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1.

这一年万圣节我是和硝子一起过的。

我们买了不少食材,还把她一直没时间收拾的房间好好整理了一番。

“你现在的手艺精进了许多。”

我甚至试着烤了半只火鸡,硝子的评价很不错。

她总是太给我留情面,没提起我以前不堪入目的厨艺。

——连大胃王五条悟都要上蹿下跳地叫厨房杀手以后不要踏进有灶火的房间半步的程度。

“什么时候又想着进厨房了?”

她调侃我以前不是打定主意要指着外卖过活,怎么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我笑着说闲的没事干的时候就瞎捣鼓呗。

2.

假的。

我从2011年才开始动手学着做饭。

在高专读书的时候试着给他们三个下过厨。

彼时硝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五条悟在外面狂啃西瓜。

夏油杰不放心地在我旁边打下手。

“不要你管,我搞得定。”

“等着本大厨征服你们的味蕾就好。”

我这么跟他说着,下一秒就被锅里滋啦爆响的油吓得弹射三米远。

夏油杰上前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危机。

围裙的带子松松系在他的腰后,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是真英雄。

“溅到了吗?”

关火之后他回头牵起我的手,仔细打量过没有伤处之后轻轻松了口气。

“厨房好像地狱。”我抽回手,喃喃。

他怔了怔,然后慢慢笑弯了腰,疏朗的眉眼也跟着弯起来。

我不懂他在笑什么。

他一边笑一边给我讲解热锅冷油,冷锅热油和热锅热油的区别。

……半个字都没记住。

我只觉得他认真温柔的样子好看得要命。

心跳快得让我想要咳嗽。

……

“听明白了吗?”他停下来,检查教学成果。

我点头。

但夏油杰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懂装懂,半晌叹了口气,语气很轻。

“……没关系。”

“反正还有我。”

——反正还有他。

这个承诺一直到他叛逃之后仍然有效。

在盘星教的四年,我基本没摸过一点灶台。

我是从离开夏油杰的那年才开始有了走进厨房的机会。

但是这些暂时也没有必要告诉硝子了。

3.

硝子说她要开始戒烟了。

——所以今晚酒要多喝一点。

“表示庆祝嘛。”

我问她这和「决定开始减肥了所以大吃一顿」有什么区别。

她古怪地看我一眼,说那当然有区别。

我附和说好好,有有,展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眼贴和助眠香薰。

按摩仪前几年买了好几个,今年被她拦下了。

“你去年买的眼贴我都还没用完。”

我说那都过期了吧。

她说谁架得住你十年每年都买。

——其实是她休息的时间太少。

十一点多的时候五条悟披着床单翻进了硝子家,坚持声称自己是鬼怪。

“不给糖,就捣蛋。”

床单上用记号笔画了拙劣的鬼脸,垂下来连他的膝盖都没盖住。

他在屋子里横冲直撞,路过桌子的时候顺带一口吞掉了半个蛋糕。

家入硝子给了他迎面一耳光让他赶紧滚。

他消停了。

结果没安静两秒就又开始喵喵大叫,问我有没有准备好他的生日礼物。

我说没有。

他叫得更大声了。

其实准备了。

买了steam所有上新的游戏。

其实放到以往,腰缠万贯的五条少爷早就自己买掉了,基本没有我出手的机会。

等我看到有新上架的时候,他和夏油杰已经刷新了好几轮彼此的记录。

现在发行的游戏倒是越来越多。

只是五条家主玩游戏的时间越来越少。

特别是双人游戏,总也玩不成。

4.

没到十二点,嘴上说着要放肆通宵的两个人已经在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

我知道他俩目前为止已经连轴转了好几个月。

所以轻手轻脚收拾了房间,给两人分别盖上毛毯就下楼离开了。

出门扔垃圾的时候猛地吹来一阵冷风。

吹得我没想起上次这样相聚是何年何月。

想不起来。

姑且就算作我没想起他。

5.

12月23日。

我准备了几人的圣诞节礼物,夏油杰的那份由我亲自送去。

那天下了雪,我仰头看着盘星教的大门,竟然还生出两分荒缪的故地重游之感。

“抱歉,请回吧。夏油大人说今天不见您。”

侍应生好脾气地朝我笑。

“礼物我会帮您转交。”

我吸了吸冻得僵硬的鼻子,说“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又过了一个小时。

侍应生把我请进了大厅,端来了热茶和点心,告诉我夏油杰真的不会见我,暖暖身子就请离开吧。

我点头说我知道。

然后我捧着茶杯又坐了一个小时,点心尝了一口。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决定离开。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侍应生,小孩高兴得不得了。

“不过,你们这里有巧克力西多士吗?”我问他。

他愣了愣,但还是去里面帮我询问。

过了几分钟,他跑出来,告诉我没有。

我说好的。

“这样的话,这种点心,我可以多带回去一点吗?”我指着他拿来招待我的甜品。

我在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我知道。

他又跑去问,这次跑回来点头说可以可以。

然后手很巧地把点心打包起来,送到我手里,动作轻巧又漂亮。

和他很像。

我看得入迷,注意到他小臂上的伤疤,随口关心了一句怎么弄的。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咧开嘴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是11年地震留下的,早就好了。

他的父母都被地震带走了。

“多亏了有夏油大人收留我。”

“夏油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

我垂着眸嗯了一声。

6.

