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朋友们？”顾水轻扬了扬下巴，“你朋友们和你差不多样子呀。”

凌钰不清楚顾水轻的话什么意思，只是转移性地跳过了，“圣子也会来吧。”

“自然，圣典是由圣子主持的。”

顾水轻挑了挑眉，“有时候……我真想知道缪宇退出那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钰浅浅瞥了眼顾水轻，沉吟：“什么那里，别胡说，我和他没啥关系，不要将他的个人意志上升到我身上。”说完凌钰就没有继续去注意顾水轻的态度了，他只听得身后一声轻笑，很快就被别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大抵是一切都将开始，所有地下闹哄的生命体们都停下了声音。

空灵的声音仿佛是从天上传来的，肃静又纯净。

凌钰从这个相对较好的视野能明显地看到那个悬浮在上空云端俯视众生的圣子，圣子还是披着那一身白金色的斗篷，整个面容都被斗篷覆盖住了，只是依稀能看清那下面慈爱又圣洁的面容，是个清隽的少年模样。

或淡或白的云层稀薄地在蓝色的天空徘徊，和煦的阳光如同抚摸爱人一般轻轻洒在地下仰望着圣子的所有生命体，大概是受这现场氛围的影响，凌钰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静静地注视着天空的圣子。

七彩的色调在眼前环视，一切都仿佛沾染了清晨的温度一般，柳絮一般的东西在天空飞舞，随着波光粼粼的水花从上空高傲地一跃而下，无数白色的金鸟在空中螺旋、舞蹈。凌钰能听到耳边轻轻地音乐，仿佛在安抚着情绪一般。

“‘沐光’圣典开始。”

凌钰听见上空的那圣子垂怜的目光扫过地下的生命体们，随着圣子无喜无悲的声音响起，底下的一切都模糊了一般，凌钰能感受到无数金色的光点在自己的周围浮现，像是有灵动般，飘在周围，与此同时，凌钰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心都仿佛被洗涤了一般，所有的阴暗和藏私的心理都在这照耀一下无处遁形，如果确切地拿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凌钰更愿意称之为“净化”。

就像是洗去了俗世一切的尘埃，仿佛一个沾满灰尘的水晶球在这沐光之中变得干净璀璨，散发出它本该有的夺目的光彩。

凌钰正陶醉在这洗涤和升华之中，突然见自己面前弹出了红黑的警告，他只见过一次这样的警告，还是深海那次：

【！！！你正在接受“沐光”洗礼。】

【宇宙裂隙温馨提示：凌钰，属于暗系群阵营，请不要参与光系阵营的活动，净化一旦开始——屏蔽中……滋啦——屏蔽中……】

凌钰正蹙眉等着这说明情况，却突然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被针扎了一般地疼痛难忍，细密的针一下一下直戳着他大脑最脆弱的神经，挑动着他的心脏。

原本给人舒适和干净的金色光点却如同敌人一般，就像是尘埃里的阴暗遇上了拂下灰尘的阳光一般，让人难以自处，自惭形秽，甚至生出自杀来了却这干净的世间的感觉来。

凌钰竭力遏制不该有的情绪，整个身体仿佛都在扭曲和销毁，他不自觉地蹲下抱着自己，依稀能听见耳边顾水轻诧异地声音：“凌钰你怎么了？”

凌钰没有力气去说话，就算那条提示被屏蔽了，他也能猜出来怎么回事，本该光系群参加的“沐光”就没有给他们这些对立的暗系群参与的位置，这是他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阵营存在的对立情况。

就像是躲在黑处的阴暗却被温柔却强硬的阳光拽出来一般，接受着如同刑场一般的“净化”，但注定会使这个阴暗彻底消失于世间。

凌钰闭紧了双眼，他要逃出这个“沐光”圣典的覆盖范围，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

他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死在这个情况之下！

凌钰顾不得周围什么情况，颤颤巍巍地迈出脚步，大概是身体本能自保的作用，他不自觉地启动了深海调查员的身份，但好像起了反作用，那种折磨更加强烈了，迅速走到没人的地方，凌钰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拼命地想要挣脱这样危险的情况，却连眼皮都真不开的无能为力，在最后的模糊之间，凌钰看到了楚司梵发的消息：

[楚司梵：我们暗系不能来这里啊啊啊啊！要死了！]

是啊，要死了！为什么会想要来这里呢，大概就是觉得想要了解一下光系的职业……

“你是古神下的深海子民……”

