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狼莼又为了帮他们而跑了一整天，陈曦不想再麻烦她，便婉拒了狼莼再次带路的好意，而是问清楚位置后背着筐带着狼胡前往。

小溪下游的岸边堆着一叠叠肥肉，有的已经腐坏，散发出浓烈的恶臭。这些乱丢的白肉上面甚至有几只足有拇指长的苍蝇在嗡嗡游荡，听的人心烦。溪水下游漂浮着几块泡浮囊了的白肉，不知是因为天色已暗还是因为垃圾污染，水体颜色发黑。不仅是溪水，连岸边的植物都不能避免，叶片和枝干上挂了一些黏连的肥肉丝。

此时还没过饭点，不远处的上游还有兽在用陶罐打水。

幸好他们是在下游丢的肥肉……

陈曦扭头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在肉堆中扫视。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她迈步踏进其中，扒开肉块挑挑拣拣，把看起来像是刚丢不久，新鲜的肥肉捡进筐中。

狼胡对肥肉**的气味接受良好，明白陈曦的意图后，他动作飞快，不一会就刨出许多来。只是这些肥肉好坏混杂，想到以后也难免再来捡肉，陈曦干脆和狼胡一块把这些肥肉按气味粗略分类，闻起来实在不行的挖个坑埋了，省的下次来再挑拣半天。

处理完肥肉堆，陈曦踏入小溪，准备寻找一些做肥皂的贝壳来。

小溪中基本上看不见有鱼虾，现在手头没有耙子之类的工具，只能上手扒沙。本来她还很期待能找到黄蚬子来熬蚬子粥，可惜挖了半天，只有一些河蚌和螺狮卧在沙下。陈曦毫不客气，能掏的全掏出来，淘洗干净后丢筐里，不一会就捡满小半筐贝壳和螺。

狼胡在陈曦捡贝壳时一直在她身边绕来绕去，陈曦留了个心眼，捏着河蚌放到他鼻子面前让他嗅：“可以吃吗？”

狼胡犹豫地点点头，张嘴咬了一下河蚌，又摇摇头：“吃，开……”

陈曦松了一口气，只要吃了不会死人就行，肉少和难打开根本算不上事。咖啡豆和薄荷都能进化出碱和薄荷醇来威吓掠食者，最后不也还是被做成咖啡、薄荷糖等美食畅销全球了吗？而且河蚌肉质鲜美，还自带小碗，不吃实在太可惜了。

等陈曦使用吃麻辣烫时用的搭建法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多拿几个河蚌后，才恋恋不舍地跟狼胡一人背一只筐、捧一罐水一起往回走。

负重走了半小时左右，他们才望到了狼莼家旁的简陋兽皮帐篷。陈曦快走几步，把装着肥肉的筐“腾”一下甩在帐前，随地抓了一把土，用土揉搓手上的油，抓了几遍之后，手上基本上已经没有油脂残留了。但用土搓洗总归是没有用肥皂洗的干净，喘匀了气，陈曦爬起来开始做肥皂。

油脂需要尽快炼化，不然放到明天恐怕就变质了。陈曦四处搜罗枯枝杂草，离农田和房屋等易燃物远远的找了块空地来生火。火堆劈劈啪啪燃烧稳定后，她指挥狼胡架起陶罐，往罐中装满肥肉块，又往火堆里丢了几把螺和贝壳，就这样上面炼油，下面烤河鲜。

火焰慢慢给贝肉升温，激发出特有的鲜香来。等到贝壳表面微微烤焦，裂开小口时，陈曦用树枝把贝壳全部拨拉出来堆成一小堆，随后丢给狼胡一块石头，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抄起石块挨个砸开。

