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红一白的阴魂。
一个专用些恶心的手段,一个专用些恐怖的手段。
瞧着倒真像是两夫妻。
蛆人有了先前的教训,并未妄动,甚至提醒身边的红衣阴魂,“她拳脚厉害,别近身!”
阴魂往后退了一步,藏在头发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四周的哭泣声并未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停止,反倒愈见激烈。
“怎么?打不过便想吵死我?”
红衣没有废话,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长发似有意识般越来越长,试图以这种手段将人绞杀。
蛆人大喜:“快、快杀了她!”
以往被头发缠住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走的,蛆人越来越兴奋,身上的蛆虫唰唰往下掉。
如藤蔓般的发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岁妱的脖颈袭来,可就在发丝触碰到少女衣裳的瞬间,人却突然消失了。
红衣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也无人。
四周除了瘴气外,压根瞧不见一丝少女的身影。
蛆人颤抖着声音,“她、她去哪儿了?”
这分明是它们的结界,制造这些动静的也是它们,可此时却掉了个头,仿佛它们误闯进了少女的地盘,不知即将要面对何种危险。
忽然,一道火光刹那间袭向蛆人的脑袋,不等他有所反应,火光便迅速蔓延全身,惨叫声响彻天际——
由蛆虫组成的身体,本就惧火。
“啊……救我,救救我啊……”
在萦绕的鬼哭狼嚎中,隐隐传来少女的轻笑,“我先前便说过,让你别玩这些恶心的招数,听不明白?”
红衣手足无措的看着蛆人变火人,双目流出两行血泪,伤心欲绝,“啊——”
三界之外还有鬼界。
只有凡人才会有三魂七魄,死后化为阴魂去往鬼界转世轮回。可若三魂七魄尽灭,那便与他们妖魔死后一样,真正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是以不外乎红衣这般伤心。
她发了疯般的用发丝向四周蔓延,试图将岁妱从暗处抓出来。
发丝铺成了天罗地网,抓到岁妱不过时间问题。
“你杀了我夫君,我要你偿命!”
两行血泪顺着眼睑不停落下,让本就可怖的一张脸更加难以入眼。
风声鹤唳,驱散了刺耳的鬼哭狼嚎,寂静下,连一丝脚步声都听得尤为清楚。
红衣染血的双眸猛地看向右侧。
下一瞬,脖颈被少女狠狠掐住,“你想让我怎么偿命?”
歇斯底里的吼声被阻断在喉口,发丝从四面八方收拢,如鸟笼般迅速将两人笼罩其中。
“啧,你还真是只会这招啊。”
发丝还未碰到少女,便如烟花般‘砰’的一声炸开!
不等红衣反应过来,‘咔嚓’一声,脖颈应声而断。
红衣布满血丝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无数鲜血顺着它的衣摆流出,不过片刻,便蔓延出一条流动的小溪。
她到死才都没明白为何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看不见尽头的瘴气中,少女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片血海,而她脸上不见一丝恐惧,略一抬手,便利落的取下了红衣身上的一样东西。
瘴气也随着阴魂的消失散去,四周重新恢复原貌之后,岁妱开始为难了。
剩下的三个方向的瘴气依旧没有褪去,那便说明他们仍旧在与阴魂缠斗。
只是……
玉照先前走的是哪个方向来着?
“以他那二十点灵光应当支撑不了太久……”
岁妱在原地徘徊,拎着脑袋的手烦躁的抓着红衣仅剩的一点头发。
就在岁妱左右为难试图分析出个结果的时候,玉照这头却与她想象中不同。
瘴气中唯一的净土上,放着一把躺椅,躺椅上铺着一层月白绒毯,坐在躺椅上的男子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四周安静的出奇,唯有蹲在不远处的三个青年男子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
他们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躺椅上的玉照,见他微微蹙眉,顿时紧张不已,以为是自己发抖的声音惊扰了他,这下连身子都不敢颤了。
就在一刻钟前。
他们看见玉照竟然敢独身一人走进瘴气,正踌躇满志的要让他知道厉害时,便忽然感受到一缕仙气。
阴魂怕什么,阴魂除了不怕人,谁都怕。
更何况,还是三界之首,天界的神君。
三阴魂下意识反应便是跑,可那神君不知何故,抬手将他三人捉住后,竟冷声道:“等半个时辰。”
他们也不知半个时辰是何意。
是他们还能活半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后会将他们放了?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绪,他们除了听话别无他法。
阴魂也要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人家动动手指便能让他们烟消云散。
是以他们只能乖乖听话,不但变回了生前的凡人模样,还缩在一旁不敢惊扰神君半分。
这头有多闲散,愿回那里便有多惨烈。
身上的修士服早已瞧不出本来面貌,身上多处是被利器割出的伤痕,严重一些的手臂上,甚至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少年握剑的手颤抖不止,抬手擦去嘴角血渍时,因颤着手,鲜血糊的满嘴都是。
但他不在意,双眸仍旧狠狠盯着不远处的老头儿,厉喝道:“再来!”
