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循环。

虽然几个人已经知道副本会越循环越恐怖，但推开游戏厅的门时，大家都原地生根似的不太敢出去。

天空不是灰白色的，更没有阳光。

一浪一浪的黑色云朵在空中聚集翻涌，天空压的很低很低，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窒息感。在原本是太阳的位置，一团血红色的东西在像虫子一样蠕动，看久了会让人极度反胃。

原本在阳光下静谧的城市，现在被黑红色的不知名光线染上了一层末日的压迫感。黑压压的高楼反射着不祥的红光，像凶残的野兽狞笑着向渺小的人类靠近。

但，恐怖的不是这个。

三个人集体明显感觉到，推开游戏厅门的那一瞬间，自己成为了世界焦点。

第一次循环里正常的上班族和学生，此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论它们之前的动作是什么样的，都瞬间同时扭过头来，目光紧紧锁死三个人。

它们的眼睛是纯黑色的，一点眼白都没有，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然后它们同分同秒，裂开了一个，恐怖到足以媲美恐怖片的狰狞笑容。

齐航咽了口口水，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字：

操。

“别乱动，他们大概率不会攻击我们。”苏茉在底下拽了拽齐航冷汗直冒的手，侧过脸去对他轻声说道。

“———目前。”她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齐航刚放下去的心又猛提起来了。

不过苏茉的话好像有咒语一样，这些人形生物虽然跟变态似的盯着他们三个，但都没有试图攻击。而且这个恐怖片般的情景只持续了十几秒，过了一会儿，它们就又低下头，接上自己之前的动作。

“卖包子咯咯咯……肉菜都有咯咯咯咯咯咯……”

“煎饼果子啊嘻嘻嘻嘻……”

“豆腐脑嘻嘻嘻老少皆宜……”

卖早点的小贩们一边用反人类的惊悚声调狂笑，一边又在做着正常人类的动作，招呼的招呼，吆喝的吆喝。整体给人一种极其的割裂感，更加毛骨悚然。

“请问世荣小区603嘻嘻嘻嘻嘻嘻嘻怎么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外卖小哥神经质的狂笑着，拽着另外几个狞笑着的行人。

公交车从街角缓缓驶入站，公交车里乘客坐的很满，所有【人】都整齐划一的将头转了一个完美的90度，透过窗玻璃盯着三个人，露出了一个完全统一的裂唇狞笑。

“苏茉～～～”齐航整个人都不好了，声音已经变成了颤抖的波浪音，“那个～～你确定他们不会攻击我们的对吧～～～”

“目前，不会。”苏茉有点嫌弃的甩开齐航吓的试图扒拉她的手，“小凡都没这么害怕，你是成年人了大哥，你还怕什么？”

“杨小凡他也成年了，他18岁了啊！！”齐航痛苦反驳道，“你双标也别标的这么明显啊！”

杨小凡听了抿起嘴唇，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低下头小声道：“……我没事的，我不害怕。”

苏茉瞬间声音软下来，温柔道：“真的吗？小凡最勇敢啦！”

齐航：“……”

让我去死吧球球了。

———

你还别说，虽然此事让某个成年男子心碎了（bushi），但三个人打闹一番，确实驱散了不少惊悚气氛。

“这是第三次循环，系统想抬难度也不会抬的太明显，所以我猜大概率这是一种精神污染类型的威慑，毕竟恐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苏茉虚空一点，分析道，“———但是，下一次循环可就不是什么精神污染了。”

“所以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找到副本核心，也就是关于小慧的故事背景。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再去一次603。”

“———在夏蓓来干扰我们的情况下。”她顿了几秒，眯起眼睛补充道。

齐航莫名的觉得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周围气场都冷了八个度。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所以，作为队内最靠谱的成年男性，齐先生能不能帮个小忙呢？”苏茉眨眨眼睛。

