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凭扬起眉梢,没料到孟新会出事儿。
“昨天那张投票的纸条上,女生里我获得的票数最多,然后她们就在半夜把我围了起来。”
“我没反抗,就是想看看她们要干什么。”
孟新顺势坐在他旁边,脸色微沉:“她们诱导我往自己身上泼沸水,想活生生把我——”
“她们后来怕我会出事儿,就停手没再逼我了,但我没得到及时的医治,所以……”她话音微顿,一脸牙疼地骂了句街,“他们还是人么?”
她现在还感觉身上的皮肉泛着灼烧的疼痛。
林凭不由得震惊:“……先不说她们,你自己能坚持往自己身上泼——也挺坚强的。”
孟新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他。
“另外,”她继续补充,“在我的眼里,她们都是看不清楚的黑影,每个人身上都有某一个部位是发光的。”
“……”林凭慢慢扭头,跟孟新对视,“宋倾舟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思考。
如果只一个人这样说,林凭可能还会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
不同的身体部位意味着什么呢?
而这个副本的BOSS又会是谁?
领头的那个刘千博?
“一场荒谬的欺凌,你怎么看?”孟新开口。
“思路不怎么清晰。”
林凭轻轻敲击桌面,“这种群体的活动,我只能猜测领头人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或者品行障碍?大多数学生应该是出于从众压力,才会参与进来……”
“不然全年级的学生都有人格缺陷的话,这座学校未免太可怕了。”
孟新点点头:“那我们就先从领头的入手。女生这边是班长刘千然,男生那边是谁?”
林凭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刘千博。”
正说着,班级前门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手里抄着一本英语书,衣着时尚,目光锐利,踩着低跟鞋在班里转了两圈后走上讲台。
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都死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都给我读出声音来!”
可惜英语老师说完,学生们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怒气冲冲地甩下英语书,冲着一潭死水的班级输出了几分钟,然后重重拍了下桌子:
“林凭、刘千博,你俩给我出来!”
林凭疑惑抬眸,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无妄之灾。
孟新催促地怼了他一下,林凭只好慢悠悠起身,跟在刘千博身后出去了。
他们两个贴着墙根站好,英语老师伸出手指头指着他俩。
刘千博垂着头:“怎么了孙老师?”
“还好意思问?”孙老师恨铁不成钢似的,使劲儿往刘千博肩膀上戳,“你的英语成绩怎么回事儿?”
刘千博耷拉着眼皮:“我不是说了……”
“少来这套!”孙老师怒目圆睁,“什么提不起兴趣、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就是你不想学!”
“……”刘千博不再吭声。
孙老师冷笑一声:“这套说辞连改都不改,下一步是不是也该说自己抑郁了想跳楼?”
这老师……
林凭闻言,心底有些不适。
刘千博似乎早已习惯,面对英语老师的逼问,只是一昧沉默。
“还有你,林凭,”孙老师把矛头对准他,“这几次模考,你为什么故意不写作文,是不是成心气我,嗯?”
林凭掀起眼皮瞥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快垂下头不再理会。
他怎么知道?
又不是他考的。
孙老师继续苦口婆心,林凭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最后,对方重重地叹了口气,拍拍林凭的肩膀:“你上次哭着和我说自己总是脑子转不动、做什么都没兴趣、自责……甚至不想活——老师都记得呢,班里一半同学都这样,压力大可以理解。”
“老师很担心你们,但这也不是你拿考试当玩笑的理由啊?”
林凭原本漫不经心,此刻却不由得僵硬了一瞬间。
一半同学都这样——兴趣减退、思维迟缓?这……
那他好像有点思路了。
孙老师语重心长:“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孙老师又叫住了他们:“哎,我给你们申请了心理健康课,正好你们班主任请了长假,教务处让心理老师暂时管你们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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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了?”
一个小课间的工夫,孟新一行人就立刻凑在一堆,把林凭围了起来。
林凭拉开椅子,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大概率跟抑郁有关。”
孟新疑惑:“刚才不是还说什么反社会人格?”
“那个英语老师一句话提供了不少有效信息。”林凭跟她对视,“说是半个班的学生都出现了思维迟缓、兴趣减退的情况,很典型的抑郁早期表现。”
李和光问:“可总不能半个班的学生都有心理疾病,然后都是副本BOSS吧?”
宋倾舟倚在桌子前,听着他们三人讨论,没有发表意见。
孟新也迟疑:“而且,没听说得抑郁症的人会成群结队地折磨同学啊?”
“从众心理应该也是有的……不过暂时不重要。”林凭沉吟半晌。
正说着,常天带着两个人,靠近了他们。
“啪”的一声,对方往林凭的桌子上拍了一张纸。
林凭抬眼,好整以暇地盯着对方。
常天目光不善,但还是冷冷开口:“上面是我们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按照约定给你们看。”
林凭安静地盯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按在白纸上,将纸条推了回去。
“我改主意了。”
林凭微笑:“我们之后都不需要你们继续提供信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天赋是什么?”
常天闻言一怔。
她有几分怒意:“凭什么告诉你?”
