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终于知道了。

杨小凡躲在银蓝色的盾下，抱着头哭嚷。苏茉置身于丧尸围攻中，却温柔的笑了笑。

“小凡。”她轻声道。

少年抬起眸子，眼泪却止不住：“苏，苏茉……对不起，我什么帮也帮不上，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苏茉却笑得愈发温柔。

“不，你帮得上。”她轻笑。

少年眼神里带上了几分迷惑，随后又急剧转成惊诧，震惊，以及颤抖。

——是苏茉抬起手，把手上金色的短刃，笑着丢在了地上。

“苏茉———！！！！”

两个男性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最后全部淹灭在了，苏茉消失在丧尸潮里的的位置。

【系统提示：玩家苏茉受到异化怪物的攻击！生命值-10！！】

【系统提示：玩家苏茉受到……生命值-15！！】

【系统提示：玩家苏茉……生命值-17……】

【系统提示：玩家苏茉……】

“苏茉———苏茉———！！！！”杨小凡发了疯的朝丧尸潮里面挤，目眦欲裂。

“嗬嗬！”

丧尸们七扭八拐着形似人类的身躯，穿着正常人类的衣服，有校服、有工作服，甚至有很多都是他们在第一次循环里遇到的路人，齐航还问过其中一个大婶最近有没有怪事发生，大婶提着个菜篮子，没好气的说没有。

可是现在，这【大婶】面目呈青白色，眼睛里完全没有眼白，血红的嘴唇裂开一个几乎要到额角的笑容，菜篮里的菜生霉长蛆。【她】手脚并用地攻击上来，又被齐航和杨小凡一脚踹开。

杨小凡漂亮的眼睫在颤抖，满脑子都是苏茉倒进尸潮里时脸上的笑意。他简直要被苏茉搞疯了，他不知道苏茉究竟想干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让苏茉死。

——绝对，不能！！！

一时间，苏茉和叶浅沉相似的蛊惑人心的笑容，在他意识里渐渐重合。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保护的了她。】

【等你真的去这么尝试的时候，小凡，你会明白你可以的———因为只有她，才能让你明白，你存在的意义。】叶浅沉温柔地笑着。

苏茉和叶浅沉的笑意一个慵懒一个柔和，却都善于操控人心。

叶浅沉也是这样的，每次副本都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看着队友们为她发疯，乐此不疲。

可是，即使是作为资深会员的杨小凡，清楚这可能是他的队长利用人心的手段，他也没办法做到不为她们着急。

然后自甘堕落，坠入她们人心的陷阱。

好比现在。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喃喃自语，手指一根一根握成拳，“现在我说——”

“——都，给，我，停下！！！！”

【系统提示：玩家杨小凡的技能（聆听虚妄之言）被触发！该技能发动后，玩家可对当前局势做出预知，并可通过预言方式重塑未来！】

顷刻。

以杨小凡为圆心炸开了一个不可见的力量场，所到之处，时间静止。

只有他刚才嘶声力竭的怒吼在寂静的空中形成了回响，来回的回荡不清。

“杨小凡！！”齐航又惊又喜地叫道。

杨小凡一下子泄了力，可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的扒拉开被静止住的丧尸，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心里颤抖着祈祷。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千万……

突然。

他看见了。

少女从丧尸中间走出来，白皙的皮肤溅上了猩红的血液，卡其色的风衣已经看不出颜色，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

但脸上的笑意，从头至尾，都没变过。

“嗯，我在呢。”

她笑道。

“队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齐航又气又急。

苏茉抬眸莞尔：“我知道啊，我就知道小凡你可以的。”

杨小凡死死抿着唇，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少女，声音是颤抖的：“……苏茉你疯了吧！！你……你要是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苏茉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是需要验证一个猜想。”她说，“杨小凡，我要说的是，从今天开始，你的技能就永远不再是随机触发的技能了。”

“……什么？！”杨小凡和齐航异口同声道。

“我听说，每个人的技能，和他们进入游戏的契机有关。别担心，我不逼你说。”她看到杨小凡欲言又止的样子，温柔道，“所以，无论是被动触发还是主动触发，都是有原因的。换句话说就是，根本不是什么随机触发，而是触发条件，我们之前还没摸清楚。”

“至于为什么你和我们的触发方式不同，我想……你自己应该清楚？”她垂下眸子轻声问，杨小凡沉默着不说话。

苏茉从善如流地收回目光，说：“所幸我找到了。杨小凡，你的技能的触发条件——”

她笑着走到杨小凡面前，笑容在脸上溅的血液的映照下，显得又蛊惑又惊人。

“——就是你对别人的极度关心。”

直播间里。

“我靠啊！所以这就是她刚才把武器丢了，让怪物来攻击自己的原因吗？！”

“我刚才看她把刀一扔都心脏骤停了，没想到她是为了证明杨小凡的技能触发条件，啧啧啧，可以是可以，就是这方法太……极端了吧？”

“疯批少女啊！天呐我好爱！！”

“我是神坛老粉，我跟你们发誓，我从来就没见过齐航大帅哥这个样子，哪怕是叶浅沉遇见了他也没这么着急过！杨小凡之前存在感比较低，不过这个副本以后应该就不是了。就他这个逆天的技能，除了被动触发哪都好，现在摸清了触发条件，以后还不横着走了……”

