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下细雨，来上夜班的诸星来把帆布挎包顶头上一路小跑进入十三号殡仪馆。

殡仪馆地处郊区，周遭荒无人烟，因为路远连客户都很少。远远的，诸星来就听到了馆内传出的恸哭声。

白色的灯笼下挂着对称的白色经幡，经幡随风鼓动，伴随着凄厉的哭声，惊起飞鸟无数。

灵车司机陈大从馆内匆匆走出来，脸色很难看的在车上摸索到烟盒又走回去，恰好看见夜班保洁小诸，同情的说，“小诸，今天可有得忙咯。”

白炽灯下的青年长身玉立，乌发明眸，行走间顾盼生姿，把他身上廉价的地摊衣服和手里拎的旧帆布包都衬托的高贵起来。

黑云罩顶，乌鸦啼鸣。雨水汇入下水道，空气中浮起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诸星来收回视线，拍落帆布包上的水珠，“怎么了？”

每次看到小诸，陈大都怀疑他在装穷，不过有钱人应该不会来殡仪馆吧？正常人对这种地方都特别忌讳。

意识到自己思绪扩散，陈大嘴里叼着烟，“你知道大门前那个十字路口吧？有两辆车飙车，其中一辆车轮子打滑装上护栏，另一辆车失控撞到了人行道。八点多钟，下班高峰期还没过呢，对面又来了辆泥头车。”

一堆人惊慌失措的逃跑，现场乱成一锅粥。有个低头看手机的男孩被车身剐蹭倒地，迎面对上正常行驶的泥头车，泥头车司机处于视角盲区，哪怕早就踩了刹车，车身在惯性作用下巨大的车轮瞬间将男孩的头颅碾压过去。

陈大过去的时候，白色的脑浆黄色的组织液红色的血肉黏在车轮下和地面上，现场正请专人拿铲子清理现场。

“死的真惨，听说才刚考上大学。”陈大叹息一声，拐弯去了休息室继续等接单。

殡仪馆大堂四周都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花圈，白班保洁王姐满脸嫌弃的拎着包走出来，“小诸来了，快进去打扫卫生，姐先走了哈。”

她打卡下班，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卫生间里有人干呕，是新来的服务员小薇。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怎么就把妈给扔下了！”

“都说了今天让你别出门，你非要出门，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呜呜呜……”

“妹妹，你还那么小，你就这么走了，你让我怎么跟爸妈交待啊！”

地上有很多黄红色的不明液体，从大堂一直向里延伸。诸星来换上土黄色的保洁制服，拎着水桶和拖把开始拖地。

化妆间外面等了五个家属，看样子是三个家庭，各个哭的双眼通红。五具尸体，还有两具尸体的家属没到。

小薇是暑假工，头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情况，出来以后脚步虚浮的走到诸星来的身边，小声说，“哥，明天我就辞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诸星来拿着拖把，如月华般的面容上闪耀着诡异的热情，“生命的乐趣来源于爱好，我爱保洁，保洁爱我。尔等休想引吾入歧途。”

小薇被他的发言震撼的说不出话，她本来是看在诸星来高颜值的面上才提出带他走，没想到这人脸好但脑子有病，难怪会来殡仪馆当保洁。

难怪王姐最近老是躲懒。

褪去眼中的惊艳迷恋，小薇脸色绿的像吞了苍蝇似的，扭头就走。

看到诸星来认认真真做了三天保洁工作的系统018幸灾乐祸的说，[哎呀，你被妹子嫌弃了。]

诸星来义正言辞的说，[每一份工作都值得尊重，我已经答应了经理转正她却想让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乃兵家大忌，这简直是对我高贵人格的侮辱。]

018：……

它实在费解，拉出诸星来的人物总结——

[人类之光诸星来一心等死。

他幼时是神童，少年经商为泰斗，青年以救世主之名响彻世界。他姿容绝世，万事顺遂。顶级的钱财权，系于一身。

但他只想做个普通人。

愁世人之所愁，苦世人之所苦。

世人都骂他神经病。]

短短三行字根本不足以概括诸星来传奇的一生，这样一个人，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后面更是立于世界之巅。系统起初觉得他可能是太孤独太无聊才会想做普通人，可这家伙不到三分钟就完全适应了保洁身份。

他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上窜下跳，瓷砖缝都被擦的锃光瓦亮，因此得到殡仪馆经理的高度赞赏和表扬，甚至破例将一周的试用期缩短成三天，意味着明天就可以转正。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挺神经病。

诸星来才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把地拖干净后又开始擦桌子，每个骨灰盒的边角缝隙都不放过，再然后拿着鸡毛掸子开始清理花圈上的香灰。

