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她把相册摆在桌子上，这是他们全家去照相馆拍摄的全家福，那时辛瑶不到十五岁，弟弟还是个小豆丁，父母比现在年轻，哑巴永远长那个样子。

整好了行李，她去卫生间洗了手，再用爪子捧起一汪水洗了脸。一个阴影突然落在阳台对面的石柱上，辛瑶惊觉地抬头看出去，发现是托瓦正在观察她。

托瓦板着脸，看上去不太友好，大概因为不能理解一条龙为什么活得这么精致。

两秒钟后，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托瓦立刻展翅飞向远处的广场。

辛瑶在阳台边拍打两下翅膀，从四楼扑腾下去，结结实实地落地撞出一片烟尘，四肢着地加速跑向广场集合点。

所有的龙飞向广场边的金属遮雨棚，翅膀掠出扑簌簌的摩擦声。关在龙圈里的禁闭龙也被放出来，它们快速赶在辛瑶前面，到了雨棚便纷纷原地悬浮减速，落地后立刻收敛翅膀，训练有素地蹲在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开饭。

在绿星，辛瑶的速度不慢，但在龙校，她是垫底的最后一名。

她一个后臀刹扑进去，小心翼翼地迎上所有龙的目光：“久等了。”

“辛瑶，你坐这边。”饲养员给她留了位置。

“好的。”辛瑶也学着其他龙的样子，以标准姿势蹲下。

大家看着这条新来的龙，空气中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气息，坐在最中间的托瓦发出一声威严的低鸣，龙群的躁动立刻消失，收回目光只看着自己餐盘。

饲养员逐一在每条龙的面前摆上食物。他们的主食是合成谷物干粮，上面摆了一块罐头肉，一个生鸡蛋，一把绿色蔬菜，两粒维生素片，还浇了一层营养液。

作为珍贵物种，龙的伙食绝对不能含糊，食物的分量根据每条龙的身高体重定制，不同品种的龙有不一样的营养配比。

“可以了。”饲养员吩咐。

但所有龙不为所动，直到托瓦发出一声鸣叫，他们才突然得到赦免般激动地干饭。

辛瑶没有吃。她抬起两个沾满泥巴的爪子：“我想洗个手。”

饲养员：“……”

在托瓦的死亡注视下，辛瑶灰溜溜地爬去洗手台把手冲干净，再用双腿走回来蹲下：“我还想要个筷子或勺子。”

饲养员：“…………”

在托瓦加倍剂量的死亡注视下，辛瑶顶住压力，一只爪子端着碗，一只爪子握着勺，用人类的姿态扒拉龙粮吃。

吃了晚饭，所有的龙前往铺了光滑大理石的休息大厅，一起观看墙上光屏播放的动画片。大多数龙有着三四岁孩童的智商，当动画片出现明显的笑点，他们也会张嘴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看电视两个小时后，部分龙被赶回龙圈里睡觉，其余龙飞向自己在山中挖掘的巢穴，回到自己的家中过夜。

在托瓦的监督下，龙校的秩序井井有条。

龙校承包了一整片山，龙的活动范围很大。每条龙的脖子上都有项圈，项圈上有传感器和定位器，当他们飞出规定范围时，项圈会鸣笛警告，如果龙执意不回龙校，就会遭到项圈电击。

只有通过智力测试并拿到身份证的龙，才能以阿思卡联邦人民的身份，正式离开龙校，过上自食其力的独立生活。

辛瑶冲了冷水澡，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刷了牙，回到房间里，往木床上铺了薄薄一层小毯子，把身体盘在上面，下巴枕在尾巴上直接睡下。比蒙星的夜晚很冷，虽然她皮糙肉厚足够抵御寒气，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冷。

她已经知道了作息，第二天，她听到饲养员们起床的动静，也爬起来和他们一起刷牙洗脸。

等到吹哨声响起，辛瑶赶到操场集合，和龙群一起进行日常训练。

有规律的龙校生活开始了。

首先是跑操十圈，辛瑶会落到队伍最后面，但咬咬牙还是能勉强跑完；然后是飞行十圈，她只能眼巴巴看着龙群一个接着一个上天，继续站在操场上扑打翅膀。

托瓦蹲在柱子上，突然对她发出咆哮：“吼——”

“嘤。”辛瑶能听懂，大意就是责备她为什么不飞。

她缩着脖子往后退，托瓦立刻就要扑上去碾她，饲养员赶紧在中间打断，好声好气地安抚托瓦：“算了算了，她还需要点时间练习。”

“抓紧时间。”托瓦丢给辛瑶四个字，展翅跟上龙群，立刻成为所有龙的领航员。

辛瑶在原地蹦跶，翅膀的动力完全带不走笨重的身体，于是她爬上石柱再展翅跳下来，但翅膀只能当个降落伞减缓落地速度，顶多增加滑行距离，最后还是要重重地扑在地上。

完成早锻炼后，所有的龙聚在雨棚里去吃早饭，饲养员每人带走五条龙，去不同的场地进行针对性训练。

辛瑶披上小型龙专用的合金机甲。这是非智能普通机甲，操作全凭手动，以半包裹状态覆盖身体与四肢，可以抵挡战场上的普通炮火攻击，后背金属搭载的等离子电磁炮重达上百斤，是绝佳的大型杀伤武器。

