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秀冰一声怒吼,宗霁这个前不久刚在网上出现了很久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大众眼前。
一生爱看热闹的国人,很快围拢在楼下,并从人群中找到宗霁。
宗霁正翻着白眼,舌头伸出来,十分做作的拼命干呕,脸上表情阴阳怪气,无语又烦躁,一点都没有即将成为众矢之的的慌张,也没有为一条人命即将逝去而惋惜。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用自己的命却威胁别人的人。
在战区,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亡,那些孩子连看一眼外面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他们贫瘠的见识,根本不足以支撑,去想象宗霁描绘过美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们只希望不再有炮火、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残垣断壁、不再有人死亡。
可以安静平和地睡一个没有威胁的好觉,可以不必惊慌失措地迎接第二个天亮,可以被允许,用自己的双手重新建造家园。
他们的奢求是那么地简单,又是那样的艰难。
曾几何时,活下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这种奢望,是人类最令人绝望的地方。
在人类之外,从来没有任何一种生物,会在生存资源不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主动挑起战争。
这种欲.望与永远消失不尽的贪念,才是贯穿人类的永恒主题。
宗霁对于这种行为十分厌恶,季秀冰以为自己很重要吗?他的命又是什么特别稀缺的东西吗?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想要赌一个富贵未来,凭什么?
她见过太过的死亡,全世界有八十亿人,说句冷漠的话,人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有人拼尽一切想活,有人却用死去威胁别人,只想从中赚取好处。
季秀冰还在继续,姣好的脸上全是疯狂,“宗霁,我爱你,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你要怎么做,才能看一看我?”
热烈的爱情,伴随着死亡而生,死亡又和恐惧相生相伴,好像只有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的爱情多么孤注一掷。
可看在宗霁眼里,无异是跳梁小丑,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初在巷子里听到季秀冰和他爸打电话的时候,不应该转身离开,而是应该出去当场戳破,可就不会有多年后的今天这一出。
随诏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季秀冰的胳膊都在发抖,“妙妙从来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大一开始就对你不假辞色,你简直无耻!”
吼了两句,胃口猛地翻涌起一股酸水,东倒西歪跑到垃圾桶呕吐,宗霁正要搀扶,全胜已经抬手把人抱起来,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看猴子唱戏。
自从随诏嬅和宗霁离开之后,同学们也聚不下去,纷纷离开,却在买单的时候得知宗霁已经结账离开,都十分不好意思。
想着把费用AA还给她,却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我们可以把钱给随诏嬅,让她给宗霁。”班长提议道。
虽然知道她们两个有钱,但是同学聚会本来就是想要加深一下感情,不存在谁沾谁便宜的问题。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本来就对曾经起哄的行为很不好意思,如今宗霁被骗过来,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还把账给结了,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好受。
这种不好受,在走到门口,遇到楼顶上拿跳楼自杀威胁,向宗霁求爱的季秀冰时达到了顶峰。
以班长为首的一众同学脸色瞬间大变,快速在人群中锁定宗霁,小跑着挡在她面前,本以为会看到她手足无措,谁成想竟然抱着胳膊冷笑,看季秀冰跟看猴似得,完全没有一点尴尬。
她不在乎,但这群当年真切给她造成过为难的同学在乎,本来就想着怎么道歉,正好有了机会,转身对着楼顶的季秀冰破口大骂。
“季秀冰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脸,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就来了这么一出,带着你爸妈找宗霁,说拿她当亲闺女看,让她别嫌弃你们家没钱,怎么着,别人不答应你就是拜金呗?”
“就是,本来喜欢钱就没什么不对,更别提人宗霁本来就有钱,怎么着,这年头不扶贫也算拜金吗?”
“你们家别吃相太难看,从开学那天就从来没有回应过你,反倒是你,大二那年闹自杀,愣是把宗霁逼得休学。今天同学聚会本来好好的,你敢说不是你拿着随诏嬅的手机给宗霁发短信,把人骗过来的?”
“宗霁大二休学就去战区当战地摄影师,她在为世界和平作努力,把真相让全世界看到,你呢,你再诋毁她,不论是从前还是今天,你就不会感到羞愧吗?”
A大不愧是顶尖学府,同学们就是条理清晰,一人一句,直接把当年的事情条理清晰地展现在大家面前,没有一句帮宗霁说话,却把她洗得白白嫩.嫩,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泥点子,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简直要散发出神女的光辉。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多年过去,人家宗霁连群都不在,你还缠着人家不放,有本事你跳……”
宗霁一看不好,赶紧扯了班长的胳膊一下,眼疾手快把她嘴捂住,小声警告,“小心他真跳下来,你这一句话就算怂恿,得吃官司。”
班长摆摆手不当回事,“要跳四年前就跳了,还用等到现在?”她现在后悔啊,为什么要组织同学聚会,就算组织,为什么要叫季秀冰,真是晦气。
“万一脚滑呢?”
宗霁一句话把班长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悻悻投降。
“那现在怎么办?就让他这么闹着?”
“闹呗,反正丢脸的不是我……我去。”宗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特别大,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开始对着季秀冰开炮,“你愿意为了我去死?”
“是,我爱你,愿意为了你去死!”
就在围观群众以为宗霁“被爱感化”,大学同学不可置信,小声劝她别犯傻的时候。
宗霁冷笑一声,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一不充斥着嘲讽,缓缓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季秀冰刚扬起笑的脸僵住。
众人哗然。
你不信?
不信,这怎么证明。
跳下来?
