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土腥味,檀淮卿一看见那个婴儿冷汗都起来了。
左右立马上来了人摁住檀淮卿,苍岭宿拿着一柄雪白的匕首,冷笑着走向檀淮卿:“檀少爷,好久不见了。”
檀淮卿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可是听刚才的对话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崔姨娘,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迷信。这个苍岭宿就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你不要被他骗了!”
苍岭宿将匕首抵在檀淮卿的心口:“檀少爷,真的还是假的您心里比我清楚。”
苍岭宿原本并不相信沈久闻的胡言乱语,但到底是存了怀疑,回去翻阅苍岭古书的时候,发现竟然真的有记载。
一男坠崖,气若游丝,将入黄泉时骤然惊醒,貌若鬼魂附身,所言所行古怪惊悚,判若两人。后得道高僧安魂定魄,男子清醒片刻,遂疯,坠崖,亡。
听到苍岭宿的话,檀淮卿冷笑一声:“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苍岭宿:“不做什么,不过是和崔娘子的一个交易罢了。”
“我们苍岭一族,测山河定天命,如今四星连珠阴气聚集,这天下即将大乱,与其仰人鼻息,哪有翻手覆雨来的痛快!”
“我们为何不能争争这天下,我们为何不能做这天下的主人!”
夜幕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不过片刻瓢泼的大雨便落了下来,檀淮卿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苍岭宿,不合时宜的想到背后操纵他们的人,若是看到这个局面是不是会被气的吐血。
手执棋子的人,以为棋子尽在掌握,却没想到棋子与棋子结成了同盟,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崔姨娘有些焦急的说道:“大祭司你快动手,不要误了时辰,万一我儿回不来怎么办!”
苍岭宿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放心,我自是能把你孩子的亡魂从地府召唤回来。”
檀淮卿低低的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你的白日做梦能成功?”
苍岭宿:“檀家富可敌国,得到檀家的库房位置我便可以招兵买马,檀少爷你不用想着挑拨我和崔娘子指间的交易。”
大雨肆无忌惮的泼下来,刀尖紧紧贴在檀淮卿的心脏处,苍岭宿微微用力殷红的血便出来了。
檀淮卿忍着胸膛处传来的疼痛,在暴雨中看着苍岭宿有些轻蔑的说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檀府的钱在崔姨娘手中?她不过是我檀家的一个姨娘罢了。”
“即便檀家有万贯家财,你真的以为会在她的手上吗?”
苍岭宿的刀停住了。
他当然怀疑过,可是崔姨娘说过檀淮卿是个废物,檀成芳下了大狱檀家就在她的手上了。
不对,这个檀淮卿又不是从前那个檀淮卿。
檀淮卿看着苍岭宿的脸,一字一句轻慢又清晰的说道:“檀家的库房在哪里只有我和我爹知道。”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亮如白昼的光芒中红色长鞭破空而来,“啪”的一声卷在苍岭宿的匕首上。
与此同时只听得几声铁器落地撞击的声音,檀淮卿看着一个黑漆漆圆嘟嘟的东西滚到自己脚边。
好像是有些眼熟,檀淮卿又定睛一瞧:震爆弹!
檀淮卿吓得脸色都白了,这是他之前画过的设计图,他都不用猜肯定是谢临昀做出来的。
爆炸的瞬间,一道鞭子卷住了他的腰身,“唰”的一抽将他整个人卷起来。
不过是眨眼间他就已经几米开外了,檀淮卿的气都差点被抽干了,急促地喘着气说道:“赤练你把我勒死了...”
赤练将人甩给一旁的穆元,又往庭院中丢了一堆,眼睛亮晶晶看着震爆弹再次爆炸,叹息道:“这可真是好东西。”
说完,穆元扛着檀淮卿,三个人不过几个跳跃就不见了。
皇宫。
原本应该关禁闭的太子,骑着马穿着盔甲站在皇帝的寝宫前,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兵马,在暴雨中显得格外的瘆人。
盛鸿礼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嘴角微微上扬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随即举起手中的长剑,利刃切割雨幕在黑夜中反射出冷冽的光。
“众将士听令!”
“在!”
“随孤,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如同海浪般铺天盖地,盛鸿礼骑着马一步一步走至殿前下马,半跪在地上高声说道:“父皇,请让儿臣诛杀妖女!以匡国本!”
寝殿内,烛火通明,裕贵妃站在一侧有些紧张的攥着袖口。昭德帝闭目养神不见一丝慌乱,周身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寒意。
殿门打开,这对许久未见的父子,隔着暴雨夜幕看着对方。同样的怨恨仇视,同样的胜券在握。
“你能悄无声息的到此处,看来你母后帮了你不少。”昭德帝的语气带着点轻蔑。
“母后自然是儿臣的母后,可是父皇却未必是儿臣的父皇。”盛鸿礼一字一句说道:“您宠妾灭妻,实在是已经不能称为明君。”
昭德帝冷冷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想怎么做?”
“若父皇愿意儿臣请您退位太上皇,也会让十一弟陪着您承欢膝下。”盛鸿礼的剑刃指着一旁的裕贵妃:“再杀了这个女人。”
“好!好!好!”昭德帝连说三个好字,“这就是朕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养到最后跟他的母亲联合起来,对着朕刀剑相向!”
