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金色半透明边框浮现在万菁眼前。

【您的大脑即将接入《人类世拓荒日志》星际网络】

【尊敬的拓荒者[4848]：

您以0.00003%的概率被选中，成为CDF248批人类世拓荒者。此刻起，您可以通过 MindSync X48【灵犀通】脑机接口将意识与银河系量子云同步，安装激活后，即可进入人类世游戏世界。】

她慢慢看完，慢吞吞反应过来：

我被抽中了？

公交车从旁边经过，留下一阵轰鸣声。

细小雨点打在她的风衣上，从半透明的金色荧幕上穿过，无声溅在砌砖上。

人行道变作绿色条形，滚动着“可通行”的字样。

万菁再反复看了几遍金色的信息，抬脚，踏过潮湿地面，穿过滚动变幻的荧绿色人行道，走进地铁站去。

《人类世拓荒日志》是近个把月爆火全球的全息游戏，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近日，**为了进一步推广，决定随机抽取一批潜在玩家免费赠送脑机接口。

万菁就是这样被抽中的。

她在地铁上反反复复看这封邮件，确定是真的无疑后，才觉得惊喜无比起来。

她并非游戏爱好者。

之所以惊喜非常，是因为《人类世》的游戏道具可以在玩家间交易，有的稀有道具甚至能卖出天价。

万菁一开始只觉得是黄牛炒作。直到有次无意间刷到个富家公子的帖子，求人类世道具【熵能共振核心】，出价五百万。

她随手划过去了，又猛地划回来。仔细确认，真的是五百万！兴许是怕别人误以为打错字了，那富家公子还特意用大写数字写的“伍佰万”。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大R玩家吗，爱了爱了。

她飞快地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过去，再次确定了这个帖子的真实性。

于是兴冲冲地去查询脑机接口如何安装，接着，陡地失落下去。

垄断市场的两家商用脑机企业，灵犀通和神工开物，价格都是不菲。虽然只是刚过百万的价钱，但万菁是个穷鬼，买不起。

事实上，她不光穷，还背了一屁股债。

如今被抽中了免费脑机资格，她暗暗窃喜，心下估算着卖多少个熵能共振核心能把债务还完。

只是想到了与钱相关的“卖”字而已，眼前的空中就猝然浮现出腥红的数字，

【您目前的欠款额为：103,000,000——寰宇医疗】

万菁立时皱起眉，深呼吸。三年了，她每次看见这一串腥红数字还是会阵阵心悸。

辍学后，她不分白昼黑夜地打工，这笔债务没有还多少不说，利息却是越滚越多。

一亿多信用点，把她拆碎了卖也值不了这么多钱。打工是不可能还完的，注定一辈子卖身于寰宇集团。

此刻的《人类世》游戏资格，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金子，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了万菁头上。

她按着金色邮件所说的，去灵犀通的店面安装了脑机接口，再回自己家去。

说是回自己的家，其实是间狭小的出租屋，她有时会在这里睡觉。

脱下被雨淋湿的风衣，她仰面躺在占据大半间屋子的硬板床上。

天花板因为常年受潮而斑驳若月球表面。

万菁望着，有一瞬的茫然。

她打开记事本来看了一下待办事项。

十几项待办事项都被横线划去：【开证明1】，【开证明2】……

只余下最后一项。

【还清债务。】

记事本的角落里写着：【十年，等我。我不会食言。】

万菁盯着这些文字看了半晌，关上记事本，深深吐出一口气。

她闭上眼，心里默念：“神经连接校准。”

很快头脑里就有阵阵绵密的感觉，好似神经元在四处生长，不，更像是神经元们挥舞着各自的突起，四处去寻找连接的东西。

很奇怪，但好在不难受。

——————

安装进度：

■■■■■■■■84%

（全球已有123,456,789名拓荒者接入人类世星云）

——————

安装的时候，游戏给万菁播放全息宣传片——

悲壮的战歌里，万菁抬起自己的机械右手握了握，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窗，俯瞰出去，一座银白色的太空城漂浮在无边际的漆黑宇宙里。