宗霁依旧是那副抱胸玩味的模样,班长张大嘴看她,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小声询道,“你疯啦?万一脚滑怎么办?责任算谁的?”还能听出来咬牙切齿。
“脚滑算他运气不好,我只是说我不信,又没撺掇他跳下来。”
宗霁现在很气很气,站在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大楼上有一只巨大的壁虎在晚上攀爬,身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如果摔下去,那就是明天唢呐的命!
那个大长腿,那个看上去很好摸的屁.股,不是越峥嵘又是谁。
她说呢,全胜陪着静静去一边吐,他转眼消失不见,还以为不打招呼回家了,没成想人家见义勇为加班去了。
季秀冰这个畜生,如果因为他沟壑难填而导致越峥嵘有个什么三长两点,宗霁敢保证,后半辈子,和他不死不休。
不知道谁报了警,不远处还能到消防和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随诏嬅和全胜走回来,一抬头,两人看到越峥嵘的声音。
班长和宗霁站一起,随着他俩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就要尖叫,好在宗霁又一次捂住她的嘴。
“闭嘴!谁也别拦我,我得把狗日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省的他等会挣扎的时候把越峥嵘摔下去!”宗霁气的咬牙切齿,这事儿没完。
现在越峥嵘还在半路上挂着,就连全胜都说不出来让她闭嘴的话,小声嘱咐一句,“我去旁边给你买瓶水。”转身就走。
警察和消防马上就来了,他个武警总队的大队长不能在现场逗留,不然怎么解释不安抚跳楼人员,还眼睁睁看着宗霁挑衅。
宗霁对于全胜的行为感到好笑,低头舔了下嘴唇,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死人脸,一脸揶揄看向楼顶天台。
“季秀冰,你还记不记得大二上半学期,我们一起出去班级聚会?”
季秀冰不明白宗霁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是被赌场的人逼到绝路,他已经没办法了,只能死死扒着一点仅有的希望,祈祷宗霁受不了舆论的施压,而和自己在一起。
至于被人用异样的眼神注视?在断手断脚进监狱的威胁下,都不是那么回事。
他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满眼痴迷看向宗霁,“我记得,那是你休学前我们吃的最后一顿饭,原本我准备在那天和你表白,可惜你没多久就休学了。”
春秋笔法的话一出口,顿时引得同学们嗤声一片。
季秀冰是真的不要脸。
不说那次聚会不欢而散,宗霁早就悄悄离开。
也不说聚会之后第二个星期,他爸妈背着核桃和山货看他,“正好”撞上他求爱不成被拒绝,上天跳楼,就这么巧,他爸妈在人群立马锁定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宗霁,对她泣声泪下表示会把她当作亲闺女,求她看在他们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的份上,答应季秀冰的求爱,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那天的事情,大家是在宗霁办理休学之后,突然某一天品出不对劲的,想道歉,也再也联系不上宗霁。
不提同学们被小季秀冰当了枪使,宗霁却早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
“是吗?可我听得怎么不是那么回事呢?”
“让我想想。”宗霁装模作样轻柔太阳穴,打了个响指,在季秀冰面色大变中,笑的一脸灿烂。
“爸,你放心吧,今天班级聚会,我已经和同学们说好了,多和她喝几杯酒,我好表白。不花钱,我才不可能花钱表白,喝多了去酒店睡一觉不就好上了嘛。你和我妈放心,她家有钱,就她一个闺女,以后都是我的家产,等生了孩子,就把你和妈接过来。哼,她敢不同意?敢不同意我就收拾她,等什么时候把财产都转移完,再娶一个你和我妈喜欢的。”
宗霁一条腿伸出去打晃,活动了一下脖子,骨头转动嘎吱嘎吱响,百无聊赖把玩手指,一个字不差说出四年前季秀冰和他爸打电话时候说的话。
周围寂静一片,大家都被他的无耻震惊,一开始以为是爱而不得,现在才发现这就是杀猪盘没得手之后的恼羞成怒,他太无耻了。
越峥嵘也终于爬了上去,猛地一扑,把神色慌张,脚下一划,马上要摔下去的季秀冰往后扑去。
随着越峥嵘安然无恙上去,宗霁狠狠松了一口气,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一层冷汗,推开身前要问话的警察,拔腿往楼上跑去。
警察同志……
你刚才那么冷淡,为什么现在这么担心。
随诏嬅翻了个白眼,伸手结果恰好这个点刚回来的全胜,小声和他说:“周围人误会了怎么办?”
全胜看了一眼大家神色扭曲的脸,强忍着笑意,“等会她和越峥嵘一起下来,不就真相大白么。”
“你说越峥嵘是不是有病,死就死呗,下班时间,管他什么事儿,非要上去当英雄。”随诏嬅已经被今晚的事情吓得酒醒了,和全胜聊了好久,早就没有生疏,什么话都敢说。
周围这么多人,全胜作为公职人员不好说什么,拍了拍随诏嬅的肩膀,小声叮嘱:“你先去车上坐一会,我和他们交涉。”
他有点懂越峥嵘的想法。
当时季秀冰站的位置,正好看到天台后门,几乎他一出现,就会将事情推入更加难解的地步。
只能徒手爬上去。
季秀冰不管怎么死,都不能死在今天,不能死在宗霁面前,更不能和她扯上任何关系。
这个世道说来就是这么无耻。
女人为了男人自杀,别人只会说这个男人有魅力。
但如果一个男人为了女人去死,那么这个女人就会永远被人们记住,即使她从头到尾都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人们也会把她和对方绑在一起。
贞节牌坊无处不在,就算陌生人,也得隔空给你带上,这个根本不存在的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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