我在回去的路上把两袋点心全都塞进了嘴里,一个不落。

腮帮子被撑得酸胀。

喉咙也因为吞咽困难而想要呕吐。

我坚持着把它们都咽进肚子。

然后跑进便利店买水润喉。

半瓶矿泉水灌进肚子,撑得想吐。

我蹲在路边休息了会儿,慢慢走回了家。

7.

12月24日。

东京的残雪未消,天色依旧阴沉。

百鬼夜行。

我混在鬼中间。

鬼比我更有人样。

8.

我没有理会周围夏油杰释放出的咒灵,漫无目的地向前,它们也不会伤我。

五条悟教出来一群出色的孩子。

但是还需要成长。

今天这一场或许算是实战课。

我走进了高专后面的小巷。

假装没有看到靠在墙边喘息的男人,假装没有看到他沾满血污的面颊和被泥灰黏住的长发。

他一向要强还洁癖。

这一点我记得。

我们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开口说:“过来。”

说实话我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

听了整整十年的“请你离开”,听他对我说“过来”还是头一次。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嘴上这样说,身体却诚实地向他靠近。

他闷笑两声,说也对。

“你向来都叛逆得很。”

我走近他,看着他身上淋漓的血迹不知道眼睛该放到哪去,无论看什么地方我都觉得痛。

痛得我打颤。

他弯唇莞尔,轻声和我说,“很丑吧?”

“别看了。”

他要我背过身去。

我照做。

我感觉到他抬起了手。

我以为他要抱我。

但是并没有。

他只是在破烂不堪的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手。

然后略微停顿一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一缕又一缕地在指间捋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像是在自责:

“只有一只手的话,梳不好看,抱歉啊。”

我把下唇咬破了皮,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脑子里突兀地想起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我们坐在房间里陪两个小姑娘玩闹。

他说以前有想为其梳头发的对象。

小姑娘问他后来怎么没梳成。

他轻描淡写地说没来得及。

我当时嘲笑他爱臭美还嘴硬,他有点生气,但后来还是做了点心主动破冰。

那时候我差点就要幻想出余生许多年。

温暖的阳光,嘴硬心软的夏油杰。

我愿意一辈子和他彼此怨怼。

等老得没牙的时候我们还互相骂对方是糟老头子和糟老太婆。

……

9.

我感觉到五条悟来了。

他静静看了我们一会儿,同样什么话都没有说。

夏油杰笑着说你们怎么到最后都这样。

不抓紧机会说点什么诅咒的话吗。

五条悟的声线沙哑得吓人。

他说他相信他不会伤害无辜的学生们。

夏油杰顿了顿,嗤笑一声。

我却被这句话勾起了荒谬的希冀。

心脏不停狂跳,我想要转过头去央求五条悟。

求一求他吧。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

我企图否认我逐渐强大的术式所预见的结果,不,或者应该说——

我从没甘心承认过。

但是夏油杰轻轻摁住了我的肩膀。

“别回头。”他说。

“我这一生都没有回过头。”

“你也不要为我回头。”

“永远都不要。”

10.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11.

五条悟应该是给我开了无下限,我没有感受到一点血液喷溅到身上。

却觉得浑身的皮都发烫。

我转过身去。

五条悟抬手遮住了我的双眼。

直到我的眼泪从他修长的指间溢出来他都没有把手移开。

我觉得疲惫得要命。

大脑里的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我抓住五条悟的手掌把它从眼前移开。

我的理智和所谓的计划已经快要燃烧殆尽。

我想跟他说:

“你把我也杀了吧,求你。”

“求求你。”

这样就当我和夏油杰也曾同路过。

但当我对上五条悟那双苍蓝色的眼瞳之后,我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的眼睛也在悲恸。

那双美得不可思议的眼睛现在也悲伤得快要让我溺毙。

他甚至在乞求我。

乞求我——

「不可以对他那么残忍。」

于是我终究什么都没说。

12.

或许气氛合宜的话,我们应该在这里抱头痛哭一场。

可惜成年人并没有那样的机会。

他还有学生需要安抚,高专的烂摊子也等着他收拾残局。

我的使命也还尚未完成。

我们两个挥手作别,他把他带走。

我想拦住他,他侧身躲过。

“你尽管恨我,是我杀了杰。”

“然后活到有足够能力向我复仇的那天。”

“我等着你。”

他咧嘴一笑。

试图用「最强」的名头扛起我的命。

我其实想说点什么。

张口几次却发现已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夏油杰带走了。

他真是狡猾透顶。

*13.

“你的理想是什么”

“你的志向是什么”

“你的愿望是什么”

……

诸如此类的问题,夏油杰一生被许多人问过许多次。

甚至包括咒术高专的入学测试,问题的性质在他看来也和这大差不差。

他的回答也一向专一又坚定

——是大义。

五条悟不止一次地嘲笑过他“老土的正论”,他却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决心。

他从不动摇。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叛离高专的整整十年零两个月。

他在大义的路上踽踽独行,从未回头。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十秒。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将这个老套的问题问了自己一遍。

他避开挚友炽热的目光,看向身前的女人一头浓密又柔顺的长发

——发绳被他刚刚偷偷取下来戴上了手腕,单手做这件事有点困难,费了他一些力气。

「我的愿望是什么呢。」

二十六年不曾动摇的答案,在生命行至末尾的时候第一次出现了变动。

那一刻,他没想到世界,没想到大义。

他想。

他想要给喜欢的姑娘梳一次头发。

就当那几十秒杰哥为妹回了头。

努力码字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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