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思绪万千只发生在顷刻间，苏茉抬起头，阮清雪正状似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她收敛起眼底的情绪，语气毫无异状，“你继续。”

阮清雪轻嗤一声：“我刚才说到哪了——哦，对，合作事宜。”

“就像我说的，系统是智慧物种，你能和它谈判，我们一样可以。就像系统明着说每一轮的阵营划分都是随机的——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纯属放屁，阵营划分是有讲究的，通俗来讲，就是早就内定好的。”

“接下来我要和你说的，才是我们今天的关键。”

她双手交握在桌前：“——我代表巫魔会，愿意与神坛殿堂达成合作。我彻底放弃争取这一次阵营赛的冠军，并且在接下来的赛程中完全听凭神坛调遣，尽全力阻止幻昼的行动。”

苏茉眸光一动：“你的条件？”

“替我杀一个人。”

阮清雪回答。

苏茉略显讶异地蹙眉：“谁？”

这次，阮清雪终于完全收敛了脸上轻佻的笑容。她眸光微沉时，人们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她脸上看见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深深看了一眼苏茉，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阮远兮。”

她顿了顿，随后像是自我确认般，她又重复了一遍：

“是阮远兮。请务必替我杀了他。”

“不惜一切代价。”

——————

“我到现在还是有点理不清，阮清雪愿意付出整个巫魔会，只为杀她亲哥？匪夷所思。”

这是半小时后，齐航和苏茉坐在返回的私家车上。握着方向盘的齐航小声嘟囔道：

“反正我是从来没想过巫魔会也有这样一天，不过还得是你啊苏茉，居然搞定了会长一直没搞定的事情——从此以后，巫魔会并入神坛，神坛必定经久不衰，那个什么幻昼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喽。”

他说着冷笑了两声。

苏茉叹了口气，浇了他盆凉水：“你能不能多想想啊——巫魔会一堆无技能玩家，又对他们会长忠心耿耿，阮清雪说这么多好听的，你觉得哪一条能派得上用场？嗯？”

“……可，可是她说自愿放弃阵营赛冠军啊。”齐航想了想，反驳道。

“冠军？”苏茉干笑一声，“偷换概念。她就搞得跟不并入神坛就一定能拿得到冠军似的，拿一个完全得不到的东西做抵押，倒真是清奇的作风——关键是，居然还真有人对她感恩戴德。”

她说着从后视镜睨了齐航一眼。

齐航听了这才恍然大悟，不握方向盘的手恨不得把大腿拍肿：“哎哟，我去，巫魔会确实没有夺冠的实力，她讲的简直是理所当然，不脸红的吗？”

“她唯一有点用的东西就是这个，阵营赛期间完全听凭神坛调遣。”苏茉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说道，“让我想想，这让我们多出一张底牌，比起幻昼多了一个信息差，必要的时候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么，也就只有这点用处了。”

齐航“哎”了一声：“那你干嘛答应她？”

苏茉笑眯眯地：“因为我正好想把一个神经病杀了，我和她当然是志同道合的呀。”

齐航：“……其实我都有点好奇，关于这个阮远兮，他是得有多倒霉才能同时惹到阮清雪、叶会长，和你……”

苏茉冷笑一声：“什么倒霉，明明是他的荣幸。好好开你的车吧。”

齐航：“……”

好恐怖。

不过当他打着方向盘驶入了通向“水岸茗都”小区的车道时，又忘了恐怖这件事：“哎，你还不想想说辞？叶浅沉很少有吼这么大声的时候诶。”

他从后视镜扫了一眼，见苏茉不看他，啧啧两声。

“说起来挺奇妙的，反正在一个月前我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会长会因为什么人生气。”

他自娱自乐地说道，“哎你俩长得挺像的知道吗，再看会长对你这个怪异的态度——会不会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姐妹？要不去验验DNA？”

苏茉听到这里，终于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开口道：“第一，我不打算想说辞，反正她开不掉我。”

“第二，我和她绝对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姐妹关系，她对我特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哦，我会让你选择一个死法的。”她面无表情，“第三，你走错路了。”

齐航听到最后一句，一个猛打方向盘，刹车片“呲啦”一声。

为了听苏茉说话，他确实是走错了，本来应该往小区东区左转的，不小心转成了右。

“我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最后才讲？！你讲不讲道理？报复我是吧，我走错路难道你不跟着一起错吗？”齐航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

“我是想告诉你，齐先生，好好开车、驾驶期间不要交流哦。”苏茉露出一个甜美微笑。

“水岸茗都”是一个标准的富人区，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分为东西两区。齐航的别墅在东区，这会儿却转到了西区。

