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咚咚咚——
江结夏敲了门,没一会儿,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下一秒,大门被拉开,露出一张让他意想不到的脸。
“孟行之?你怎么在这儿?”
“蹭饭。”
几天不见,孟行之右手又绑上了石膏,脸上还挂了彩,看样子应该是刚打过架。
江结夏想起运动会那日孙北仁说的话,那天胥宸带孟行之去医院,所以他是运动会那天又受伤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孟行之,一时间摸不准发生了什么。
“小夏来了啊?快进来。”
不大却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客厅里出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头佝偻着背,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很好,听到声音后,扶着沙发起身,慈祥地笑着朝江结夏招手,显然,两人是熟识。
“胥爷爷!我来看你啦。”江结夏暂时将心中的疑问抛下,轻车熟路地换了鞋进门。
孟行之自动让出道来,让门外的江结夏和闻松进门。
对比起江结夏双手空空,闻松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有牛奶水果,有肉有菜,零零散散提了好几包。孟行之颇为意外地地扫了一眼闻松,而后又看了看和胥老爷子揽着肩叙旧的江结夏,心下了然。他和门口的闻松对视一眼,而后朝厨房走去,留给几人叙旧的空间。
江结夏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到闻松没跟上来,又后退两步,介绍道:“胥爷爷,这是我的好朋友,闻松。”
“今天带他一起来蹭饭了。”
“好好好。”胥爷爷大笑着,十分开心地上前拍了拍闻松的手,“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既然是小夏的朋友,那以后就多来家里。”
“爷爷好,给您添麻烦了。”闻松弯腰放下手中的东西,温和地笑道。
“唉?”胥爷爷歪头想了片刻,“老头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江结夏微微一怔。
“我想起来了,没记错的话,那天把伞借给我的人是你吧。”
“伞还在家里呢,一会儿吃完饭你就拿回去。”
闻松笑了笑,“没想到爷爷还记得。”
借伞?什么时候?
江结夏扶着胥爷爷瞥了闻松一眼,他怎么不知道。
胥老爷子咳嗽了几声,江结夏连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爷爷你坐,喝点水润润嗓,我去厨房看看胥宸。”
说完,江结夏不由分说地拽着闻松起身朝厨房走去,小声打探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胥爷爷?”
“刚转来的第一天。”末了,闻松又补充道:“下雨,你去体育馆找我的那次。”
原来是这样啊……江结夏想起来,那时候他还觉得闻松是个烂好人来着,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他借伞的那个人竟然是胥爷爷。
“小夏。”胥宸听到客厅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菜刀出了厨房,又对闻松笑了笑。
“行了,别叙旧了,快做饭吧,饿死了。”孟行之倚着厨房门,懒懒说着。
胥宸脸色微微一僵,抱歉地笑了笑,“你们去客厅陪爷爷吧,一会儿就开饭。”
“我帮你。”闻松拎着食材进了厨房,厨艺值为零只会炸厨房的江结夏只得耸耸肩,自觉离远了些。孟行之也不是个会做饭的,于是跟在江结夏身后回了客厅。
客厅里,胥爷爷收音机里听着黄梅戏,咿咿呀呀的戏曲声盖过了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也盖过了一侧两人的交谈。
“你又打架了?”江结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闻松倒了一杯放在一旁,然后看向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孟行之,他实在是好奇孟行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和胥爷爷是在高一和胥宸成为同桌后认识的,休学前的周末,只要有时间,他和孙北仁他们常常来找胥宸玩儿,一来二去的就和胥爷爷处成了忘年交。
“是又怎样。”孟行之懒懒抬眼,“你有闲功夫关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己。”
“我怎么了?”江结夏问完,又补了一句,“你要是再向上次那样话说一半,我保准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呵……”孟行之似笑非笑道,一点也不怕江结夏这个纸老虎一般的威胁:“你和闻松,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江结夏没懂,“朋友啊。”
“只是朋友?”
“不然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孟行之本来以为江结夏挺聪明一人,没想到他在某些方面也过于单纯了些,甚至可以说是迟钝,迟早要被人吃干抹净了。他“哦”了一声,凑近江结夏小声道:“我和胥宸就不一样了,我要追他。”
江结夏猛地睁大眼,“你要追他?!”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音一停,胥爷爷茫然地抬起头,“小夏?你说什么?哪里追尾了?”
孟行之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江结夏立刻住嘴,“没追尾没追尾,爷爷你继续听你的天仙配吧。”
胥爷爷这才又重新点开了收音机,婉转悠扬的器乐声再次回荡在狭小客厅里,和不远处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融在一起,空气里充满了似有若无的米饭香气。
江结夏双手合十,示意没忍住,他凑过身去,小声问:“胥宸知道你在追他吗?”
“知道啊。”孟行之神情淡定。
片刻后,江结夏想了想,又问:“所以你喜欢他?”
“废话,不喜欢我追了干嘛。”
“不是因为老孟是你爸,所以你故意找一个他班里的好学生谈恋爱气他吧?”
话一出,孟行之目光陡然一顿,一秒后又恢复如常,“放屁,我可没这么无聊。”说着,孟行之想到什么,嘴边扬起一丝笑来,“说起好学生,闻松不也是好学生?照你这么说,我就该放弃胥宸,去追闻松?”