林凭摊手:“对你来说不划算吗?用不着再把辛苦收集的信息递到我手里、让我坐享其成了。况且我只是知道你的天赋而已,又没办法使用。”
常天思索两秒。
她冷哼一声,将那张信息纸扯了回来,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告诉你确实没关系。”她说,“我的天赋是「自我开放」。”
常天说完,居高临下地瞥了众人一眼,转身带着自己的同伴走了。
孟新不舍地看着常天衣兜里露出来的信息纸条,有些心疼地捶了下林凭的肩膀:“你有病啊?先看完情报再提新要求啊!”
林凭被她捶得晃了一下,但没在意。
他笑了笑:“「自我开放」,向来访者分享自己的感受和经历,以建立信任……很难说这天赋有什么作用啊。”
孟新摆了摆手:“我都懒得管天赋了,这些东西看起来鸡肋得不行。”
李和光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林凭看了她俩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朝宋倾舟抬抬下巴:“你的天赋还没解锁吗?”
宋倾舟垂着眼皮,调出信息面板给林凭看。
「催眠」的天赋看起来会很强。
催眠本就是帮人回溯并重新整合创伤记忆……对他们来说,用于寻找副本boss的患病诱因,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现在作为天赋出现在游戏中,说不定会有更大的作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他所用。
林凭默默想着。
万一宋倾舟哪天跟他们分道扬镳,失去这个目前看来最有力的天赋,那才是亏大了。
“你不用急,既然已经加入了你们,我不会中途叛出。”
宋倾舟像是知道林凭在想什么似的,淡声开口。
被人戳穿心思,林凭丝毫不慌,他笑着摸了下鼻尖:“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宋倾舟眼皮耷拉着,静静盯着林凭。
孟新被两人间的气氛弄得一头雾水,最后不耐烦道:“你们两位,有命的时候再互相试探,行吗?”
“你们不如看看周围这些学生——状态明显不对。”
孟新话音刚落,整个班里就瞬间腾起一股肉眼可见的黑气。
黑气翻腾半晌,又像千斤的铁块似的,重重压到众人脚底。
李和光恰到好处地惊叹一声:“这是什么?具象化的死气沉沉?”
“……”林凭有些一言难尽。
他叹了口气,在班里环视一圈后,起身凑到一个男生旁边。
男生留着寸头,一双眼睛小而黑,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脏,不知多久没刮胡子了。
他把校服团成一团,扔在桌子上当枕头。
林凭轻轻碰了碰对方,男生却一直没搭理他。
“王……洲,”林凭试探着叫他,“你怎么了?”
据林凭观察,这是昨天一众男生“围猎”宋倾舟时,唯一一个缩在最后面,从始至终没参与过的人。
被称作王洲的男生似乎没什么兴致,他只瞟了林凭一眼,就转过脸去,直接趴下睡觉了。
“你不害怕吗?”
林凭没走,反而拽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王洲旁边。
对方露在外面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在这个班级里,抑郁状态好像会传染一样,你不害怕吗?”
林凭更加详尽地重复了一遍。
王洲猛的坐了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林凭。
林凭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是正常人?”男生的语气里有几分期待。
林凭没回应这个问题,只是一眨不眨的跟王洲对视:“给我讲讲你的想法吧?”
王洲嘴唇动了动:“你想听什么?”
“随你,”林凭语气轻松,“你被迫参与到这场大型围剿里什么感觉?或者……你对刘千博和刘千然什么看法?”
“他们两个有病。”王洲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丝毫不掩饰他对于那两个人的厌恶。
“嗯?”林凭相当耐心地倾听。
“他们对校园霸凌上瘾了,其他人也像神经病一样,竟然一个个加入他们!”
王洲的视线落到讲台前面,那里是刘千博和刘千然的座位。
此刻他们两人正托着下巴发呆,看起来百无聊赖。
“还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甚至都有人死了、警察找上门来——!他们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几句话的信息不少,林凭有些心惊,但面上不显。
“被他们逼的么?”
“当然了!”王洲恨恨道,“他们、他们那样折磨人,把人逼得崩溃,他们就高兴了……”
王洲说着,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林凭听完不动声色,只问了一句:“你这样说,不怕他们听到,然后自己成为被报复的对象么?”
王洲抿着嘴没吭声,直接弯腰撩开了自己的校服裤子,露出了腿——
那是一截假肢。
林凭呼吸一窒。
王洲面不改色:“我早就被他们折磨过了。”
“没有原因?”
“……”王洲沉默了两秒,“没有原因。”
林凭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王洲显然变得有些不自在。
“原来是这样,”在王洲更难受之前,林凭适时点头。
他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想知道,这些事,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告诉我了?”
这次王洲却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林凭难得被噎了一下,旋即笑笑。
“你……”王洲下意识拽住了林凭的袖子,“你们几个新来的转校生都小心点吧,我们这一个楼层的人都有神经病。”
林凭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没说什么。
林凭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
孟新几人也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宋倾舟率先开口:“今晚如果还有投票,继续投我。”
林凭有几分讶异。
“你带着王洲离我近一点。”宋倾舟又补充道。
林凭了然。
宋倾舟想确认对方的“假肢”和他被“用刑”时所看到的发光部位是不是重合的。
李和光有些担忧:“万一又丢一条命……”
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声音。
林凭这才发现,这一节课竟然都没出现老师的身影。
班级里安静得可怕,直到响起一道低低的啜泣声——
是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她一边低低哭着,一边麻木地用水笔往自己的胳膊上缓缓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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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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