盛鸿礼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的不甘和愤恨全部发泄出来,神色近乎扭曲的看着昭德帝:“父皇您有今日的下场,都是您咎由自取!”
“儿臣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逼的!”
“是你们逼我的!”
明明是不甘的控诉,可是却有着一股子诡异的痛快。好像这样的一个结局,即是昭德帝多年来的打压宣泄,也是盛鸿礼想要的破釜沉舟。
昭德帝看着门外的太子:“朕真是瞎了狗眼,竟然会宠爱你和你母亲这样的人。”
“哈哈哈,父皇你说这些话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吗?”盛鸿礼几乎笑的要将眼泪笑出来:“宠爱?你带给我母后的只有屈辱,给我的只有训斥,在你的心里你可曾有一天把母后当做你的妻子,你也从未当过我是您的儿子!”
“我和母后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你稳固超纲的工具,在你需要的时候,母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是安分守己的太子。”
“等您不需要了,母后是糟糠之妻,我是不成器的废物!”
昭德帝听到这样的发言,不动如山的帝王神色难掩震惊。盛鸿礼是他的嫡长子,从牙牙学语的时候他便将其立为太子,从小他亲授他诗书和帝王之道。如今他动了废黜太子的念头,实在是因为盛鸿礼近些年的所作所为难堪大任,他不能让千秋基业传到这样一个人身上。
“朕从来不知道,在你的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怨恨着朕。”昭德帝的声音有几分失落,却没有丝毫的自责之意。
他与皇后先是君臣再是夫妻,这些年来应该属于皇后的荣耀和尊崇他从未少过,可是皇后贪心不足想要的太多了。面对盛鸿礼指责的那点愧疚不过是瞬间就消散的干净,他在心里甚至有些隐隐后悔,竟然会将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推上太子之位。
昭德帝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睛:“你没想过你这么做的下场吗,弑父杀君,你不怕遭天下人耻笑吗?”
盛鸿礼冷笑一声:“天下人?不过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等我坐在父皇的位置上,自然是我说什么天下人就说什么!”
“父皇,您现在乖乖禅位给我,儿臣一定会让父皇安度后半生。”
昭德帝依旧稳坐在大殿正中央,从头到脚没有一丝慌乱之意。
盛鸿礼拎着剑下了马一步一步走近大殿,刚刚靠近殿门,昭德帝看了看外面的天:“太子,你难道没觉得今晚少了什么?”
盛鸿礼皱了皱眉:“什么?”
话音刚落,盛鸿礼猛然回头像是在确认什么,有些颤抖着说道:“怎么会....这么安静...”
一名身穿铠甲的士兵连滚带爬浑身是血的冲了过来:“殿下!栾将军带从固州带来的..带来的兵马....”
盛鸿礼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士兵:“栾将军的兵马怎么了!”
按照原计划,现在这个时候外面应该已经乱起来了,怎么会这么安静?他三日前就已经给固州去信,让他们在今夜子时必须赶到天陵城,届时他们里应外合皇位不过是囊中之物。
“在城外陷入了埋伏,被全歼了!”
盛鸿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固州...”话说到一半盛鸿礼猛然停顿,他忘记了一个人,镇国长公主。
宫殿两侧火把猛然高举,照亮了整个夜空,装备精良的甲兵手持弓箭长矛严阵以待。
盛鸿礼有些茫然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眼睛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人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一般。
难道他败了?
刚开始就要败了吗?
昭德帝这才将屁股从椅子挪起来,一旁的李公公弯腰伸手:“陛下您慢点。”
昭德帝一步步走出去,看着在暴雨中茫然无措的盛鸿礼,脑子里突然闪现盛鸿礼小时候,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
也是这样,站不稳一样的,在原地晃晃悠悠的打转,看见他过来就会深处一双黏糊糊的小手:“父....父皇。”
他像是有些不忍,带着难得的一点恩赐语气:“鸿礼,放下剑,朕饶你不死。”
盛鸿礼那几乎要脱手的剑柄又被他猛然握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那单薄的剑刃直奔昭德帝而来。
一支冰冷的箭破空而来,一击射中了盛鸿礼的手腕,剧烈的痛苦中断了盛鸿礼的攻击。
昭德帝这下真的震怒了:“逆子!你当真是想当那猪狗不如的畜生!”
“枉费朕还想留饶你不死!”
盛鸿礼被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抬头目眦欲裂的看着昭德帝:“你饶我不死?”
“哈哈哈,父皇这些话您自己信吗?”
“你我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即便是今日苟活,来日安能落一个善终?”
盛鸿礼眼神崩裂出来的仇恨和恶毒,令昭德帝感到一阵恍惚,那眼神就好像,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共戴天的仇人。
说罢盛鸿礼仰天长笑,笑的几乎疯癫痴狂,笑的令人胆寒发颤。
昭德帝不愿见盛鸿礼这样发疯,有些厌弃的撇过了眼:“太子疯癫失常,带下去吧。”
被带起来的瞬间,盛鸿礼猛然挣脱禁卫军的压制,一头撞在朱红的盘龙柱上,鲜血四溅,怒目圆睁。
太子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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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子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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