他越说越起劲儿,似乎真的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你和闻松看起来挺熟的,不如你告诉我他喜欢什么?”
“你要想知道,自己去问他。”江结夏一噎,慢慢缩回了沙发,心底莫名有些不快,“况且,你不是喜欢胥宸吗?这么快就要移情别恋了?”
孟行之单手转着手机,十分无所谓道:“谁让胥宸那么难追,追不上那我就换个人呗,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江结夏淡淡收回视线,他知道孟行之说的不过是气话,但听到别的Omega要追闻松,他下意识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就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上了一般,他“哦”了一声,闷声道:“那你去试试吧,祝你成功。”
与此同时,厨房。
灶上熬着鸡汤,鸡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氤氲水汽缓缓升起,横亘在两个身形高大与狭小厨房格格不入的两个Alpha之间。
“你不用帮我,来者是客,你去客厅坐下就好。”
闻松拿着刚洗干净的白瓷碗,“不用,夏夏出门没吃早餐,他一会儿该饿了,两个人做饭动作快些。”
刚拉开柜子准备拿调料的胥宸动作一顿,还没做反应又听闻松道:“肉丸子里白菜再剁碎一点,夏夏挑食,不喜欢吃白菜,白菜剁碎了他看不出来。”
虽然知道两人之间关系好,但胥宸没想到闻松这么了解江结夏,连这些细节都能照顾到,他关上柜子,直视着闻松,“你和小夏……认识很久了?”
闻松挽起袖口,起到好处地露出一小节肌肉线条匀称的手臂,云淡风轻道:“嗯,小时候就认识了,快十年了。”
十年……原来是这样……
胥宸笑了笑,关了灶上的火,冒泡的鸡汤渐渐安静下来,他缓缓勾唇,“可我以前怎么没听小夏提起过你?”
闻松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坦诚道:“我离开海城了一段时间,离开时惹了夏夏不高兴。”
闻言,胥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以他对江结夏的了解,江结夏对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只要是他认可的朋友,他可以无条件地挺身而出,但他同时也是个记仇的性子。
要是普通朋友伤害了他一次,他绝对不会原谅那人,也定不会和那人成为朋友。
胥宸目光暗了暗,既然闻松说了惹江结夏不高兴,而且在和江结夏认识的这几年里,他从未在江结夏嘴里听到过闻松的名字,很显然,这个惹得他不高兴没那么简单。
可是,江结夏却为闻松破例了,和闻松再次成为了朋友。
又或者说,江结夏其实从未生过闻松的气。
思及此,胥宸笑了笑,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情意彻底被扼杀了。他其实对孟行之说了谎,江结夏这样一个小太阳,谁能不喜欢?谁会不喜欢?说的什么当作朋友的话,不过是他用来骗自己的话术罢了,因为他知道,江结夏不会喜欢他,只是把他当作了朋友。
感受到胥宸的沉默,闻松掀起眼皮,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直截了当道:“你曾经喜欢过夏夏吧。”
胥宸拿起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鸡汤,苦涩一笑,“你也说了,是曾经。”
闻松知道胥宸对江结夏一直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故意试探,就等着胥宸主动说出放弃。
而胥宸呢,也知道闻松对江结夏有不一样的感情,自从闻松进入厨房的一刻,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在暗暗宣示着主权,他能看得出来。
这场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胥宸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者,因为江结夏的心是始终是偏向闻松的。
胥宸盛出汤,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但还是忍不住道:“AA相恋注定不被世人所接受,这条路注定会走得很艰难。”
闻松微微一笑,“甘之如饴。”
虽然他知道江结夏二次分化成了Omega,可是就算他仍然是Alpha,再确定明白自己心意那天起,他就绝对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看着闻松这般坚定,胥宸有些不是滋味,闻松比他勇敢,输给闻松,他心甘情愿。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是点到为止。话已至此,两人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闻松慢慢拿起菜刀准备重新剁白菜碎,这时,厨房的玻璃门突然被拉开,江结夏探进一个头来,“饭好了吗?”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儿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听到声音,闻松赶忙放下菜刀,转身拦住了菜板上的白菜碎,“快了,你先吃点零食垫一下肚子。”
胥宸看到闻松的动作愣了一秒,而后笑道:“我先给你拿饼干。”说着,就上前拦住了即将要进厨房的江结夏。
江结夏狐疑地瞥了鬼鬼祟祟的两人一眼,“不对劲儿,你俩有事瞒着我。”
听到厨房动静的孟行之起身来凑热闹,他斜倚着门,眼睛却看到了闻松挡在身后的白菜以及一旁的肉末,好奇道:“今天吃白菜肉丸啊?煮汤吗?还是油煎?”
像是闻到小鱼干儿的猫咪,江结夏动了动鼻子,他就说厨房里除了鸡汤味儿,还有一股他最讨厌的白菜味儿。
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闻松,“你后面是什么?”
闻松轻松一笑,“没什么,煲汤用的大白萝卜。”
“是吗?”江结夏显然不信,越过了拦在他身前的胥宸,趁闻松不注意就溜上前去,看清菜板上的白菜碎后,他嫌弃地跑远了两步,想起闻松匆忙放下的菜板,他惊恐道:“闻三木!第几次了?你又想诓我吃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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