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二十日,落星村铁匠铺的风箱拉得比往日更急。
火星子随着铁锤敲击溅到石墙上,在老葛新砌的耐火砖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这星斑岩淬水得等半柱香!”老葛扯着嗓子喊,铁钳夹着块泛着金光的岩块往水桶里送。
他腰间的皮围裙沾着黑灰,右耳后还粘着片没擦净的铁屑。
“半柱香?”摩挲把自己的铁砧敲得哐哐响,他的围裙是深褐色的,边角磨得发亮,“上回用普通精铁,淬水只消一盏茶,你这岩块金贵得能当供品?”
两个铁匠的争执声撞在铁匠铺的木梁上,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布鲁蹲在门口啃骨头,尾巴把地上的铁渣扫出条小道——这是它新学的“帮忙”方式,虽然总把废铁扫进卡尔的草鞋里。
夜泽抱着本《锻造手札》靠在门框上。书角卷着,边缘沾着上次修石磨时蹭的面粉。
他翻到夹着松针的那页,上面记着“星斑岩熔点比精铁高两成”的批注——这是和烁石部合作后,铁山矿长特意用兽皮信鸽送来的。
“老葛叔,您那块岩块是从矿洞最深处挖的?”
夜泽敲了敲门框,火星子溅到他的新织物护腕上,立刻被防刮纤维弹开。
“可不是!”老葛把岩块从水桶里捞出来,表面结着层细密的水珠,“铁山说这是'星核层'的石头,敲起来有铃铛声。”
他用铁锤轻敲岩块,果然发出“叮”的脆响。
摩挲把自己刚打好的镰刀往地上一扔。镰刀头撞在青石板上,崩出个芝麻大的缺口:“脆成这样,砍岩蜥鳞甲能崩刃!
我上回打那把精铁镰刀,砍了七只岩蜥才卷边。”
老葛弯腰捡起镰刀,指甲抠了抠缺口:“你这刀背太薄,受力点在刃口。”
他从工具箱里摸出块星斑岩碎块,在镰刀背比划,“要是夹层星斑岩,刀背能多扛三成力。”
“夹层?”摩挲的眉毛竖起来,“那得重新锻打,火候难控得很!
上回试夹铜片,整把刀都裂成了蜘蛛网。”
夜泽走到铁砧前,指尖划过老葛的星斑岩。石头表面有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银点,像撒了把碎星子。
他想起《星痕纪元》里的记载:“星陨之石,融火可塑,刚柔并济。”
“要不咱们试试'工程迭代'?”他把书翻到折角页,上面画着三把不同刀型的草图,“第一版用老葛叔的星斑岩夹精铁,第二版加厚刀背,第三版...布鲁,把你上次崩口的斧头拿来。”
布鲁尾巴一甩,叼来把缺口累累的木柄斧。斧刃上还粘着半片岩蜥鳞甲,散发着酸模草汁的气味——那是阿雅上次给受伤的卡尔处理伤口时溅上去的。
“第一版就按老葛叔说的,夹星斑岩。”夜泽用炭笔在斧头上画了道线,“刃口用精铁保持锋利,刀背夹星斑岩抗冲击。
第二版把刀背加宽半指,第三版...卡尔,去晒谷场找秇宁要段幻彩纤维,缠在柄上防滑。”
卡尔应了声,跑出去时差点被布鲁的尾巴绊倒。
老葛搓了搓手,铁钳夹起星斑岩就往炉子里送:“我这就开炉!
风箱得拉快点,星斑岩得烧透。”
“急什么!”摩挲抄起自己的铁锤,“火候不够夹不紧,火候过了星斑岩要脆。
我来守炉子,你去备精铁块——要选上次和烁石部换的那种,纹路细的。”
日头西沉时,铁匠铺的风箱声变成了二重奏。
老葛拉风箱,节奏像敲战鼓;摩挲拉风箱,节奏像打夯。
夜泽蹲在炉边,用铁签子拨弄炭火,火星子落在他的星纹腰带上,被莉莉丝绣的防火线挡了回去。
“第一块夹岩!”老葛喊了声,铁钳夹着烧红的精铁块拍在砧上。
星斑岩薄片在精铁中间泛着暗红,像块凝固的血。
摩挲的铁锤先落下来。“叮”的一声,火星溅到老葛脸上,他抹了把汗,铁锤跟着落下。
两块铁砧上的火星子撞在一起,在暮色里绽开小烟花。
月亮爬上东墙时,第一把迭代斧出炉了。刃口闪着冷光,刀背泛着星斑岩特有的金点。
夜泽用布擦去表面的炭灰,斧柄还带着余温,烫得他掌心发暖。
“布鲁,试试。”他把斧头抛过去。布鲁叼住木柄,尾巴甩得像根小旗杆,冲村外的老槐树奔去。
“砍树!”卡尔跟着跑出去,手里举着阿雅给的酸梅干——这是他看测试的“观赛零食”。
老槐树的树皮被砍开道白印。布鲁退后半步,又抡起斧头。
第二下下去,半片树皮“唰”地掉在地上,切口齐得能当尺子使。
“劈岩蜥鳞甲!”夜泽从工具堆里摸出片上次打岩蜥剩下的鳞甲。
鳞甲有巴掌大,边缘还粘着褐色的涎水。
布鲁把鳞甲按在石头上,斧头斜着劈下去。“咔”的一声,鳞甲裂成两半,斧刃上连道白痕都没有。
“好家伙!”老葛拍着大腿笑,围裙上的铁屑簌簌往下掉,“比我上回打那把强三倍!”
摩挲凑过去看斧刃,手指轻轻划过:“刃口没卷,刀背也没裂。”
他抬头看老葛,“你那星斑岩火候控制得不错。”
“还不是你守炉子守得稳。”老葛挠了挠后脑勺,耳尖有点发红,“上回夹铜片崩刀,是我火候没算准。”
夜泽蹲在布鲁旁边,摸了摸斧柄。秇宁的幻彩纤维缠得很密,指腹压上去有弹性:“柄上再缠层麻线,防滑更好。”
他转头对卡尔说,“明儿让秇宁来铁匠铺,量量每个人的手型。”
卡尔嚼着酸梅干点头,腮帮子鼓得像只花栗鼠。
布鲁叼着斧头跑回来,把斧刃往夜泽脚边一放,尾巴扫起的风卷着铁屑打旋:“有这斧头,野兽吃爱心早餐——”它歪着脑袋,“上回阿雅煮野菜汤,野兽撞进陷阱,可不就是吃'爱心'?”
众人哄笑起来。老葛从工具箱里摸出块糖饼,是莉莉丝昨天送的:“布鲁有功,吃糖饼。”
糖饼还带着炉温,布鲁叼住时,糖渣撒了老葛一围裙。
摩挲蹲下来,用铁锤敲了敲新镰刀的刀背。镰刀挂在墙上,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刀背的星斑岩上折射出小亮斑:“明儿我试试在镰刀尖加个倒钩,割藤条省劲。”
“我这儿有块星斑岩碎料,给你打倒钩。”老葛把碎料抛过去,在半空划出道金线,“上回铁山矿长说,矿洞最里面还有块'星核',等下个月交换物资,咱们换回来。”
夜泽靠在门框上,看两个铁匠凑在铁砧前商量新刀型。
火星子在他们头顶飞,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株交缠的老树。
他摸了摸怀里的《锻造手札》,最新一页记着:“工程迭代第一版:成功。”
风从村外吹进来,带着星辉谷麦子的香气。铁匠铺的风箱又响了,这次是老葛和摩挲一起拉,节奏像春天的溪水,不急不缓,却能冲开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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