饲养员问她：“能站稳吗？”

辛瑶颤抖：“QAQ”

“放心，里面的能量反应器已经抽掉了，它很安全。”饲养员用力拍拍机甲，“你先适应这个重量，过几天再学怎么操作。”

辛瑶：“好哒。”

她扛着半覆盖式机甲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上午，围观了其他的龙怎么学习射击。对已经训练多年的龙来说，机甲的重量已经无关紧要，他们还能带着机甲一起飞行，像扛起一架移动的坦克，把这个重型武器从一端送到另一端。

托瓦在各小组之间巡查。她如今也是饲养员的一份子，地位甚至比人类还要高，常常有龙不听人类的指令，但没有任何龙敢忤逆她。

辛瑶见了托瓦就莫名恐惧，立刻倾斜身体绕着走，但托瓦只是随意甩了一下尾巴，就把扛着机甲的辛瑶掀了个底朝天。

“嘤。”辛瑶努力翻过来继续跑，托瓦悠哉地跟了几步，又撩起尾巴把她打翻。

辛瑶不动了。托瓦用粗壮的尾巴卷起她脖子，把她连龙带机甲提了起来。

“别别别别别——”辛瑶挣扎。

饲养员惊恐地冲过来提醒：“喂！托瓦——对她宽容一点！”

托瓦从鼻子里急促地呼出一段气流，扬起尾巴把辛瑶扔到十余米开外，脸上满是对这条娇柔小母龙的不满意。

辛瑶连带机甲滚了几圈，全身骨头要散架一样，但她一声都不敢吭出来，连忙拖着机甲去找自家饲养员，躲在一个指示牌后面降低存在感。

过了一会儿，她探头确认托瓦确实已经走了，重新爬出来，继续背着机甲练习负重。

在龙校的课程里，上午是练习技术，下午是学习文化。辛瑶不需要学习文化，于是她扛着机甲漫山遍野到处跑，想要尽快驾驭自己作为龙的身体。

晚上集合结束，她回到宿舍冲了个澡，爬上床铺直接瘫着睡下。她睡得很沉，到了半夜却梦见父母接她回家，等她突然惊醒，泪水已经糊在了脸上。

她仰头抽噎了一会儿，咬了咬尾巴毛，揉了揉脸颊继续睡。

她是二十岁的成年龙了，要独自一龙面对风吹雨打。

只要努力，其他龙能做到的，她也可以做到。

接下来半个月，辛瑶加倍练习速度和敏捷度，在岩石山上到处爬行跳跃，肌肉力量快速增强，很快就赶上了其他龙的跑操水平。

在习惯了机甲的重量后，饲养员给她开启了机甲功能。简单操作她看一遍就能学会，只要拉下头部瞄准镜再拉动控制器，她能在两秒时间内瞄准并用削弱能量的电磁炮射击，还能在奔跑途中精准地接连射中固定在十米之外的目标物。

她一天的学习进度就能抵一条普通龙十年。

饲养员夸奖她：“很厉害嘛。”

辛瑶开心地压低耳朵。这个时候，她试着去讨好一下托瓦，想让她看看自己有多棒，但托瓦还是伸出尾巴，把她打翻了。

“我感觉出来了。”办公室主任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龙校，容不下两条高智商的龙。”

饲养员笑道：“她们不会怎么样的，辛瑶这么乖，托瓦会习惯有龙比她更聪明的。”

辛瑶最喜欢过周末，周六和周日不用训练，龙校会对外开放，接待前来参观的游客。整个上午，辛瑶要蹲在属于她的石柱上面，前面插着一个介绍月光龙的小牌子，牌子上还写明了这条龙属于维诺亚帝国的海莲殿下。

许多人都慕名前来围观海莲的龙，辛瑶会亲切友好地接待他们，让星际小朋友们摸摸自己身上的翅膀和龙角，有摄影师过来拍摄写真，她也会很配合地凹出对方想要的姿势。

因为十分善解人意，辛瑶成为了龙校的明星龙。

那个作为万恶之源的节目组也跑过来采访辛瑶，想让垂死挣扎的收视率往上弹一弹，但他们被龙校的保安拦在外面，没有办法和辛瑶见面。

节目组从来没有立场，只把追逐热点当做生命目标。他们持续蹦跶，大肆宣扬深蓝对龙多么不负责任，试图煽动众怒来剥夺深蓝的抚养权。

三天之后，他们终于不小心碍到了阿思卡联邦新闻部的眼睛。联邦突然砸下来一记重锤，以二十年前非法盗窃龙蛋为由，割了节目组一笔天价罚款，节目组从此破产倒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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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龙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