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危提着浇水壶走向阳台,就看见楼下树影里有一个身影,她以为是狗仔,吓的躲了进去,偷瞄一眼却发现那人准备走了。
院子里的灯完全照在他身上,她才看清那人是谁。
凌祁脚步停下,在更深的阴影里,转身抬头问:“可以吗?”
司危趴在阳台上,没有回话,回了房间。
须臾,凌祁听见了下楼梯的声音。
院子的门开了,司危漏出小半张脸,左右看没人,拉着他进来。
到院子时两人还保持着拉手的姿势,司危尴尬的甩甩手:“抱歉啊,你现在热度高,我怕有私生和狗仔。”
“我?”
他很少关注这些事,自然不知道网上对他讨论度有多高。
“当然是你,节目播出后,你可是讨论度最高的,现在都有太太团了,网友都以为你是在商圈玩腻了换赛道。”
司危说着领他进门。
凌祁不知道她说的太太团是什么,一路上都在观察这个小房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院子里各种绿植,夏季绿叶茂盛,挤的石板路只能看到一点点。
一楼应该是她朋友圈里洗地毯的地方,宽阔的房间只有墙边有一圈柜子,五颜六色的地毯呈某种规律挂在墙上,白色瓷砖中间正有一块毯子,刚淋上泡沫。
二楼的屋子也小的可怜,三十平的面积却处处透露着温暖。
米色的墙面,随处可见的柔软抱枕,阳台边的懒人沙发,灯的开关上还贴着卡通图案。
司危走在前面,身后的木地板却没发出声音。
转头看,凌祁还站在门口。
这个房子对她来说绰绰有余,突然出现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房间的狭小自然而然展现出来了。
司危了解他是不知道换什么鞋,低头在鞋柜里翻起来。
这里没男人来过,鞋柜里都是些粉嫩毛绒的拖鞋。
有些尴尬……
司危找了一会,终于在最里面找到一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酒店顺回来的拖鞋。
“穿这个吧,干净的。”
“好。”
司危放下就往里面走去。
很奇怪的氛围。
“我这地方小,举目四望都可以坐。”
司危看他难得的局促起来,仿佛伸不开手脚。
凌祁坐在小沙发里,那沙发恰好一个人坐,柔软的垫子坐进去会让人误以为陷进云里,后背塞满的枕头垫子,抽掉了每一个坐下的人浑身的力气。
司危捕捉到他眉眼里的舒适:“怎么样?舒服吧!”
“舒服,你很会享受生活。”
“……谢谢你的好评。”
司危都想翻白眼了,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吗?
“你喝什么?茶,饮料,啤酒?”
“……没有水吗?”
司危走到小冰箱前,一打开,空荡的冰箱里只有并排的几个易拉罐和今天带来的西瓜。
张家爷爷奶奶去照顾儿媳妇,这一个西瓜就是她的伙食。
“其实……只有啤酒。”
她平时工作忙,不经常在这,东西买了也会过期,与其浪费不如不买。
送水的师傅得明天早上来,整个房子里只有之前剩的啤酒能喝。
司危内心尖叫:我也太能造了吧!居然什么都不剩,上次来我是差点饿死了吗?吃这么干净。
难道请人上来真的就干坐着?
“那你问?”
凌祁猜到她可能不会在这里做饭,毕竟房子里没有厨房这种地方,就连外卖都是堆在门口不进屋。
只是他没想到连水都没有。
“客套话谁不会说?”
司危抱着一分为二的西瓜往沙发边走去,放下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
“你要是渴了可以喝这个,都是水。”
天气越来越热,司危不喜欢坐在沙发上,汗渍黏腻的感觉不舒服。
一屁股坐地板上,不知道看什么刚好最新的一期《万万想不到》播出。
嘻嘻哈哈的特效音响起,司危抱着自己那一半西瓜开始吃。
冰镇后的啤酒一打开,气泡“滋滋”的往外冒。
凌祁坐在沙发里,茶几上的西瓜皮薄瓤红,舀一勺声音实在清脆。
司危坐在他斜边的地上,头发随意扎起,纯白的T恤搭配黑色短裤,整个人都融进了舒适里。
演员要保持身材,她爱吃胃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吃几口就要歇会。
“你今天怎么到这来了?”
司危在看清是他在楼下就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是自己真的花痴上瘾出现幻觉。
凌祁拿勺子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说:“督查项目。”
“什么项目还要你这个大老板亲自督查,这种事不是员工去做就够了吗?”
凌祁没再解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来。
“你就当我是闲的没事,到处走走。”
“哦~”司危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往他那边凑近了些,“从市中心走到城郊,你挺能走啊!”
凌祁吃西瓜时身体往前倾,司危的靠近远看就像两人在窃窃私语。
他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不然你以为谁能大早上去爬山?”
他突然转头,司危才发觉二人的距离太近了,回身拿起自己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得了吧,李子辰都告诉我了,那天早上是你开车把他扔山上的。”
“这种丢脸的事他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话题转的措不及防。
一直揪着一个问题容易过火。
“也没有多好,他就是想让我叛变。”
“叛变?”