“你不能站错位置……”

“要记得，你属于黑暗。”

凌钰在恍惚之间听到了无数这样低沉的声音，用的并不是人类的语言，但他却奇异地听懂了，甚至生出了臣服的心思。

“光明的力量并非不可抹去，来到地下领地，我会帮你，我的子民。”

“你看这世界残酷又天真……来吧，这里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凌钰的精神力却在那刹游走，它告诉了楚司梵、宋越溪、付三“前往地下领地”讯息，复又消失不见。

-

凌钰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都是潮湿而粘稠的，像是有什么液体从上方滴落，又像是有什么湖水从中间流淌，沉默的寂静中仿佛沾染着巨物的注视，又消失不见，凌钰是等到自己的直觉告诉自己没有那么危险的时候才轻轻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腐肢、残骸、黏腻的触手。

凌钰微妙地又阖上了眼，毁灭吧这个世界，刚才肯定是他的幻觉。

溪水流经此处，在没有尽头的幽暗山洞，腥湿的卵泡挤满了腐朽的枯骨，凌钰等了几秒，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早晚都是要面对的，便整理好复杂的心情去缓慢地睁开双眼。

身上沾满了腐烂的气息，黏腻的触手还缠在手腕上，凌钰有些恶心，试探地将其从手腕上扒掉，没有遭到反抗，于是他的力气大了些……终于，他从恶臭的水中站了起来，手腕上还残留着被压紧的红痕，凌钰知道身上也有这样刺痛的感觉，所幸那种针扎一样的感觉消失了，虽然——现在的状况并没有比在沐光圣典好受多少。

他想起来那个在他耳边的魔咒似的话语，以及对方不算真诚的热切邀请，在回神后才将这些都放了下来。

他小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较大的洞窟，湿冷的气息给人带来恐惧的感觉，凌钰尽量忽视那些狰狞的朽骨和粘液似的生物，观察了一下，周围是安静的，针落可闻的，却让他连嗓子眼的咳嗽都不敢发出。

凌钰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他也不可能傻到这个时候问“有人吗”。

这里是地下领地吗？

为了以防万一，凌钰使用了深海调查员身份，不怪他频繁使用，实在是自己太弱小了，弱小到为了保证不莫名其妙死亡而不得不忽视深海调查员身份带来的异化后果……再差不过像楚司梵那样，但活着才有希望。

他突然有些理解楚司梵了，虽然从心底都希望保持血统百分之百，也从未歧视过自己所属物种的人类，哪怕它血肉之躯孱弱不堪，但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因为他们需要强大，需要力量——

可悲又可怜的。

凌钰保持着内心的警惕，往自己能看见光亮的地方走去，他十分尽力地不让自己的步子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异样的声音来打破这份死寂。

然后他到达了一个似乎是洞窟尽头的地方。

看着眼前巨大的蠕动的虫卵，他有些反胃，但他压住了自己的生理性反应，因为他注意到——那虫卵上蓦然睁开了无数的复眼，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凌钰屏住了呼吸，两条腿像是扎根了一样没有动弹，但他其实知道，他在蓄力，一旦那些复眼有什么异动，他就会拼命地逃跑。

复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复眼内部流过绿色的液体，但它们却毫无所觉。

凌钰再次深刻认识到了自己有多弱小，甚至面对这种情况，连一个像样的底牌都拿不出。

面前弹出来玩家面板消息：

[楚司梵：凌钰，我好像被宇宙裂隙自动拉到地下领地来了，你了解克苏鲁吗？]

凌钰一边注意着复眼的动静，一边用精神力快速发送消息：

[凌钰：了解一点吧，我也是，我在一个阴冷的洞窟里。]

[楚司梵：那我们可能不在一个地方，我在2102#……

凌钰：？

凌钰：你还在吗？]

凌钰顾不得楚司梵的状态，看到面前虫卵上的复眼没什么动静，凌钰才缓慢地移动步子，能走。

他绕到了虫卵后面。

他能清晰地看到虫卵后面似乎供着它养分的东西，根根分明，像是血管，里面还流淌着鲜红的液体。

凌钰又有些想吐，他只觉得这些真实地去直面有些可怕，如果他所属暗系群以后要长久接触这种东西的话，他可能……接受不了。

凌钰感受到旁边的虫卵似乎在躁动，小心地远离了点，却见它躁动的更狠了。

而那些管子一样的东西却如同暴起的青筋，纷纷有一种要炸裂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