仔细剥下贝肉上粘连的碎片，她把干净的贝肉装到陶碗中。确定贝肉已经熟透，便敲敲门，将一整碗贝肉端给了狼莼。

今天狼莼帮她跑了一天，连自己的活都丢下没干。可惜她自己没什么能拿出来当谢礼的，只能用一碗寒酸的贝肉来感谢她。

狼莼惊喜地接过陶碗，尽管被贝肉的香味勾的口水直流，但还是顾虑着陈曦刚来部落没什么余粮，推辞着不肯收下。但陈曦坚持要给，并指了指火堆说还有很多贝壳，狼莼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一小碗贝肉。

剩下的贝壳陈曦一箩筐全部倒入火堆中炙烤。这是陈曦在部落里吃的第二顿饭，尽管非常简陋，而且他们现在还不是部落的一员，但起码暂时不用在警惕和赶路中进食了。只要肥皂做出来，那他们就有很大可能在灰狼部落安稳地度过半辈子。

陈曦把吃剩的空壳也全部丢到火堆中，任火把贝壳烤的焦脆。烤脆的壳拍起来果然省力，没费多大劲就砸成了粉。

白肉已经在长时间熬炼中彻底变成了油汤，最终只剩下几块油渣浮在上面。

油罐放到一边，陈曦往另一只空陶罐中灌满水，随后撮起砸碎的贝壳粉和炼油烧出的草木灰，一齐撒到罐中熬煮成汤。

其实油脂除了肥皂，还能做蜡烛出来。只是原始社会没有工业污染，月明星稀，夜晚对光亮的需求并不高，所以她才选择先做肥皂，而非有着火堆做替代品的蜡烛。

陈曦和狼胡交替着搅拌碱水，等到最后的火星消失时，他俩早已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碱水中多出来的贝壳渣和草木灰已经沉淀在罐底，而由于天气太热，一夜静置后油汤都没完全凝固，只是微微发白。陈曦捞出碱水罐里的渣滓浊沫，将油罐中的油倒出一碗来，又分了半罐碱水倒入油罐中。

接下来只要不停搅拌，等二者彻底混合发生皂化反应后分出剂子来阴干十天，肥皂就做好了。

陈曦吩咐狼胡搅肥皂糊，自己则一路问着名字找去做衣服。

直到正午时分，陈曦才急匆匆地赶回帐篷前，此时油和碱水已经彻底反应，变成乳白色的糊糊。狼胡用蹩脚的语言解释说，陈曦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后肥皂就已经完全混合，又过了一个小时肥皂便从糊糊凝成坨坨。见他呆呆地守在陶罐边，狼莼便招呼他过去帮忙干些农活。

陈曦点点头，把两只罐中的肥皂坨倒了出来。忙活了一早上至今水米未进，她把腾出来的陶罐递给狼胡，叫他去洗干净后打水回来煮粥，自己则像擀饺子皮似的将肥皂坨分成小剂子搓成圆饼，挨个放在刚摘的树叶上，码成几排阴干。

现在陈曦这边还剩三单裤子要做，而家里又没什么事，陈曦便叫上狼胡帮忙，一起做裤子。

有了狼胡打下手，第一单很快就做完了。剩下来的一单是狼瓒，另一单则是被狼胡不断嗅闻吓了一跳的雌兽。

狼瓒本来正在田地里拔除杂草，她的眼神好，远远地瞅见了陈曦，便热情地挥爪打招呼。狼瓒的脚边还围着五个用牙啃杂草的小毛团子，他们正在叽叽喳喳玩闹，一会扑蝴蝶一会学鸟叫，见阿姆和陌生人打招呼，有两只团子学着狼瓒的样子挥舞狼爪和陈曦打招呼，另外三只小团子则躲在狼瓒旁边的高大雄狼兽后面，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偷偷看陈曦。

陈曦失笑：“这么多小狼崽呀！这都是你的孩子吗？”

狼瓒骄傲地挺起胸膛：“足足有五只呢！厉害吧！整个部落都都没有比我生的更多的雌兽了，其他狼兽和鸦兽倒是想生这么多，但她们拼了命也只能生出三个来！”

