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境毒家

“医师决明君,从不惧于天争命,若明知不可救而不救,于她而言只会是憾事。”

——

太阳高照,桃花落满地,不知树上还有几朵桃花能落。鸟雀时不时停在桃花枝干上,较低些的枝干上布满各色各样的条幅。

这颗桃花树记载了白术所有的心事。她在不断成长,她医庐的桃花树也是。

白术自那日起,便把自己关在药庐。桌上地上无处不在的典籍,破烂的纸张,道不出一个合适的方法。

白术背靠书桌席地而坐,手里拿着笔不停在纸上擦擦写写。

三声短促的敲门声响起——是魏尘意。

他声带受损,讲不出话来。

魏尘意敲完,便推门而入,满屋的书尘,在光影下格外显眼。

他看到白术坐在乱糟糟的书海中,神色疲惫,沉默不语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他。

魏尘意不经有点心疼,在她面前蹲着,对上她略显无力的眼眸,神色担忧地拿了纸张和笔:“白术,你该休息了。”

白术看了他好一会,才重重地点头:“魏尘意,我想要你寻的草药了。”

魏尘意不疑有她,她想要什么草药她都会为她找来:“什么草药?我去给你寻来。”

白术看着他脸上全是对自己的纵容,心里不免感到欢喜: “鸢尾兰。”

魏尘意将这句写完,就把纸张放下快速地出门: “好,我去给你寻来。”

白术杏眸微弯,消了倦意:“好。我等你。”

看着他飞快跑出门的背影逐渐消失后,她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重新拿了木制的梧桐叶发簪绾发。

白术走出药庐,将刚才写好的纸条悬挂在桃花树下,背后的门传来咿呀的声音。

白术没有回头,不管身后是何情景,再坏的情况也遇到了,她早已不畏惧。

她要通过双桥,去往毒家,寻毒草。

毒家家主未有一子,又逐渐年迈,力不从心,家中事务,便全由宗门大师兄何自在管理。

白术找到何自在时,他正在逗弄蛊虫,眼里全是对蛊虫的爱惜。

专注的没发现白术已经来了许久,抬头时,被白术紧盯的神情吓了一跳:“白术,你干嘛呢?!阴森森的,也不说一声,成心来吓我呢。”

白术白了他一眼,正经道:“想找你家毒草用用。”

此话让何自在觉得她更是鬼上身了: “你以前不都是顺手就采了吗,今天怎么这么客气,还来这知会我一声。”

白术要风得风惯了,想要什么便拿,还是第一次礼貌地来说声。

“不是百草谷里面的。”白术点到为止,希望他能明白。

何自在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不是百草谷里面的……”

真是鬼上身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白术:“你想要毒藤木?”

毒藤木有迄今为止最强的毒性,为避免祸及他人,一直养在毒谭里。

白术毫不犹豫地说:“对。”

何自在吓的将盅蛊放了下来,眼里全是不解:“你想做什么?”

白术言语间带有一贯的强势:“你给我就是了。”

何自在看着她这副无所谓的神情,心里感到害怕: “你别发疯,毒藤木不可能交给你,真出什么问题你解决吗?”

白术像以往一样担保,她做了无数次的担保,没有一次失败,早已得心应手: “对。我解决,我会完好无损地将毒藤木带回来给你。”

无数次的试验,都以白术平安归来,病人得救为结局。

这一次白术笃定也不会失败。

何自在突然想到了源城人,想到了白彦说的烧城。

何自在看着白术,同以往并无差别,依旧自信,依旧带着不被他人影响的决心,眼里浓重的红血丝,也丝毫不减她眼若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何自在别过头:“我不能直接交给你。丑时,我会帮你撤了毒谭的机关。”

何自在拿了蛊虫就要往百草谷走:“白术,我一直觉得你很强,我一直信你能救活所有人,不止源城人。”

何自在带着蛊虫转身,不再看白术的神情。

夕阳西下,火烧云连了天,细听还能听见随风飘扬的蒲公英洒落各地。

白术整个人沐浴在夕阳下,老天也在眷顾她,给予她最后的阳光。

何自在知道巧问宗早已不像从前了,他们都不再像从前那般热血,大都能救则救,救不了就高高挂起。

但白术不一样,她天生就带有一种怜悯心,救不了,也会全力以赴。

白术伸了个懒腰,眼眸带笑:“谢谢。我会的。”

