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瓒等人看这红鱼逆流而上，动作疯癫，怀疑这鱼有问题。尽管眼见着紫貂兽们用木刀剖开鱼腹，露出微红的鱼肉，但还是犹豫着不敢下水去捉。

陈曦也从来没见过如此反常的鱼，她凑近蹬了她几脚的紫貂兽，真诚求教道：“你……这鱼能吃吗？一般的鱼不都是顺流而下吗，这鱼怎么反着来呀！”

紫貂兽只顾着抻开剥下来的鱼皮，头也不抬道：“我叫敏。能吃，吃了死不了，你们放心吃吧。这鱼叫归鱼，也叫达乌鱼，归鱼本来在溪水上游出生，稍微长大一点后便离开出生地，顺游而下，一直游到无边无际的水里。等到长成，它们再逆流而上，回到出生地产卵，产卵后耗尽全身力气后死亡。归鱼这个名字就是取自它们成年后必定要回家的习性。归鱼平常时是白色的，只是因为夏天里它们急着回家去生鱼崽，一口不吃一路猛游，这才肚皮鼓起，变成红色。”

“你们抓鱼的时候不要抓有力气往上走的鱼，它们回家生了小鱼来年才会有更多的归鱼。你们抓那些没有力气往上游的鱼吧，那些鱼足够你们吃了。反正它们没力气回家，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陈曦将貂敏的话转述给狼瓒和鸦云等人，得知了归鱼溯游的原因后，几人也不愿捕杀有力气往上游的鱼，只是挑拣一些没了力气，奄奄一息的鱼来吃。

狼胡扎起帐篷，学着狼瓒等人的样子下水抓鱼，陈曦眼神失焦，将狼胡被归鱼甩了一身水的样子收入眼底，却没有上前帮忙，而是在心中默默思考。

貂敏所说的一望无际的水是否就是大海？听貂敏的描述，似乎归鱼是在淡水中出生，幼年再游往海水中生长，直到发育彻底成熟后，再溯游回到出生地繁殖。

可一条鱼体内储存的能量能多到哪去？更何况是在全程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与地势对抗。如若无边无际的水真是海水，那么大海估计离这里不会太远，可能徒步仅需一到两个月就能抵达。

有了海，那盐就不成问题。他们只需煮海即可成盐，等在这边的生活稳定后，就可以派人前去制盐。

至于路线，甚至都不需要她多费心思，归鱼已经用世代的溯游为他们挑选出了最适合的路线。他们只需在归鱼彻底溯游完毕之前，逆着归鱼的路就能找到海洋所在。粮草更不必说，丧失力气的归鱼就是沿途上最新鲜的食物来源。

那边狼瓒几人抓来鱼便直接开膛破肚，放在火堆上烤，看着这边的情形，貂敏的胸膛狠狠起伏几下，终于忍不住冲过来从几人手中夺过归鱼道：“你们这样太糟蹋东西了！”

陈曦被这动静打断思考，视线聚焦，走过去查看情况。

貂敏手爪在鱼皮上划拉几下，最后丧气地将一把烤鱼全部推到陈曦手中，自己则走进溪水中又抓了一条鱼道：“归鱼的鱼皮阴干后还能做成鱼皮衣，你们这样随意杀鱼，完全破坏了鱼皮的纹理，更别提皮都不剥就放上去烤了！你们学着点，看我怎么处理！”

鱼皮还能制衣？

陈曦将烤鱼还给灰狼部落几人，自己则全神贯注盯着貂敏的动作。只见貂敏抄起木棒，在鱼头上几棒下去，归鱼的身体便僵直起来。貂敏手起刀落，用石刀将鱼头鱼尾利落地剁了下来，随后在鱼脊背上一划，从头到尾将归鱼切成左右两半。

貂敏收起石刀，转而换上木刀，将木刀尖插入鱼皮和鱼肉连接处，左右扭几下，鱼皮和鱼肉脱开，形成一个小口。顺着这个小口，他伸出一根指头摁住鱼皮贴着肉一下下轻刮，将大半张鱼皮刮了下来。剩下的小半他也不再用木刀，而是直接上手，使劲将整张鱼皮撕了下来。

另一半鱼皮也剥下来，貂敏在溪水中划拉几下，冲洗干净后将鱼皮提到陈曦面前道：“学会怎么剥皮了吗？”

陈曦看着两片软趴趴的鱼皮随着晃荡黏在一起，侧头避开风吹过来的鱼腥味道：“这样就能直接缝衣服了吗？”

貂敏歪着头，似乎在辨别陈曦这话是不是认真的，见陈曦不像在开玩笑，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还要用生蛋黄鞣一遍，鞣完了彻底阴干才能缝衣服。你在你们部落是从来没鞣过皮子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狼瓒开口解围道：“我们部落都是用脑浆鞣兽皮，用生蛋黄鞣鱼皮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鱼皮这样轻薄，做出来的衣服不会很脆很容易扯断吗？”

陈曦将目光投到貂敏的马褂上。初见时她也注意到紫貂兽们的衣服轻薄异常，没想到这种衣服是用鱼皮做出来的。

貂敏摇头道：“不会。鱼皮很韧，不会那么轻易就破掉，而且鱼皮鞣制的时候需要反复揉搓按压，鞣好了之后和鹿皮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鹿皮还要耐磨。”

鸦云若有所思地问道：“可你们去哪弄那么多生蛋来呢？我们怎么说也在这边走了好几天，可一路上都没见到有野鸡的影子呀。”