她扭头，身遭便忽的变作沙砾飞滚的风暴正中。她双手端着步枪，身着战斗服，正往风暴深处跑去。

再低头，身上的作战服变成了带着荧光条的橘色背心，右上角写着“星际拓荒者”。她手里拿着个钛钢制的巨大锄头，一手握着把它插在地上，抬起另一手拭去额间的汗珠，仰头看十几米高的麦穗。

宣传片倒是科技感满满，有点那味儿了。

乐曲放完，普通游戏里常见的经典女声响起：

“欢迎来到人类世！骰子已经掷下，尽情开创您的人生吧！”

万菁发现自己漂浮在木星前的真空里，背景是无边际的黑暗。

【恭喜您，意识校准已完成！】

【是否启动游戏？】

【人类世，启动！】

【再等一等】

【不知道，你帮我决定吧】

“……”

万菁颇感无语，选择了第三项。

【那当然是要启动啦:P】

“……”

——————

神经同步率：■■■■48%

（人类世载入中……）

——————

万菁玩游戏的目的非常明确——获取道具，卖钱还债。

宣传片让她暂时遗忘掉之前片刻的沉重，隐隐升起些期待感。

她按捺下略略激动的心，人类世，我来了。

——————

神经同步率：■■■■100%

在人类世，你可以是任何人^v^

——————

一阵失重感，紧接着好像浸没在冰冷的海水里。不过很快，她被一股力量拉出水去。

感觉周身轻飘飘的，似乎只有意识而没有肉身？这全息游戏也不真实啊。

一颗足球一般大小的金色骰子从上方落下来，在她面前滚动着。

须臾，骰子停下，放出浅蓝色全息屏幕，经典女声跟着念起屏幕上的文字：

“您的身份是——暗影清道夫｜湮灭执行官｜战争领主。”

文字下面是个雇佣兵样貌的人像，他穿戴着全套高科技装备。

“请设置您的昵称____”

万菁想都没想：4848

4848是她的游戏ID。

“欢迎您4848。您受雇于【混沌商会】下属的星际佣兵团，是一名暗影清道夫。

“请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祝您好运4848！切记，没有代价意味着更大的代价。以及，在人类世请抛弃不必要的情感～”

万菁没来得及再问点什么，就再度感觉自己浸入深海。

燥热的风裹挟着细小微粒卷过，四围的白噪音里有滋滋电流一般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味道，让人觉得呼吸间仿佛吸入许多金属粒子。

右半边脑袋一阵阵放电般剧痛。

嘶……万菁忍不住倒吸口气。

艰难睁眼去看四周，却是头疼得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只觉得天色昏暗发黄。

还没适应这新的环境，她就听见砰的一声，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头疼倏的一下消失了。

万菁得到解放一般睁大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大片低矮的铁皮棚屋中间，头顶的天空是暗红色。四处堆满了小山般的废铁破烂。

下意识想抬手摸下脑袋，就觉得手里颇有重量。

低头，她右手上握着柄手枪/模样的武器。

刚才砰的那一声响，是她开枪了？

再抬眼往闷响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个中年男子仰面倒在地上，胸口一个血红的大洞。

啊这……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吗？

万菁握紧手枪，快步走上前去，同时惊异于这游戏里过于真实的感官感受。

试着去感受自己真实的身体，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

男子艰难地大口喘气，却还在努力说着什么：“……为了……永，不……”

万菁听不清楚，又不敢贸然离他太近，停在他身旁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低头看他。

男子身下很快漫开大片血泊。看见万菁走过来，他沾血的嘴角扯出些弧度来：“……走狗！”