说罢，她又抓住一只小狼崽，把小狼崽身上的毛拨拉开压塌道：“你看看我家小崽们的体格，怎么样？够壮实吧！我不仅会生，更会养！这些小崽们自从生下来后好好活到现在，没一只生病死掉的。好多雌兽羡慕坏了，都偷偷来问我生养的秘诀呢！”

小狼崽不满妈妈折腾她的毛，于是啊呜一口含住狼瓒的手指磨牙，陈曦被他们逗的哭笑不得，左右看去，的确有几只邻近的雌狼兽慈爱又羡慕地看着这群小狼崽，发觉陈曦的目光，有几只雌兽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避开视线，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又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看小狼崽们。

狼瓒垂眸温柔地为狼崽们梳理毛发，用指甲掐出他们毛发里的虱子，扭头道：“曦，你多大了？是不是能生崽啦？我从十六岁就开始生崽啦！我偷偷给你说生崽多的秘方！灰狼部落的小崽们比其他部落的更容易活到成年，也很少有雌兽因为生崽死掉，这都多亏了巫月大人……可惜部落没第二只猴兽了，不然有巫月在，你也能放心地生几个小崽出来呢！”

“十六岁……是不是太早了？”

自己的身子都还需要营养来长大，却已经要给肚子里的孩子提供营养，况且身体发育不成熟的情况下生孩子，难道不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吗？

狼瓒听不懂陈曦这叽哩咕噜的一大段话，但她抓住了一点：“营养是什么？”

陈曦解释道：“营养就是你吃进去的肉和菜，吃的越多，营养就越多，身体就会长得越高越壮。你生孩子的时候太小了，自己还没长大，营养就全被孩子抢了，后面不仅要喂奶，还接二连三地生了那么多孩子，本来你能长得更高更壮，但……”

狼瓒喃喃道：“狼莼十九岁才生第一个孩子，怪不得她长得比我高壮，干的活比我多也不会累……”

陈曦想到巫月石屋中各样的花草，于是问道：“巫月是在生产前给你们吃一些补力气的草药吗？”

狼瓒摸摸肚子：“不止呢。每只雌兽肚子大起来之后，都会到巫月那里，让巫月摸肚子赐福呢。生产的时候，巫月准备热水，帮我们按顺肚子，把小崽推出来。”

最大那只小狼崽听到这里缩了一下，颤抖地说：“巫月还要拿石镰砍小妹和阿姆肚子上的带子呢！阿姆流了好多血……我不想流血，我不要生崽！”

其他已经懂事了的小狼崽呜呜乱叫，叫嚷着说长大了不要生小崽，害怕也被石镰砍肚子。

狼瓒将小狼崽们搂在一起，轻声安慰道：“咱们是强大的雌性，生崽是土地神赐予我们的最独特的能力。不要怕……咱们雌性是不一样的，咱们和土地是连着的，土地生育世间万兽，创造生命，咱们也能生下小崽，延续灰狼部落。土地只听同样拥有生育能力的雌性说的话呢。你们不是觉得首领和祭司很厉害吗？每个部落的祭司可只能由雌性来当呢，不能生小崽的雄性可不能当哦！”

陈曦扭头看向狼瓒的伴侣，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赞同地点点头。

陈曦顿时觉得五雷轰顶，狼瓒的言论跟她现在所熟知的父权社会完全不一样。据说最原始的部落就是母系氏族制社会，她本以为灰狼部落雌性地位高光体现在首领和祭司都由雌性担任上，没想到雌性的地位还体现在原始信仰上。

不过仔细一想，狼瓒这番言论完全没问题。世界就是从女性□□诞生的。希望这个土地神包容一点，别嫌弃她这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外地女儿。

交谈间，陈曦已经做好了狼瓒的裤子。看着这条裤子，狼瓒的伴侣立即道：“这间衣服倒是很方便……你能给我们狩猎队每只兽都做一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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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土地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