貂敏瞥她一眼道：“你们找不到野鸡也不稀奇。野鸡胆子小，性格机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迅速逃窜。而且野鸡的腿很有劲，跑起来飞快，连扑棱带跑几下就钻进灌木丛中不见踪影。”

“平常白天它们都藏在灌木丛或者草丛里面睡觉，只有晚上才会三三两两结队出来啄松子、草籽和虫子吃。普通的兽没有我们的经验，更没有我们这么灵活，基本上连野鸡的踪影都看不到，更别说是抓到野鸡了。”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抓不到野鸡就没蛋黄。你们队伍里面不是有鸦兽吗？鸦兽飞到树冠里掏一些野鸟的鸟蛋下来，也能拿来鞣鱼皮的。”

闻言，狼瓒几人琢磨着什么时候掏些鸟蛋下来鞣鱼皮，陈曦同样抬头望着密实的树冠，看着松鼠在穿梭间偶尔扑簌簌地往下掉松子，离得近的紫貂兽便循声拨开草丛，寻找半天后将一把松子揣入怀中。

貂敏虽然提到鹿皮，但整个紫貂部落都没几只真正身穿鹿皮的兽人，反而是用松鼠皮和老鼠皮装饰衣服的貂兽多一些。

陈曦猜测貂兽本身力量不够强，人数也不多，鹿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好捕，反而是树上的松鼠、地上的老鼠、灌木间的野鸡、溪里的归鱼更贴合他们的能力范围，更好捕捉，鱼皮衣恐怕也是捕不到鹿一类的大型动物才不得不如此。

看他们捡松子嗑的模样，看来松子一类的坚果也在他们的食谱里面。但他们都走到紫貂部落领地里面，却没看见有半块地用来种植，说明紫貂部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渔猎部落。

不过以这条溪水中归鱼的密集程度来看，光是囤积归鱼肉估计也足够紫貂部落在冬季维持温饱了。

陈曦甚至怀疑只要这条溪流不断，紫貂部落甚至会永远维持着渔猎生活。

可如果他们十四人也天天捕鱼的话，恐怕会给紫貂部落带来一些食物上的压力。幸好他们之中狩猎队成员占了大半，等恢复精力后完全可以捕猎鹿一类的大型动物，不会过于抢占紫貂部落的资源。

至于剩下的一些成员，如果能在这里长久居住，陈曦准备安排他们开垦良田继续种地。说实话陈曦并不赞成渔猎为生，渔猎的不确定性太大，运气好了能抓到猎物吃，运气不好不仅要饿肚子，有时还会造成生命威胁。

况且归鱼只在夏季洄游，并且需要三四年才能发育成熟，这也就意味着归鱼从育苗长到成鱼期间的两年内溪流里是没有如此巨量的鱼可供部落成员果腹的。

相反，土地是永远不会辜负他们的。只要勤勤恳恳地播种、除草、浇水，无论多少，总会有谷子从地里长出来。

而且兽人对肉类的需求并不一定要靠捕猎来实现，他们完全可以抓一些野鸡、野鸭等温顺的动物来驯养，养个几代，养熟了就能稳定地依靠牧场来提供肉类。

但如今她在别人的地盘上，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改造土地，只能着手于眼前的一些小事。

陈曦深深呼吸，感受带着一丝凉意的风穿钻进她的肺叶，接过狼胡递过来烤到表皮酥脆的归鱼，蹲坐在火堆旁一边撕咬一边跟狼瓒鸦云等人商量。

“现在已经八月中旬，秋冬转眼就到了。从部落里带来的粮食虽然足够我们度过这个冬季，但咱们也得为来年春天考虑。狼瓒家虽然余粮多，但小狼崽也多，我们几家虽然数量少，但余粮也少。不管是哪家都得攒一些吃的以备不时之需了。”

狼矛点点头，他点了点鸦云鸦羽几人道：“貂敏说这附近有鹿群，我们先歇个一两天，明天磨一下矛尖，活动活动身体，后天就去抓几只公鹿来做成肉干。”

鸦苍几人则表示自己可以在附近的树上和灌木丛中搜一下有没有可以吃的果子和野菜来。

陈曦点点头，最后拢了拢狼瓒和狼胡道：“至于狼瓒和我，咱们几个尽量多捞一些归鱼出来做成肉干，毕竟归鱼这么多，总不能浪费了溪流的好意。鱼皮剃下来先阴干放到一边，咱们先不急着做鱼皮衣，冬天要到了，还是鹿皮子那些长毛的皮子更加保暖，咱们得集中时间和精力去抵御寒风了。”

归鱼在现实生活中是存在的，不过名字并不是归鱼，而是鲑鱼（大马哈鱼、三文鱼），用鱼皮制衣也是存在的，咱们的赫哲族就会用鱼皮做十分精美的衣服，不过赫哲族是用玉米面鞣皮子的，并非用蛋黄，考虑到原始时期农业水平低下，石磨的制作都是个大问题，更别提有了玉米后基本上是填肚子，而非做衣服，最后参考了北美的鱼皮衣做法才确定用蛋黄鞣鱼皮。

很久之前看过一个讲述因纽特人生活的纪录片中好像也有因纽特人用鱼皮做衣服的片段，我记得当时纪录片中说因纽特人鞣皮子需要因纽特女性把鱼皮卷起来放到口中用牙齿反复咬软，所以很多因纽特人的女性年纪轻轻就牙齿松动甚至于脱落，非常可怜……

再多说一句，文中写到的野鸡是土鸡，不是环颈雉鸡。环颈雉鸡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数量十分稀少，保护野生动物，禁食非法野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渔猎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