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之不知道为什么本应该在鹧鸪天的赵衍奚会来到数千里之外的长白山。
他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赵衍奚长途跋涉来这极寒的北地。
虽然有这么多的不解,他第一时间还是先将人抱了进来。还以为赵衍奚是被冻昏过去,但看他脸色红润,却双目紧闭,倒是有些像脱力累昏过去。
虽然习武之人修炼内功心法后大多都寒暑不侵,但此刻已是北地的深冬时节,又遇大雪封山,赵衍奚约是用了太多内力护身取暖以致于过度劳累而昏倒。他又压着一层内力锁住心脉,所以只是累极了看到这处亮着灯的小屋便力竭昏了过去,并没有冻僵,身上也没有什么冻伤,可见他确实将内功心法修炼到了顶级。
路珩之抱着他,心里后怕,这么大的雪,这么深的森林,万一迷路……他不能想象等他明日出门,在雪地里看到赵衍奚的尸体他会是什么感受,又或许他根本看不到尸体,说不得什么野兽就会把尸体拖走……路珩之越想越怕,手里也不自觉的锁紧怀里的人,把他紧紧的搂住。
路珩之朝赵衍奚缓缓输送了一些内力,在他被他自己过度榨取力量之后的经脉中游走,几个周天之后,赵衍奚的呼吸渐渐平稳,脉搏又重新变得强劲有力,路珩之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又多给赵衍奚输送了一些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之后,将他整个人都弄得热烘烘的才将手从他的心口处抽了回来。
他将赵衍奚的衣服重新掩好,却发现赵衍奚的衣服已经从内到外都湿透了。赵衍奚的袍子和披风一点都不防水,想必是在山下急匆匆问了路也不顾大雪就直接上来了。
他倒是越来越好奇赵衍奚来找他的理由了。
只是虽然他已无大碍,但也不能就这样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路珩之将火炉挑开,又添了许多炭块木柴,将炉子烧的旺旺的。
路珩之将赵衍奚湿透的大氅披风和外衣脱下,又摸了摸他内里也被汗浸湿的里衣,思量了两下也给他脱了下来,把光溜溜的赵衍奚塞进了自己刚爬出来,此刻还暖乎乎的被窝里,又找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了床边。
又在炉子边支起来一个架子,将赵衍奚湿透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件的晾在上面,又想着赵衍奚醒来肯定又渴又饿,于是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小锅和一个水壶放到了炉子上。还从外面取了些干净的雪放到锅里和壶里,不一会儿便化成了水。
路珩之又将几个肉块和一袋他调好的佐料扔进锅里,盖上盖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盯着炉子里的火,时不时的往里面填一些柴。
火烧的很烈,不一会儿,水汽就从盖子底下蒸腾起来。很快,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冒泡。路珩之拿出被窝里已经有些凉的汤婆子重新灌满热水又将它塞回了赵衍奚的脚底。
路珩之将壶里重新填满水之后又重新坐下来,有些失神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赵衍奚,短暂的怔愣了一会儿后又失笑,随后又叹了口气。
不管是赵无眠还是赵衍奚,他似乎每次遇见,都是在照顾他们。
……
赵衍奚是在一片肉香四溢的气味中醒来的。周围又干又暖,脚底也烫烫的,耳边是锅里咕嘟咕嘟水烧开的的声音,还有毕毕剥剥柴火崩裂的声音,仔细听外面还有一些簌簌的大雪的声音。
赵衍奚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漆黑的屋顶,他稍稍侧头,便看到烧的通红的炉灶,炉上煮着一锅肉汤,炉边还有一个冒热气的水壶。
路珩之正坐在火炉旁,低着头,下方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紫貂,两只短短的前爪正从路珩之的手中扒拉出一块生肉。跃动的焰光将这一人一貂的影子打在一旁的墙壁上。
小貂的警觉性很好,赵衍奚的目光刚移过去,那只小紫貂可爱的小脑瓜就转了过来,跟他对视上之后瞬间就跑到了路珩之的大氅底下将自己掩盖起来。
赵衍奚只见那只还托着肉块的手一顿,视线上移,路珩之也看了过来。赵衍奚脑子懵了一瞬,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路珩之,随即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此刻竟是裸着在人家的被窝里……
路珩之看赵衍奚醒来,看了一眼这边之后就又把头转向上方干睁着眼睛不说话,于是先开口说了一句废话:“醒了?”