风带走了她的话语,落到西境每一处地方。

丑时

白术准时到了毒潭,看守毒潭的人也一并支走。

何自在贴心地为她准备了自由拿取的环境,如墨散开的潭水中间立着一颗巨大的枯树—— 毒藤木

白术立在岸边,看着这深不见底的潭水,不竟感叹这毒藤木又长大了点。

她记得上次来,潭水还没那么浓郁。

白术拿了专门的乾坤袋,用灵力砍掉半截藤木,装进袋子,快速地走回自己的医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瞒着白彦来到源城牢房,不管他们做出什么举动,径直走到正中间盘腿坐下。

没管地下的杂乱程度,寻了个较为干净的地方放置毒藤木。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希望白彦不会怪罪她。

她轻咬指尖将血滴入毒藤木,口中低喃,周身绿色的灵力缓缓将毒藤木腾空而起。

不过半会,白术额间有了一层薄汗,绿色的灵力却蓬勃地流向各间牢房。

昏暗牢房里,有一个影子沉默地看着白术又一次以血为媒介,将无限生机的灵力输送给一群将死之人。

何自在说的确实没错,她的怜悯不会允许她放弃任何一个人。

她会救每一个人,救他,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心中想着这些,竟开始有点讨厌她。

今夜,星月依然隐在云层,风声不止,不时便有闪电闪过,似有大雨将至。

这是一个坏天气,明明白日太阳高悬,夜晚却大风暴雨,真是比翻书还快。

白术讨厌雨天,但魏尘意却很喜欢。

他们哪里都不同,但魏尘意向来会演。演得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装作担忧悲哀的神情,便能叫白术放下警惕,偷了十六金针都发现不了,更别说梧桐叶饰。

时间悄然流逝,魏尘意看到白术唇角流血,汗意布满额头。

她在忍,一定很疼吧。

这已然是最后关头,魏尘意将手里拿的玻璃瓶随手一丢,瓶身破碎,里面的黑水浸满本就漆黑的地板。

魏尘意看着那黑水慢慢浸入,等完全浸入时,将提前备好的书信通过梧桐叶饰传给白彦。

魏尘意走出了牢房,同白术一般坦然潇洒地离去,不回头,不再听后方即将来临的撕裂声。

等白彦赶来时,白术俨然发疯了,无药可治。

白术成了源城人,但没有白术能救她了。

白彦看着抓狂的白术,心里满是懊悔,看着地上的毒藤木,更是怒火中烧。

他将白术带回桃花岛后院,嘱咐杏枝照看好,便前往毒家兴师问罪。

“何自在,你疯了吗?”他一进毒家看到何自在便大喊。

“为什么要把毒藤木给白术?现在好了,她也疯了。”

何自在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这一次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严重到白术都无可奈何。

“你先冷静冷静,这件事有蹊跷。”

何自在第一次看到他发疯,为了白术发疯。

他一直以为他们兄妹感情不和。

白彦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对他说了句:“何自在,要是白术真的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摔门而出,不再理何自在,毕竟,他也救不了白术。

他单方面切断了与毒家的双桥。但毒家想过来依然不受阻拦,毕竟他们如何也分不开。

“白术很像决明君。”汀遥看完这段记忆只有这一个感受。

决明君对她说过:“救人救的更是自己的心,不悔不憾便是救成功了。”

沈泽野确实猜对了,白术以一人之命换了源城一百九十五人的性命。

但结局本应不是这样的。

白术会安然地从这场救治脱身,顶多就是灵力大量流失导致乏力。

她不该患上失心疯,是魏尘意暗中做了手脚。

汀遥挤弄了一下旁边的徐且之,想知道他的想法:“诶,徐且之,你觉得魏尘意为什么这么做啊?”

还不等徐且之回答,旁边的沈泽野,抢先回答了她:“因为他嫉妒,他自私虚伪。”

身无灵力的少年嫉妒天才绝艳的医家小小姐,哪怕那个人救过他,给过他真心。

嫉妒那人随手制出重金难求的丹药,不甘为何他永远制不出来。

抱怨老天不公,让她什么都拥有,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徐且之平静地说:“由爱生恨。”

他更想要爱,起初破烂血污的少年不懂什么是爱,不懂人间温情。

一旦享受到了便舍不得放开,但有一天却发现他爱的人,平等地爱每一个人。

汀遥不太懂人间七情六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手上的长生镯倒是发出剧烈的震动,像是在不满什么,汀遥一时之间感到疑惑:“干嘛呢?可奇?”

可奇一闪出来就冲着徐且之去,使劲贴贴徐且之,兴奋地围着徐且之转来转去,大尾巴使劲地摇来摇去:“且之大人,且之大人。”

“且之大人,你的小师弟吵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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