老头儿阴寒的声音仿佛是从腹部传来,闷的出奇,“看在我与你爹有点交情的份上,只要你求我,我可以放你一马,让你爹还能留个后。”
愿回笑的胸口震动,鲜血顺着剑柄流下,几乎与剑身上的朱砂融为一体,“你说的,是你圈养数十名童男童女练邪功,被我爹抽筋剥皮的交情吗?”
老头儿听此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当年我是怎么求你爹的,今日,你便要怎么求我!”
“谁说要求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剑刃直逼老头儿的心口!
狂风乍起,瘦如枯槁的指头上长出尖利的乌黑指甲,指甲从剑身上狠狠刮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指甲触碰到朱砂的一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滋滋黑烟。
老头儿恼怒的大吼一声,五指成爪,朝着少年的心口掏去!
愿回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可老头儿压根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指甲迅速增长,直到比手指还要长出一倍不止时,乌黑的指甲直直的插进少年的肩膀。
“啊——”愿回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你爹是个蠢的,你也是。”老头儿居高临下的嗤笑着,缓缓将指甲从少年体内伸出来。
愿回支撑不住的单膝跪地,剑尖没入地中,握在剑柄上的右手狠狠颤抖。
若不是还有一口气撑着,他早已晕厥过去,“你、才、蠢。”
老头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嘴硬。”
“你爹娘当年把你送去宗门时应当没想到,求学五十年,如今却连我的一招都接不住吧。”
他朗声大笑,欣赏着少年的狼狈,“你这来溧阳,想来应当是为了屠城一事。”
“溧阳啊,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万百姓,啧啧啧。”老头儿对上愿回恶狠狠的目光,继续道:“你娘,也在其中。”
愿回瞳仁紧缩,“不可能!你胡说!”
“他便是修炼邪术,便是屠城,也绝不可能杀我娘!”愿回死死的盯着老头儿,“你休要蒙骗我!”
“江衡就是个草菅人命,薄情寡义的人,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不信?”老头儿伸出乌紫的舌头,贪婪的舔了一下唇,“没关系,等我吃了你,我们融为一体,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愿回用力的撑着剑想要起身,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鲜血汩汩涌出,膝盖好不容易离地两分,却又猛地砸了下去。
“别白费力气了。”老头儿眼中贪婪的光不加掩饰,“吃了你的魂,我一定会修为大增!”
瘴气翻腾中,细长的指甲猛地朝着愿回的丹田而去。
少年眼中满是不甘。
这一次,他知道,他躲不过。
‘砰——’
就在指甲刚刚没入腹部的一瞬,一颗球从远处飞来,砸在了老头儿的身上,令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老头儿看了一眼冒着黑气的手臂与停在少年身前的球。
那哪里是什么球,分明是一颗脑袋,还是红衣那阴魂的脑袋!
老头儿眼底闪过一丝惧怕,警惕的看向脑袋飞来的方向,“谁!出来!”
漫天的瘴气隐隐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身线。
一双绣着兰花的云履踩着浓雾,率先出现在老头儿眼前。
直到少女的身姿全然从雾中走出来时,老头儿才眯起眼,“原来是个小姑娘。”
岁妱看了一眼血淋淋的愿回,见他目光惊惧的望着自己,知晓这瘴气依旧能影响神识便放下心来。
毕竟等会儿就算打起来,在愿回眼中也不过是阴魂内讧,他不会知晓是她。
老头儿缓缓离地,整个身子飘在半空,乌黑的指甲竟不知何时长到了树枝一般长短。
“看起来你有点本事,竟能杀了那个死丫头。”
岁妱闻言,低头瞧了一眼地上的脑袋,疑惑道:“死丫头?她不是你们的头头吗?”
她见红衣能唤来蛆人,想来怎么着都应当有点地位,否则她也不会拎着脑袋到处走,想着能威胁便不动手,省着点灵光。
老头儿想到了什么,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莫不是以为她是我们中最强的一个吧?”
他的目光划过岁妱脖颈上血点,冷笑道:“小姑娘,你杀她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等会儿落到我手里,正好和那小子凑成一对,让我开个荤。”
岁妱看了一眼他的指甲,“你不会,想拿这东西戳我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愿回,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割痕和窟窿眼,“……”
“哈哈哈哈,放心,老夫会很温柔的。”
话落,老头儿猛地朝她袭来。
岁妱不躲不避的歪头看向他,眉眼弯弯,可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对不住了,我不会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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