几乎是气音，但恶意满满。

万菁扬眉。

看来雇佣兵不怎么受待见呐。

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勉强看得出来它原本是蓝色的。

万菁四顾一圈，这里看着像是贫民窟。应该是没有什么医疗机构的，即便有，胸口这么大一个洞，怕是也救不了。

铁皮棚屋后面或者里面有些眼睛。

有人在躲着偷看。

是这里的居民吧。

万菁看了看自己身上。

她穿着一件黑色作战背心，一条黑色作战裤。腰间一条腰带，上面别了些柱形皮套。

左边大腿侧边别着一柄匕首，右边大腿侧边的枪袋空着，应该是放她手上这把枪的。

游戏系统刚才说她的第一重身份是“星际雇佣兵”，这身装备还挺像一回事的。

男子很快没了气。

这……？

她瞥了眼男子胸口的大洞，但没有细看。这游戏不打马赛克？……做得很逼真，但稍稍血腥了些。

眼前适时出现淡蓝色透明荧幕。

【混沌系统提示：敌方生命体征已经消失。请扫描上传详细数据。】

混沌系统？看来是混沌商会的智能系统？

《人类世》实在是过于火爆了，火爆到了几乎不关注时事的万菁都听闻过不少。她知道《人类世》的世界观设定的是地球年2225年，绝大多数人类已经离开了地球，四散在银河系内外。

整个宇宙由一个公司帝国掌管。混沌商会与公司帝国一体两面，帝国是明面，商会是暗面。星际佣兵则是隶属于商会的灰色力量，专门替商会办些见不得光的活儿。

混沌系统要万菁上传数据，可她还不会操作系统，甚至连怎么呼出系统界面都不知道。

她试着调动现实里呼出通讯终端的脑电波频段，没成功。

正自琢磨，混沌系统再度来了提示，这回有了语音，是标准女音：“4848，你刚才上报称遭遇袭击，请汇报详情。”

万菁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往后退一步，避开蔓延扩大的血泊。细看会觉得不适，那就不要细看。

“袭击者已经击毙，我没有受伤。”

多亏混沌系统这次的通话，万菁成功找到了正确的脑电波频段。她一面回答，一面打开混沌系统界面。

“好。请按照混沌系统的提示上传详细信息。”

标准女声说完，挂断了通讯。

系统界面有上传信息的提示。

万菁按着提示，打开扫描仪，面前出现个透明荧幕，放出蓝色光束来把地上的尸体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操作的同时，她心下猜测这男子刚才是与4848起了冲突，可能还有动手的征兆？所以4848开了枪？

那么一开始的头疼是怎么回事？神经排斥吗？

神经排斥是很多刚植入脑机接口的人可能会出现的症状，多为头晕头疼等。症状或轻或重。严重的过敏可能会危及生命。

但万菁在灵犀通门店植入脑机接口时，工作人员还夸赞她体质好，对脑机的适应性特别好。

【数据上传完毕】

万菁试了几次，成功找到关闭界面的脑电波。她再反复尝试开关界面几次，就熟练了这个系统的呼出方法。

混沌系统要她返回商会分部的飞船，并在她面前的地面上投影出半米宽的箭头来给她指路。箭头是饱和度很高的橘色，像街头油漆喷画的质感。

万菁转身，沿着箭头往铁皮棚屋群外面走去。

4848作为一个星际雇佣兵，跑到贫民窟来干什么？刚才那名男子也并未持有武器，为什么她会汇报称“遭遇袭击”？

万菁暂时不打算深究。她玩游戏不多，但也了解它们的套路。一开始先抛出个悬念来，吸引了玩家兴趣，后续再慢慢解密。

忽的有人窜出来，朝她扔了块废铁。

万菁本就警惕着四周。

那人刚冒出来，她便凭借着多年的打架经验，反应很快地侧身。铁皮生锈的锋利边缘便只是擦着她飞过去，在一声重响里嵌进后面堆放的铁梁里。

“去xxx的清道夫！你xxx的，滚！去死xxx！”那人吼着，躲进铁皮棚屋里。

有了人带头，四周群情激愤起来。

“我xxx的！滚出新区！”

“杀同类的xxx，清道夫真是名不虚传！”

“你xxx！xxxxx！我xx！”

……

看来她不是一般地不受待见啊。

女主：万菁jīng[星星眼]

进入游戏并非为了玩乐，而是走投无路时唯一的稻草。她在游戏里表现出来的极度冷静与高适应性也是基于现实的经历。后续会解释。

后续随着越来越投入，以及危机一步步加深，她的心态也会渐渐变化。[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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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双马尾飞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