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缘看着月下身影，目光一滞，不过随即移开，他也是道心通明之辈，不会看到了美人儿就挪不开眼。

杨天佑看了一眼，也是连忙回神，他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嫦娥姐姐，你怎会来了？”瑶姬很是意外，又有些担忧，她怕嫦娥是带她强行回天的。

嫦娥本也是不想来的，但是看到院中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时念起，便拿了盒月宫的桂花茶，借着祝贺之名下来了。

“你怕嫦娥是来抓你回去的？”嫦娥嗔怪地看了瑶姬一眼，将手中的礼盒递出，“我知拦你不住，只能送上一份贺礼，这是月宫的桂花茶，礼薄情重，望妹妹收下。”

“多谢姐姐。”瑶姬收下礼盒道，“我来为姐姐介绍，这是昆仑的道友，应缘，我上次和你提起过的，应兄，这位是广寒宫主，三界第一美人，嫦娥。”

“都是虚名罢了，见过道友。”嫦娥福身，礼数周全地道。

“见过仙子。”应缘拱手道，“仙子不用如此客气，称呼我名字便可。”

嫦娥微微颔首。

瑶姬将嫦娥自月宫带来的桂花茶泡了泡，端在院中一方石桌上，不愧为月宫桂树，茶一泡开，香气立刻萦绕在庭院之中。

“真不愧是月宫的桂花。”应缘赞道。

“谬赞了。”嫦娥谦虚地道。

四人在院中饮茶闲聊，时间过得也是飞快，期间应缘和嫦娥也知今夜是杨天佑瑶姬大婚之夜，不提那沉重的话题。

月过中庭，应缘起身道：“时间已是不早，不多叨扰了。”

嫦娥也跟着起身：“我也该告辞了。”

“两位慢走。”杨天佑道，也不提日后闲暇让他们多来灌江口拜访，他自知如果牵连过深，有朝一日怕是会殃及池鱼。

嫦娥对杨天佑点点头，又朝应缘道：“我们走吧。”

“好。”应缘应着，跟在嫦娥身后，见她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

两人走在寂静的长街之上，嫦娥轻启朱唇：“他们的未来恐怕会多有波澜。”

一时贪欢也罢，可是想一世长安却有些困难，虽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时间久了，总是容易露馅的。

“仙子之忧，我也明了，此前利害我也向杨兄一一说明，只是他还是选择了如此，或许这就是人间所谓的爱情。”应缘道，心中好奇着爱情是个什么滋味。

“嫦娥也劝说过瑶姬，可是她虽表面上应承于我，心中还是念着那人，为了一人，放弃了过去的万年。”嫦娥有些惋惜地道。

人间情爱她在月镜中看过很多，牛郎织女一事她也知晓，却不知其中魔力竟然达到让玉帝的亲妹妹，镇守欲界四重天的瑶姬都沦陷其中。

“往后或许还要仙子多留心天庭的动静，万一有个好歹，也叫他们提前有个准备。”应缘道。

“嫦娥的玉兔最喜欢在天宫乱窜，会叫她多留心些的。”嫦娥道，“只是嫦娥的身份不便人前相助，恐怕大多事情，还要麻烦你了。”

“自然。”应缘应承着。

忽然，嫦娥的脚步一顿，转身定定地看向应缘，话锋一转。

“你很久没有来广寒宫看我了。”

……

数万年之前，那时候还是天帝和东皇统治天界的时候。

月亮上面，无数的太阴之华笼罩，寒冷无比，在昏暗的太阴深处，有着一片宫殿存在，广寒宫。

这是一处禁地，生灵不入，曾经有人试图走进，但再也没有再出现过，连那些死生虚一的强者也不会轻易地踏足此地。

应缘站在庭院之中，在一株粗有四五人合抱的月桂树下，一个皎如满月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应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她看着这张脸，只觉得无比的亲切，无比的熟悉，她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可是却只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看着她眉宇间的一点急色，应缘安慰道：“没事的，你才刚刚醒过来，还不太熟悉这个身体，等过一会儿时间就好了。”

应缘扶着她坐起，她带着好奇的目光环视着四周。

“我们现在在月亮上面，这是一颗很特殊的星辰，一半处于人间，一半处于天界，你当年说既想要看到天界，又想要看到人间，所以我抓来了这颗星辰。”应缘介绍道。

我当年？她想了想，脑子里面空空的。

她的身子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从月桂树上，一道道神道法则溢入她的身体之中。

应缘抓起她的两根手指，在虚空中写下了两个字：“这就是你的名字，嫦娥。”

“嫦，娥。”嫦娥一字一顿地道。

“对，嫦娥。”应缘道。

在月宫之中，醒过来的嫦娥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坐在冠若华盖的月桂树下发着呆。

应缘走入庭院，在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白兔，兔子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两颗红宝石。

兔子被应缘放在地上，应缘拍了拍兔子，兔子一蹦一跳地向嫦娥跑过去。

嫦娥听到动静看过去，见一个红着双眼，从未见过的生物朝她而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吓得连忙躲到了月桂树后面。

那兔子也不怕人，看着嫦娥躲到树后面，依旧朝她跳过去，似乎想亲近亲近她。

看着兔子的红眼睛，嫦娥觉得可怕极了，眼眶之中都吓出了泪水。

“嫦娥。”应缘有些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

嫦娥抬眼看见应缘，一脸委屈地朝应缘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入应缘的怀中，泣不成声：“有个好可怕的东西，就在月桂那里。”