赵衍奚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又默默的把身子往下缩,将整个头埋了进去。
路珩之转身由正对着床铺转向背对着,继续添弄柴火,“你的衣服已经全都湿透了,床边的衣服是我的,虽然不是新的但已经洗过了的,又或者,你多等一下,你的里衣再有一会儿就烘干了。”
赵衍奚此时才注意到,在炉子的另一边搭了一个衣架,上面全是他的衣服,从外到里,一件件搭的很是敞亮。
他默默的抓过一旁的衣服缩进被子里,但棉被厚重,最外层还有一层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压着,虽然暖和,但在里面行动很是不便。他悄悄从被子探出头,只看到路珩之宽厚的背影。
赵衍奚矫情了一刻,又想着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的,于是便坐起来,掀开被子大大方方的穿起了衣服。
路珩之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拿出一只干净的小碗,将锅里的肉汤盛了一碗出来。等他再坐下来时,赵衍奚也已经穿好了衣服,还颇为豪爽的坐到了他身旁一起烤火。
路珩之将碗递给他,赵衍奚客气地道了一声谢,然后喝下一口热热的肉汤,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喟叹。
路珩之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找他,但赵衍奚从醒来到现在却一直没有提起为什么来找自己。
刚刚在炉火旁,盯着赵衍奚,路珩之将前世今生,原著剧情以及上个世界,关于赵衍奚和赵无眠所有的事情都回顾了一遍,又怕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赵衍奚的人生出了什么差错,让他不远千里万里翻山越岭到这里来寻自己。
只是他之前给赵衍奚把脉,除了疲劳和饥饿,这人身体倒是壮的跟头小牛犊子一样。
他又将与赵衍奚相关的人想了一个遍,难不成是随老教主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不应该啊,内鬼都透露给随教主了。
又或是他寻到了父母,知道自己跟他父母并无任何关系?来质问他?但是,跑这么远来对质?
路珩之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等赵衍奚醒来后,又看清赵衍奚的表情并无沉重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应该不是他或者他身边之人出了什么事情。
此刻看他故作自在的样子,路珩之偷偷扫了他两眼,赵衍奚比年初见到的时候更高一些,但路珩之的体型比他还要更高大一些,所以赵衍奚穿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乖巧可怜,像那只小紫貂。
路珩之怕他有什么难言之瘾,自己直白问出来会让他更加不好意思,于是也便像赵衍奚一样沉默不言,只是一味地给他添汤加水。
一时间,屋里只有锅里“咕咚咕咚”的声音。
终于还是少年人先沉不住气,赵衍奚受不住这略显安静的氛围,“砰”的一声放下早已吃干净的木碗。
“诶呀,你这人,可真沉得住气,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寻你吗?”
路珩之明知故问,“你是来寻我的?”
“不然呢?谁会像你一样,平白无故的跑这深山老林的大雪山里来。”
路珩之不知道为什么赵衍奚突然变得气愤起来。“那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来找我吗?”
赵衍奚不语。
路珩之见赵衍奚的脸色变得更加尴尬,于是体贴的转移了话题,“我之前探你的脉,发现你的功力与年初时相比更加精进了。”
赵衍奚面色稍霁,略带骄傲的说道,“那是,自从上次跟你比过剑之后,颇有心得。”
“那一定是你武功剑法都已练至大成了,不然随教主可舍不得放你下山,就先恭喜你了。”路珩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了一壶酒温着,此刻酒已热,他倒了两小杯,递过去一杯给赵衍奚,还朝他举杯恭喜他。
赵衍奚脸上挂上少年人独有的笑容,接过酒杯,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老头子太严格了。”说完他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热酒下肚,赵衍奚的话匣也打开了。“我还以为山下的人都很厉害,但没有一个能打的。之前打不过你,我还以为江湖中的人都这么厉害,所以你走之后就日夜练习,”赵衍奚说着说着就看向路珩之,“不知道现在……”
话未尽,意思路珩之已经品味出来了,赵衍奚想找他打架。
“所以你千里迢迢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跟你打一场?”
“……唔。”赵衍奚瞬间闭嘴,干巴巴的嗯了一声。
“我其实下山之后听说明月楼那里有一个排行榜,是武林大会上的名次,于是就顺着排名一个个的打了过去。结果没有一个人能打过我。”
“嗯,但那个只是做个样子,武林大会上有规矩,还有许多人并未参赛。”
“是,所以我找了那些有点名头的,一一挑战了过去。最后只剩我还没有打败的你了。我知道清风客栈是你的,所以一路问过来,结果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其实走到一半我就后悔了,想着等你回来也一样,但我已经走了好远好远,回去还得走那么远,于是鼓着一口气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
赵衍奚越说越生气,最后甚至都开始咬牙切齿,“所以你一定得跟我打一场,不然都对不起我跑这么远的路。”
路珩之:“……”
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路珩之沉默了,并且还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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