“之前那些喷子们怎么不讲话了？嗯？你们都说不看好她，是个花瓶，还有人赌她撑不过夏蓓第一击的，现在人呢？继续讲啊！现在夏蓓也被她收入麾下了，你们幻昼这次可是丢大脸了！”

*

苏茉抬头看了一眼街角的时钟。

“12点20。”她垂下眸去，若有所思，“最多还有五个半小时。”

杨小凡的技能影响下，这个街角的时间被静止住，丧尸们扭曲身体想往里面挤，可一进入这片区域，就被立即静止住。

“那个姓夏的不会死了吧？”齐航啧了一声，用纸擦着身上的血迹，“不是说好12点在这集合的吗？”

苏茉说：“我觉得不会。她毕竟也是评分s的技能，对付这些异化怪物还是绰绰有余。哦对……”

她回眸看向杨小凡，别有深意的问道：“小凡，你怎么看？”

杨小凡突然被cue，怔了一下。

“我认为……”他语调有些犹豫。苏茉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于是他深吸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暂时，还不会死。”

齐航有点奇怪：“什么意思？暂时？”

“我不知道。”杨小凡困惑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好像冥冥之中就是看得见……”

他缓缓抬眸：“———我觉得她在这场游戏里，一定会死，但不是现在。”

“什、什么意思？”齐航觉得杨小凡好像突然变了，眼神看的他直冒冷汗，“队长……”这可信吗？

苏茉瞥了他一眼，懂他的意思，淡淡道：“我认为极为可信。”

“你看那。”她一抬下巴，表情似笑非笑。

齐航顺着看过去，是夏蓓。齐航看出是她，完全是因为那标志性的银色长剑，因为那个人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血。

“怎么回事？”苏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周身气场瞬间抬了八个度。

那女人把手中长剑一收，长剑瞬间化作光点。她说：“城东那边异化怪物太多，我杀了大概几千个才从巷子里逃出来……”

“……对不起，队长。”她顿了一下，补充道。

齐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卧槽，这女的这么墙头草的么！这声队长比他叫的都自然！

苏茉闻言，饶有兴致地挑眉：“怎么？改换门庭这么快？”

夏蓓垂下头，语气恭敬：“我……我接任务出了这么大的错，薇莉安会长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想出了这个副本之后加入神坛。还请队长您海涵我之前的过失，我……”

“哦。”苏茉百无聊赖地翻看纤长的手指，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这么说的话，你不认为，我是花瓶了？”

“不不不！不认为！！”夏蓓诚惶诚恐，表情讨好奉承到令人恶心，“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您原谅！”

苏茉好似轻笑了一声：“不说这个了，先推线。”

几个人瞬间安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首先，这个副本的主人公，小慧，因为外貌原因受到了许多攻击，包括但不限于她男朋友小南的冷嘲热讽，这让她备受打击。”苏茉半垂眼帘，声音平淡，“在种种刺激下，小慧决定到荣欣整形医院做全脸整形。”

夏蓓听到这里突然一怔，说：“荣欣整形医院？在我登入口的那条巷子里，第一次循环时我听到有npc说，荣欣整形医院因整容事故被查办，媒体爆出黑料说他们是极有风险的非法医院，专门诱骗年轻女孩去整形，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

苏茉早有预料般的点点头：“我猜也是，那这样线索就对上了。”

“———因为，小慧在荣欣整形医院整容失败。具体有多失败我不知道，但可以推断，应该是很严重的医疗事故。从此，本来就对美貌抱有幻想的小慧生活坠入了谷底，患上了躁郁症，在用药物治疗，但是效果不好。从她的日记能推断，心理学疗法对她已经没什么用了，她杀了她的男朋友，可能还包括所有嘲笑过她的人。”

“到这里我觉得非常违和。”苏茉看着地上的某个点，“第一，日记里她精神状况非常不好，又杀人又报复社会，但是我们见到的小慧不仅很亲和，而且长的很漂亮，没有任何医疗事故的影子。”

齐航听到这，默默点了点头。

苏茉继续说：“第二，一个精神已经到那种地步的人，她的报仇已经做的很绝了，请问为什么，她还要跳江自杀？”

“会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又无法纠正，只能以自杀赎罪？”齐航试着推理道。

苏茉摇了摇头：“不会。本来就是那些人的错，有何谈赎罪呢？”

众人陷入无言的沉默。

“还有就是，关于每次循环结束的时间，下午六点整。”苏茉顿了一下，“这是每次循环中，小慧跳江的那一个瞬间。试着联想一下，每次小慧落入水中，我们就会开启下一次循环，而且循环一次比一次难，所以这个命题基本成立：小慧每次一自杀，难度就成倍增长。”

“我觉得这可能是系统给我们的提示，难度越难就越难通关，不想让难度变难就不能进入下次循环，同理可推，不想进入下次循环就要———”

“———阻止小慧的自杀！！”齐航眼睛发着光，兴奋的叫道。

“Bingo，回答正确哦。”苏茉打了个响指，笑道。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苏茉推出此副本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阻止小慧的自杀！】

众人听到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瞬间恍然大悟，有一种终于看透了每次循环的本质的感觉。

苏茉拍拍手：“好啦，主线任务都出来了，救人小分队还不行动吗？”

“是！！！”

四个人站在末日的城市中央，全身是血，但目光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