动部的帮助。”

全息投影将巨兽的形态模拟出来，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身上有黑棕色的绒毛，长有六条瘦长的腹足，足上也长有绒毛。

“喜静，畏光，应该是藏匿在某栋建筑内，目前没接到群众投诉，应该是还没有被人发现——”

林涣淡淡打断了对方：“被发现了我们也就不用干了。”

他上前半步，在投影中标记了几个地点，那里守卫巡查较少，建筑群系较多，活动的民众也较少，适合藏匿，也符合这只蜘蛛的生存特点，

“疏散民众，封锁这几个区域，我们现在过去，逐一排查。”

四个小时后。

巡查失败，建筑的三维模拟图被重新投影，所有标记点都没有探测到这个怪物的痕迹——科研所的负责人已经被找来。对方强调，这只巨兽拥有人类思维，善于侦查。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很会隐藏自己。

对方说到一半停住。

林涣穿着行动部深蓝色的制服，手腕上佩戴各种精密仪器，腰间却戴着一副看起来很老旧的通讯器，此刻，这只通讯器正在响。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张廷邺发来的消息，问他几点回来吃饭。

他回复道：【两个小时后。】

张廷邺又发来讯息：【安雀不回信息，你回来时把她抓回来。昨晚逃课，夜不归宿，让人火大。】

他再次回复：【好，我来处理。】

对方忍不住道：“林上校？”

“嗯。”他收好通讯器，道，“你继续说。”

对方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根据上次进食时间来看，今晚应该是它进食的节点，之前不会出事，但今晚应该会很危险。”

林涣神色淡淡的：“嗯。你跟我来。”

他们一起从电梯向下，行动部的一层是接待大厅，以白色墙面为主，灯光二十四小时明亮，她刚刚就是从这里进入的行动部，可现在大门并没有按照惯例打开。

她疑惑地看向林涣，只见林涣将腕带贴上感应器，然后，电梯内的照明灯忽然变为深红色。

一层按钮下又亮起一个隐形标志。

然后——

“！？”

轰——得到训令的电梯迅速向下沉降。在又下降了大概两层的位置后，大门才缓慢移动打开。

科研所的负责人呼吸急促。外面，墙壁漆黑，流动着红色的射线，

这是行动部的私人监牢，不对外开放。只有权限的人才可以进入。林涣收起腕带，迈步先出。

她被这阵阴冷的气息弄得有点害怕，停了几秒，才小心翼翼跟随林涣走出去。

他的军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节律的声响。

到处都是粗如手腕的高大铁栏。角落没有光照，流动着引人遐想的暗色。

林涣在标记着第七十二号牢笼门口停下。

门上的电子屏放着一个卷发女人的照片。

“这是？”

女人眼神空洞，脖子上戴着一条奇怪的蝎尾项链。

照片下方写着【看管者：林涣】

“是流火的反叛人员。昨晚被我们抓获。”

她点点头。

林涣背对着她，输入了牢门密码，很快，她就看到了这个女人的真容。

她的头发比照片上干枯了很多，脸部有些浮肿，整个头颅低着，不肯抬起。

地上有很多被她摔碎的杯子碎片，林涣的长靴轻轻踢开那些碎片，走到她面前。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女人叫钱瑜，是流火组织分部的首领。

经过昨晚，她对眼前的人产生了生理性畏惧，身体止不住地抖动起来。女人从脖颈处开始遍布着长而浅的伤疤，像是某种仪器留下痕迹。

林涣道：“你和她解释一下。”

钱瑜：“？”

目光移动，看到他身后跟进来的人。

“科研所的人？”她嘴角溢出笑，“那让她过来点听。”

……

牢房外。

负责人表情有点茫然，内心正在消化着刚才的话。

维克多教授失踪在科研所是禁忌，基地也下达命令封锁消息，她即便有过猜测，也不敢深想。

但现在林涣就这样透露给她。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以后会被林涣灭口，脸上逐渐露出一副悲戚的倒霉样。

林涣略微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

刚才钱瑜对她说：“你惨了。”她就明白。

不过，她仍旧对刚刚知道的信息感到迷茫。

钱瑜说，科研所内部出现叛徒，勾结了流火组织，替换了维克多教授的文件，导致教授错信错误信息失踪。

然而和他一块失踪的维维安，近期却回归了基地，但因为身边人的出卖，目前要独自对战那只蜘蛛，估计不久后又要失踪……

“所以，我们的实验品是去吃她了么？”