做完后他就坐在化妆间外面，家属们痛哭的声音小了很多，这会儿都在和家人打电话安排后事。期间谈到赔偿问题，纷纷表示等赔偿款下来了才能火化。

他们这个殡仪馆有提供尸体存放的业务，一般不便宜。三个交了钱，两个没家属的殡仪馆不能直接火化，只能一起拉去停尸间。

诸星来在这儿的作用就是防止客户家属激动过度对尸体或者其他人造成伤害。

殡仪馆内为了尸体存放而把温度设置的很低，高强度工作的化妆师林美玉大汗淋漓的从里面走出来。

修复好容貌身体的两家家属连忙凑上去感谢，她对一个红眼的中年妇女说的，“抱歉，我需要将这个孩子的头颅重塑，所以还需要一点时间。”

中年妇女崩溃又无奈的接受现实，“只要能修好，多长时间都成。”

夜色渐深，天空漆黑如墨。

精力交瘁的众人三三两两打起瞌睡，馆内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馆内的温度非常低，工作人员们有自备毛毯，家属们只能抱团取暖，唯一落单的就是那个中年妇女。

休息室里的陈大呼噜声特别大，小薇抱着毯子去了会议室，诸星来就坐在前台替岗。

一道风刮过，殡仪馆的门自动关闭，灵堂的花圈纸片相互碰撞哗哗作响，一缕缕黑雾从各种缝隙处拼命往里钻。

门外，以殡仪馆停尸房为中心点，一道黑雾呈圆形蓬发瞬间笼罩整个殡仪馆。黑雾在空中不停翻涌，将地皮以上的物品全部席卷到半空搅碎。

一分钟后，诡异的黑风消散，诺大的殡仪馆也凭空消失。

诸星来扶正台面吹倒的水杯，拿纸巾把台面上的水擦干净。起身想重新打开大门，但往日灵活的大门此时像是被胶水粘合过似的，怎么扯都纹丝不动。

他收回门把手上的手，五指互相摩擦，总感觉掌心有股粘腻的感觉，门把手也冷的出奇，像从冻库里刚拿出来似的。

“砰！砰砰！”

殡仪馆深处传来一阵阵巨大的碰撞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陈大烦躁的吼道，“谁啊！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诸星来往里走，正碰上出来看情况的小薇，两人结伴进去。寻声找到停尸房，以及走廊上的一群哆嗦的鹌鹑。

小薇颤抖着嗓子，“会不会是灵异事件？”

“别乱说。”诸星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门，“门怎么开了？”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是里面最镇定的人，“我们离这儿近，睡觉的时候听到这里有很大的声音，以为是谁出了事就来看看。结果没走两步就看到一团黑影从门后钻了出来，爬的飞快，我们连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楚。”

另一个瘦高个男人颤颤巍巍的说，“这里是停尸间，会不会是……那啥了？”

“大家放心，我去看看。”诸星来走了两步迅速折返，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湿漉漉的拖把，“这是我的武器，可使我攻击力翻倍。”

众人，“……”

拎着拖把，诸星来拉开门走进去，门外的家属似乎想锁上门，但小薇守着不同意。

打开白炽灯，入目一片惨白，特殊材质的冰棺有几个已经被从内而外的捶变形。这几个冰棺对应那今天送来的五具尸体。

诸星来，“……”

[系统，你给我出来！我的身份不是普普通通的保洁吗？这情况不是灵异事件？]

[难度加倍是这样的。]018钻出来，[哎呀宿主，你不是有两个愿望吗？一个求死一个做普通人，这完全符合炮灰的身份，什么世界不重要。]

[这样的死毫无价值。]诸星来冷哼，[作为引导系统你并未起到最基本的协助作用，这属于失职行为，小心我投诉你。]

018委屈的说，[一开始我就提议您先看看原身的记忆，是您当保洁当的太开心了根本不理我。]

诸星来向来善于反思，边跟系统唠嗑边查看停尸间还有没有其他异常，很快他就发现有个推车上白布隆起，侧耳细听，没有除了他以外的呼吸声。

按照规定，停尸间的推车不允许放尸体。里面没有第二个活人，白布下的东西的具体成分不难确定。

察觉到自己被发现，长发女尸掀开白布一跃而起，躯体重重砸在地上。由于死亡太过惨烈又冰冻了一段时间，它的四肢没有完全驯化，以一种扭曲的阴暗爬行的姿态趴在地上。

干净的地面哗啦啦掉落肉块，散发出**的气息。它努力仰起头，眼球全白，化妆师林姐好不容易贴好的脸皮伴随着融化的膏体落在地面，露出里面森白的颧骨。

喉咙微动。

诸星来后撤一步，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地面的女尸“咔咔咔”的张大嘴，口腔中竟然长出了两排如鲨齿般的尖牙，喉咙里发出了高低错落有致的柔美声音。

听着像是在……zuo爱。

全白的眼球挪动着，“定定看着”近距离的诸星来。

“我刚拖干净的地啊……”诸星来喃喃自语。

“地脏了还可以再拖，但是……”保洁小诸上前一步，怒气冲冲的举起拖把塞进女尸的嘴里，“太过分了！你怎可这般凭空污人清白！”

女尸的声音不停，断断续续更加引人遐想。它下巴微抬，似乎是在挑衅。

“哼，幸好我早有准备。”诸星来握着拖把的手一松，友情提示，“这个拖把刚拖过厕所。”

诱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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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诸气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