齐航：“……”靠。

———

十分钟后。

齐航面无表情地开着个盾，挡着对他一通狠劈的夏蓓，眼神里有种生无可恋的视死如归。

这他妈的就是你的“小忙”？！！

他眼看着对方暴怒地开了大招……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嗯，这忙真你妈的小。

他只能被迫也开了一个盾系大招，勉强接下了夏蓓的大招，却也被震的手臂发麻。

夏蓓这边也不好过。她作为以前领命偷袭过叶浅沉的主攻，自然领教过齐航这个盾有多么麻烦。偷袭次次都能被他挡下来，而他们主攻只能无能狂怒。

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

太棘手。

她心里清楚，一旦齐航这个人想护着谁，那她突破他防守的概率四舍五入为零。但，难道就要这个靠脸上位的花瓶给扔了不成？！

不可能！！！

“我告诉你！！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姓苏的！！！”她吼道。齐航被她这么一吼，吓得往回一缩，蓝色的盾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了几个小缝隙。

她冷笑一声，趁此机会虚晃一剑，用尽全力朝齐航的防守死角扔过去。

“躲开———！！！！”齐航眼睁睁的看着剑从盾的缝隙划过，撕心裂肺的吼道。

千钧一发之际，在苏茉身边待命的杨小凡猛的站起来，正面迎向剑锋！

【系统提示：玩家杨小凡个人技能（聆听虚妄之言）被触发！该技能发动后，玩家可对当前局势做出预知，并可通过预言方式重塑未来！】

杨小凡迎风而立，一改平常的怯懦，一向人畜无害的眼神变得又冷又凝。

他说：

“……聆听虚妄之言，剑锋走偏，回弹后反噬原主。”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一片嘈杂中极其清晰。声音与往日完全不同，似真似幻，若即若离。

如神谕般回荡不清，却又庄严无比。

下一秒，近乎神迹的事情发生了。

那柄笔直刺向苏茉的银色长剑像是被诅咒一般，猛然在空中打了旋，偏着飞向墙壁，又以一种反物理学的角度原方向回弹，笔直往夏蓓的方向刺了回去！

夏蓓怎么也没想到，她自己扔出去的剑，竟然飞回来砍向了自己。

插翅难飞。她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冥界】是系统评级S的攻击型技能，刚才她扔出去时蓄满了力，放的是一个大招，没留任何余地。她用这把长剑不知杀过多少人，现在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他们的痛苦。

有句话说的好，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她咚的应声倒地，银色的长剑戏剧性的插进了自己主人的胸口，猩红的血液漫开到木质地板上。

【系统提示：玩家夏蓓使用个人技能（冥界）攻击了自己！生命值-87！系统警告，玩家已濒临死亡！】

苏茉＆齐航：“……”

一直站在后方的苏茉，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的两位小朋友了。

刚才千钧一发，对方出手太快，她不觉得两个人是有后手的。

———所以，他们是真的本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来保护她的。

苏茉这次沉思了很久。

她想不出原因。

……

此时四个人的直播间里都已经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刚才看的都要窒息了，吸氧！！我要吸氧！！”

“刚才小凡站起来的时候，我心都凉半截！那个是货真价实的S级技能啊！！他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站起来的啊？！”

“只有我注意到杨小凡的技能太bug了吗？这哪叫预言啊？这不就是嘴巴开光吗！重塑未来……这不就说什么什么成真吗！幸好他这个是被动触发的技能，要不然这也太恐怖了，说一句让你死，你就得死。”

“我是夏姐那边的粉丝……我必须得说，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夏姐这么被人欺负过。但神坛这边这手操作太牛逼了，我都想改换门庭了怎么办π_π……”

“姐妹神坛欢迎你啊！不过，夏蓓被作为一个面板S级的资深玩家，这一剑应该还死不掉。但是吧，这一剑已经挫伤了幻昼的嚣张，应该说是反杀的很漂亮的，可以称作是绝地反杀了。”

……

游戏里。

齐航，苏茉，杨小凡彼此无言的看着地上躺着的这个人。

过了很久，齐航开口了：“夏蓓这一剑应该死不掉，我们……”

他及时收住话头，用眼神请示苏茉。

苏茉完全听的懂他的意思。

———夏蓓这一剑死不掉，但也元气大伤，何不趁着大好时机，铲除异己？

正常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如此选择。毕竟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敌对关系，公会世仇，加上私人仇怨。