拗不过苏茉，齐航只好认命地往前开——小区里有严格的行车方向限制，也就是说，他只能整整绕一圈才能回去，而不能直接掉头。

齐航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可后排的苏茉突然脸色一凝，身体前倾地一手扶在他肩上：“停一下。”

“什么？”齐航下意识踩了一下刹车，然后后知后觉地，“……怎么了？”

苏茉倒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齐航顺着苏茉给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栋自带花园的小别墅旁停着一辆白色奥迪，旁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认识？”齐航偏过头。

“嗯。”苏茉说，“和我同一个寝室，叫李沐恩。”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她父亲应该是一家上市公司A股的总裁，经常上电视，叫李桥镇。”

齐航皱眉嘶了一声：“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我想想……他们公司和我们是竞争关系，最近有一个融侨天郡的项目我们势在必得，如果拿下，对他们公司很不利。”

两人说话的功夫，李沐恩已经钻进了白色奥迪，车灯一开就启动开走了。

“不利是什么意思，”苏茉同样偏过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笑，“对于他父亲的公司，你觉得能承受得起这场失败么？”

齐航无声笑笑，一边微转方向盘，一边从后视镜与她对视：“很悬。”

这下苏茉就懂了，很悬的意思就是大概率兜不住，这个嚣张一时的李千金很可能要吃瘪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付诸实践？”她问道。

“不好说。”齐航顿了顿，“但左右不会超过十天。”

苏茉：“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寝室除了郑依澜，剩下两个确定不是玩家吗？”

齐航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种直觉吧。”苏茉的语气有点迟疑，“不过你我都知道，神坛内部绝对有幻昼的卧底，我就是在想，如果我是阮远兮或者薇莉安，我一定会选择在我身边最近的地方安插几个眼线——最好有迷惑性，平时了解我们的计划，关键的时候还可以在现实里对我下手。”

齐航听了沉吟了一会：“李沐恩应该不是玩家，她从小千宠万爱，不符合条件。陈静雪我也查过，她性格从小就温和内敛，游戏里也没有对应的人名，应该也可以排除。”

“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补充道，“如果幻昼要插眼线，选的一定不是什么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人。你放心，这几天我会留意，你也别一个人回宿舍，多让依澜陪陪你。”

苏茉点头：“好。”

聊了这么久，齐航也终于顺利把车倒进了私家车库。接着“哗啦”一声，别墅内部通向车库的防盗门被人推开，卷帘门后，雪肤红唇的美人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苏茉自知理亏，倒也不扭捏：“对不起，但你总是对我闪烁其词，我只能问别人。”

叶浅沉不说话，只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扫了她一眼。

似乎出乎齐航的预料，这个坐拥一切的女人并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尽管那时候在耳麦里吼的人的确是她。

“……过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对苏茉招了一下手。

苏茉过去了。

叶浅沉确确实实拥有一张能让所有人沉沦的脸，苏茉走过去的时候心想。

私家车库里光影错落，暖色调的微光落在女人毫无瑕疵的脸上时，她恰好眸子垂下，竟有些微微失真的神圣感。

圣洁又疏离。

苏茉一时有点恍然，她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叶浅沉了。是那个在面包店烘焙房里忙碌的身影？还是红丝绒吊带裙、慵懒地坐在主位上的神坛会长？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我的会长？

又或者，都不是呢。

苏茉想。

两人的身高本来是差不多的，但叶浅沉穿着十厘米的高跟。她垂下眸子看着苏茉：“……是我错了。”

苏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眼前明艳的女人眼神认真而虔诚，轻声说道：“以后，这种问题想问就来问我。不许去找别人了，好不好？”

这个距离，说是交谈，其实说叶浅沉是在她耳边耳语也不为过。

独属叶浅沉白茶调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味道很低调，但就是莫名有点挠人。

“……嗯。”她回答。

叶浅沉轻笑了两声，手指绕上她的头发：“问阮清雪比问我要好？嗯？”

“当然不是，”苏茉默不作声地避开了她，面无表情地，“至少人家愿意跟我说。”

叶浅沉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和她拉开了距离。两个人又瞬间回归了正常上下级的氛围，至少表面上如此。

“进屋说吧，顺便准备一下明天的阵营赛。”叶浅沉踩着高跟款款走进了屋内，声音飘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齐航，嘴巴合上，跟进来。”

齐航立刻听话地闭上了他张成O型的嘴巴，甩甩脑袋，似乎在竭力忘掉刚才看见的一切。

苏茉略带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

跟着叶浅沉，果然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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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