应缘拍了拍嫦娥的后背安抚着她：“不怕，不怕，那就是一只小兔子，它很可爱的。”

“它一点儿都不可爱，它的眼睛是红色的，跟血一样的颜色。”

“真的不可怕的，有我在呢。”应缘拉着嫦娥的手走向月桂树。

小白兔一脸无辜地伏在树边。

应缘蹲下身子，摸了摸兔子：“你看，它很温和的，不会攻击你的，摸起来还很舒服呢，要不要摸一摸？”

“不要。”嫦娥干脆地拒绝着。

白兔往嫦娥跟前蹦了一下，嫦娥吓得花容失色，忙往后退了两步，无比警惕地看着白兔。

“你看，它也在等你摸它呢，你看它这么小小的个子，它又吃不了你的。”应缘循循善诱着，“你在它的眼中这么大，它都不怕你，你怎么还害怕它呢。”

“它那么小，我这么大，它都不怕我，它还不可怕吗？”嫦娥一脸惶恐地道。

喵了个咪，应缘一愣，忽然发现嫦娥说的好像有道理。

呸，有个锤子道理。

应缘又撸了撸兔子：“你看，真的没事的，像我这样，轻轻地摸一摸就好了。”

嫦娥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应缘，又看了看兔子，终于是有些动摇了，缓缓地走进兔子身边，警惕地蹲下身子，又一点点地往前挪着手，乌龟的动作都比她要快上一点。

嫦娥的手掌悬在兔子的上方，迟迟不肯落下，应缘握住嫦娥的手，带着她一起缓缓落下。

“我说了它不可怕吧。”应缘道。

嫦娥胸襟起伏，撅了撅嘴，还是有点儿委屈。

寝宫内，应缘躺在床上小憩，嫦娥轻手轻脚地爬了上来。

“你干嘛？”应缘奇怪地问。

“睡觉。”嫦娥小心翼翼侧躺到应缘的身边，看着他道。

“你怎么不去你的床上睡？”应缘侧过身问。

“小玉把我的床给霸占了。”嫦娥委屈地道。

应缘苦笑了一下，终究不是一个人了啊！琥珀可是喜欢兔子的很。

嫦娥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轻颤着，不一会儿之后，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千年的时光过去，弥漫月亮的太阴之华大多被嫦娥所吸收，她从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女，成长为了执掌月宫的广寒仙子。

在月镜之中，她看着人世沉浮，皇朝更迭，万物的生死在镜中一一划过，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到今日她还不知道，那就是她是从哪里来的，只单单是在月桂树下孕育的一个拥有着绝美皮囊的女子嘛。

嫦娥目光空空地站立在月桂树下，忽然，一朵朵花朵从月桂上盛开。

无比纯净的蓝色，带来着别样梦幻的魅力，一朵朵如烟云般盛开在嫦娥的面前，在这千年之间，月桂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花。

嫦娥目光扫过这些蓝色花朵，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如玉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一朵蓝花之上。

这些海蓝色的花朵是承载着记忆的灵魂之花，承载着本该凋零干枯，消散在久远时间长河中的记忆，再次盛开在月桂之上。

蓝色的月桂花如烟般散开，一幕幕场景映在花雾之中，映在嫦娥澄净的双眸之中，在她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多久的时间过去，两行清泪从嫦娥的眼眶中滑落。

她看到了，在这月桂树的里面，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一张玉床上，在她的周围一缕缕圣洁的光华游离，保护着她的肉身不朽不灭。

她是琥珀，是曾经的昆仑天女，而她是琥珀的一缕元神再生。

在那些如梦幻般的蓝色光华中，她看到了，看到应缘抱着琥珀来到了此处。

而后借助月桂树的力量，让琥珀的一缕元神获得新生，他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虚空写下两个字，告诉她的名字：嫦娥。

“你都看到了。”应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嫦娥的身后。

“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吗？”嫦娥回首，泪眼婆娑地看着应缘问。

“你不是替代品。”应缘道。

“那我是失败的产物吗？”嫦娥绝望地道，“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身子，不一样的灵魂，不一样的元神，所以我连替代品都不是。”

应缘一时语噎，是吗？是吧！

看着应缘没有说话，嫦娥已经明白了一切，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了双膝之间。

好一会儿，应缘走到嫦娥的面前。

“现在的你就是你，不是替代品，不是失败品。”应缘道，“你是嫦娥，你会是天上地下最美的广寒仙子。”

“真的吗？”嫦娥抬首问，泛红眼眶中的双眸映着应缘的身影。

应缘弯下腰，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

应缘冲着嫦娥淡淡一笑，轻轻地抱住嫦娥：“最近有些忙。”

嫦娥是应缘的一颗暗棋，藏在天界之中，帮他注意着天界的一举一动，毕竟现在的玉帝可不是那个“快请如来佛祖”的战五渣。

“每次你都这么说。”嫦娥靠着应缘的肩膀，有些委屈地道。

应缘轻轻地拍了拍嫦娥的后背，他也不想的啊，可是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两人相互依偎在一株大树之下，直到天际露出了鱼肚白，嫦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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