但对苏茉来说……

“不行。”她半掀眼帘，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不行。”

“为什么？！”齐航完全不理解她的思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刚才要不是小凡你早就被她杀了！现在她就躺在那，我们只要拔出她自己的剑再刺一刀，一切就都结束了！”

“或者说如果你不敢杀人，我可以帮你！”他激动到脸涨的都有些红。

苏茉垂眸看着他，表情无悲无喜，眼眸深处一片淡漠。

这就是人啊。她轻叹了口气。

总被情绪左右，总被感情支配。名为感情的迷雾将岸礁遮住，再亮的灯塔也穿越不了这场，美其名曰感情的浓雾。

感情是人类的弱点，和软肋。

他们总被情感左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愚蠢的事情，更是把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齐航。”她很轻很轻的开口，像一阵风飘散到对面人的脑海中，“背诵神坛殿堂第一条守则。”

齐航的所有动作都在空中滞住了。

过了很久很久，他沙哑的声音从他低埋着的头传出：

“……守则第一条，在任何情况下，生存率都是第一要义。”

“再背神坛殿堂第二条守则。”

“……守则第二条，与所有人保持利用关系，不要向任何游戏玩家投射情感。”

苏茉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悲悯。

“知道错了么？”她轻声问道。

“……嗯。”

“齐航，你触犯了两条会规守则。用你的脑子想想，我们一个攻击技能的玩家都没有，来，你来告诉我，我们怎么通关？嗯？”

“我们需要利用她，让她臣服，为我们做事，但我们不能杀了她。”

“至少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不行。”

“以及，你愧疚，是因为保护不好我？”她神情悲悯地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神坛会有第二条守则吗？”

“……嗯。”

苏茉居高临下地垂着眸，半阖的眼帘深处有几分令人心悸的冰冷锐利。

“我建议你收收你那无用的愧疚，刚才就算小凡不出手，我也有的是后手。我和你是利用关系，而很不巧，我又是你的队长，所以现在这是队长的命令，懂吗？”

齐航闻言深深抬眸凝视着她，垂下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收拢颤抖。

“……懂了。”

他很轻很轻的回答道，声音像一朵柳絮，在她的滔天飓风中，被漫不经心地洇成了碎片。

“现在。”她说，“我命令你把她救下来。”

跪坐在地上的人眼神中闪着难以置信的泪光，表情痛苦而挣扎，徒劳而无奈。

这是一件正常人做不到的事。然而她做到了，不仅做到，而且这一直都是她的唯一选项。

感情是软肋，所以她没有软肋。理智永远高于情感，也是她唯一的信条。

———

齐航在一边抽抽嗒嗒地抢救病人，苏茉这边也没闲着。

随着小慧的卧室渐渐的被翻成了一堆废墟（bushi），副本的内核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首先是一张病历单。

【诊断证明……病人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有焦躁不安，自虐或虐他，以及神经衰弱等明显的躁郁症状……药物治疗……用药以周期为单位，辅以心理疏导……经过心理疏导，确诊为严重的焦虑型心理障碍，诱因病人不愿透露……】

又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沓一家整容医院的内部资料。

【荣欣整形，做更美的自己！你因为自己容貌不够完美而焦虑吗？你认为容貌阻碍了事业进步吗？你认为容貌阻挡了姻缘来临吗？不用着急！荣欣整形给予您以完美的人生！我们秉承物美价廉的宗旨，给您以全新的人生体验，绝对物超所值！现推出脸部全方位整形，原价29999，现价只要2999！！您还在等什么？快来拨打电话吧……】

“3000，脸部全方位整形？”杨小凡在一边才瞥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小慧不会真去了吧？”

“我觉得像。”苏茉点点头，“现在很多女生都有严重的容貌焦虑，这种传单在我们看来很夸张，但对她们来说则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最关键的线索还没找到。

现在线索太零散了，一定有一个什么东西能把这些串起来的……

苏茉眼神微微焦灼，缓缓扫过像是被炮弹轰过的公寓。最终，她的眼神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个黑皮笔记本上。

———就是你了！

已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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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末日之城（第三次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