“真是完蛋了。”

……

林涣没有要走的意思，监牢的走廊里有几把闲置的审讯椅，他坐了进去，开始闭目养神。

“上校，我们不走吗？”

她有点害怕这个地方，四周被晦暗的红光照拂，涌动着强烈的血腥味。

林涣道：“不走。等人。”

她无奈地望着他身边另外一把审讯椅，最终实在没勇气坐过去，于是一直站着。

大概半小时后，空荡的走廊里终于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听起来像是两个人。

她活动了下发酸的腿，转向来人的地方。

面前的上校也终于站起来。

先走过来的是个老头。没穿制服，穿了一件发白的格子衬衫。身后跟着的年轻的女孩应该就是林涣要等的人。

女孩圆脸圆眼的。有点眼熟，然后她才认出来，这是那个前两天才逃出科研所的实验品。

蓖麻道：“人给你带过来了。”

蓖麻找到白桃时，她面如死灰，按照和钱瑜的约定，她接近安雀将她骗去顶楼后，钱瑜会安排人将她接走，离开基地去往无人之境。

可现在钱瑜失踪了。

她湿润地眼眸看向蓖麻，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蓖麻好像什么都知道，对她说：“我带你去见林上校。我会尽量帮你说话。”

她问：“我会死吗？”

蓖麻摇了摇头：“不知道……”

此刻耳边是蓖麻为自己求情的声音。蓖麻的声音变苍老了很多，尾音还有些颤抖。他大概真觉得自己像他女儿，用尽了各种委婉的词汇，奈何林涣却打断他，让他不要再说话。

他的声音下沉了几个度，对白桃道：“就是你？勾结流火，引诱实验品吃人？”

白桃道：“那是她的作品，我不知道……”

林涣：“还要用这个借口？”

栽赃的时候就说过。

林涣转过身。

昨晚被折磨到极点的钱瑜也说过这话：“那是维维安自己的作品。被自己的作品吃掉，是她的报应。”发现林涣停了动作，开始长久地盯着自己，她有点傲慢地讽刺他：“可怜，你这么维护她，她却不喜欢你。

半晌后，林涣终于有了反应：“不要听信基地谣言。”

负责人发现林涣走神，小声提醒他：“上校。”

林涣的目光收回来，背对着蓖麻说：“你去给她挑个牢房吧。事情没结束前，你们都先待在这。”

说完，看了一眼负责人，负责人赶紧跟上他离开。

*

细长的腹足朝她面前试探了一下。

安雀身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让她格外能觉察到冷意。

她扶着旁边的墙想站起，但剧痛的右腿让她“嘶”了一声，在发现那条伸过来的腹足后，她紧张地停了动作。

但没想到，腹足伸过来竟然绕到她身后，让她能倚靠着站起。

这只蜘蛛在帮她。

“？”安雀小声，“我们认识。”

蜘蛛从黑暗中慢慢往前挪动，粉尘在四周飞舞，蜘蛛的动作缓慢，像故意不要发出声音。然后，又有两只腹足伸了过来，拦在她的四周。

这次安雀用手扶了上去，突出的绒毛有些扎手，但不至于割伤手指，她借力站起后，抬眼，与那六只血红的眼睛对视。

“你能听懂我说话？”

对方不动。

安雀：“你的眼睛很漂亮。”

蜘蛛的口器微微动了一下。在安雀手上脱力要滑倒时，腹足又往前移动抢先支撑住了她。

“好痛。”安雀等让人发晕的痛感过去后，问蜘蛛，“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吗？”

蜘蛛不动。

安雀自言自语：“看来你也被困在这里。”

衣袖被血浸湿，如果一直没有药物，大概率要失血过多。但右腿好像骨折了，她望了眼天上，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只有蛛眼那一点红光能照明。

她颓然地慢慢坐下，那几只腹足慢慢收了回去。

安雀有点绝望：“你有吃的吗？别饿极了把我吃了吧?”

大概是捕捉到“饿”这个字眼，蜘蛛开始有了新的反应，收回的腹足推了一些东西过来。

是一个小巧的布包。

安雀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有四方的点心。

“有人给你喂食？”

蜘蛛的腹足轻轻在地面点了点，表示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