“嗯,他跟我说你的坏话,让我想办法输。”
“呵”,凌祁一声冷笑,“这倒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对自己大方对别人抠。
他就是怕那套玻璃房真被他送人了。
李子辰在暗处呐喊:她谁啊?那可是房子!你让我拿栋房子出来给你撩妹?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司危摇摇头:“那怎么能说,你这也是让我变着法儿的叛变。”
反派死于话多,她可不想自己被踢出局的原因是自己知道的太多。
分寸很难拿捏准,她也不能保证李子辰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都不是什么好话,说出来得罪他了,得不偿失。
更何况李子辰也是有背景的,也不能惹。
夹缝生存,真难。
凌祁没再追问,自顾自地吃起来,司危注意到他还挺喜欢吃西瓜。
勺子舀起来不好把握大小,她每次吃都不会存在表情管理这种事。
可是他的吃相却很好看,司危看他吃两口又饿了。
手边的啤酒见底,桌上的另一瓶还没开封。
司危指了指他面前的啤酒:“你不喝?”
凌祁抬头时,她的脸开始泛起淡淡的红。
“不喝。”
“你不会是不行吧!”
酒精使人脑子迟钝,嘴也没个把门的。
司危反应过来时后悔不已。
尽管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不少事,但总有一条界限在二人之间,导致现在处于一种朦胧的靠近的状态。
司危见凌祁没有过多的反应,那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勾着她挪不开眼。
“你醉了。”
一般喝醉的人都会在这时说一句“我没醉!”
司危也不例外,后又小声指责:“你是不是嫌这个啤酒档次低,下不了口?”
“不是。”
不是酒的问题。
不是酒的问题,难道是她有问题?
“那为什么不喝?”
“问题不在于啤酒的种类,而在于即使我只喝一口,我也不能保证喝了以后不会对你做出逾矩的行为。”
司危脑子热热的,就坐在他旁边,仰着头,小房子里的灯光不像玻璃屋那样暗,甚至亮的晃眼。
明亮的灯自上而下,司危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她缓缓开口:“你还,嗝,挺绅士的。”
晕头转向间,司危打量着自己的小房子,满意的说:“我这个房子舒服吧!”
“嗯”,凌祁承认:“舒服。”
司危骄傲的仰着头:“那当然,我选的都是最柔软的床,最可爱的床单,最柔软的沙发,连阳台,都是风景最好的。”
凌祁往外看过去,入目的尽是绿色,窗边的绿植,玻璃缸养着的苔藓,屋外的梧桐,如果是秋天,只会更美。
“好看。”
司危当然知道好看,她就是想炫耀。
“这里就是我的蜗牛壳,小小的,暖暖的,没人认识我,没人造谣我,没人骂我……”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司危眼里满是怅然,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任由情绪在心里蔓延。
“你还记得我说的三年前吗?应该不记得了。我那时候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到手里的机会被人换掉,我用尽手段找比那个女生的后台还强的存在,找到了你。那天我拦住了你的车,你问我,为什么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我说……我怕我在那个没有空调的出租屋里腐烂发臭也没人知道。”
司危眼里含泪,哽咽地倾诉:“但是现在,这个比出租屋大不了多少的房子,我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对于商业中的眼泪,他总预留了一套解决方案,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注定了他不会柔软的应对,可今天在这个温暖的小房子里,面对她的眼泪,他完全没有应对的措施,不知所措。
司危见他愣住了,脑子清醒些,错开他的目光,胡乱抹了两把眼泪,视线停在阳台上,她语气轻快的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种鲜花反而种苔藓吗?”
“因为好——”养活。
“因为它们和你一样。”
凌祁无比认真的告诉她:“因为它们和你一样,渺小脆弱,却又坚强到遍布世间任何角落。”
酸涩的棉花糖塞进喉咙里,阻挡着音符漏出,眼睛如同刚结痂的伤口,轻轻撕扯便止不住的冒出血珠。
电视里正在播放他们成亲的片段,即便是喜剧的假象,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实的。
包括他(她)。
往日的细枝末节似乎被酒精无限放大,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
跳动的心脏如同赛船的鼓点,呼吸的频率不知在何时突然不正常。
时间在一呼一吸间溜走,不似冬天,夏天的呼吸感觉不强,却足以吹动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颤抖。
司危长舒一口气,抑制自己喷薄欲出的心跳,手掐着大腿鼓励自己,凑近,闭眼,将唇轻轻的贴在他脸上。
面前的男人眉间一松,眼睛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身体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转瞬即逝的接触仿佛是他的错觉,在燥热的夏夜,尽管凉风吹进呼吸的温度也难察觉。
为什么今天不下雨?
为什么不是冬天?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心里冒了出来,牵引着心跳加速。
他还陷入握在手心的云飘走的无措中,她便将那云和他抓了回来。
她说:“凌祁,你想和我结婚吗?”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