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柴房贵宾一位

两人一高一矮,身着华丽的术师袍服,高的那个生着一对醒目的招风耳,矮的那个则顶着一个红彤彤的酒糟鼻,皆大腹便便,眼神睥睨,恨不能将“耀武扬威”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架势摆得倒是十足,然而谢隐一眼便看出,这二人脚步虚浮,气息紊乱,连腰间悬挂的符囊也是下等货色,俨然是两个半吊子。

铁公鸡没想到镇上真请了术师上门,还来得这么快,心中叫苦不迭,连忙端起假笑,带着十二分的恭维迎了上去:

“恭迎二位仙师,一路辛劳,失敬失敬……”

“少来这套!”二人鼻孔朝天冷哼一声,直接越过了铁公鸡,抱手晃至神坛前,目光落在谢隐身上,轻蔑打量起来。

扫脸对视间,谢隐见那招风耳忽然眼睛瞪大,小脖一缩,眉头紧蹙,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以为自己身份暴露,顿时心头打鼓紧张起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短短一瞬,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悲惨画面,甚至开始幻想二下黄泉速通喝汤的情形。

“啊切!!”

招风耳打了一个喷嚏。

谢隐:“……”

酒糟鼻斜睨着众人道:“如你们所说,便是这东西惹得辟邪阵法失效,召来了阴灵?”

陪同百姓连连称是,远远站在一旁不敢靠近,望向谢隐的眼神中充满敬畏与不安。

红叶岭与附近的术师家族缔结了除祟协议,原本设有辟邪法阵保平安,然而谢隐被铁公鸡挪回家后不久,此地的法阵便不知何故失效,渐有阴灵出没。

所谓阴灵,即执念深重、死后不肯超脱的亡灵。虽然暂时无害,只是偶尔借阴气显形,样子有些吓人,但若不及时超度,不断吸收怨恨执念成长,便会逐渐化为凶灵厉鬼,危害世间。

周遭百姓认为,正是铁公鸡私占地仙,散了其华光神通,才惹得仙人发怒坏了法阵,引来阴灵警告,曾几度上门劝诫铁公鸡将其送回墓地安置,谁知铁公鸡贪财心切,坚决不肯放弃这颗摇钱树,众人无奈,这才去请了术师。

怪异的是,方才探查下来,辟邪法阵完好无损,并未遭到破坏,而似被什么力量干扰,这才失了效力。阴灵出没之事因此更显扑朔迷离,谢隐这位地仙的嫌疑,自然又上一重。

谢隐心道这锅他可不背。他一动弹不得的活人,又不是什么凶煞厉鬼,眼下想吸两口阳气自保都费劲,哪来的本事干扰阵法,更别说凭空招引阴灵,纯纯污蔑!

“好说,且待我兄弟二人探一探这地仙的底细!”

在铁公鸡和一众百姓紧张的目光中,招风耳装模作样地取出了一柄探祟罗盘,开始围着神坛转圈。酒糟鼻则念念有词,激活了一道风邪符纸,拍在谢隐胸口。

钟驰拉着季清雨挤到人群前方看戏,见二人迟迟没有结论,忍不住扬声询问:“咋样咋样?查出来了没有,是不是祥瑞?”

罗盘左晃右晃,并无固定指向,符纸也毫无动静。

眼看探不出个所以然,两个半罐水对视一眼,默契交换了一个眼神,亮起嗓门宣布:

“什么地仙?非仙非鬼,不过是个不知何故陷入龟息的活死人罢了!”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有百姓壮着胆子提出质疑:“可是两位大师,我们分明见过那‘疗愈神光’……”

招风耳指着谢隐额头上的伤痕,言之凿凿道:“看这儿!瞧见没?”

“若真是仙人,岂会连自己脸上这点小伤都治不好?依我看,此人多半是遭了什么邪祟侵害,不知怎地被拖进了墓地,机缘巧合让你们撞见,误以为是祥瑞!”

酒糟鼻嗤笑一声,顺势帮腔:“保不准那所谓的神光正是邪祟遗留的源气,看似有治愈之效,实则邪异古怪,这才招致阴灵!”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谢隐批得一文不值,就差原地将他打成邪祟本尊。

若非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谢隐简直都想为这出精彩的反转剧目鼓一鼓掌,赞扬赞扬两人临场发挥、胡诌瞎编的本事。

原本还在维护谢隐的那些百姓闻言,眼神从敬畏迅速转为惊恐,连连后退。

两名少年完全没料到是这番走向,尤其是钟驰,本就是为这位所谓的“地仙”而来,听到这个结论,简直大跌眼镜,同时又心生疑窦,准备靠拢细看一番,结果被两个半罐水眼神逼退了回来。

两个术师拆完“地仙”的台,转而便将目标对准了面色铁青的铁公鸡,一左一右将他架在中间,不怀好意地嘿嘿笑起来。他们来的路上便听闻铁公鸡借此赚钱之事,早已打定主意要敲竹杠,如今铺垫完毕,立即进入了正题。

招风耳压低声音:“钱老板,我等为你勘破此獠真身,免你庄上继续受其蒙蔽,这探查辛苦费……你看?”

酒糟鼻伸出四根手指,暗暗戳进铁公鸡袖子里:“这个数。少一个子儿,我等便上报官府,治你一个招摇撞骗、危害乡里之罪!”

“四……四十两?”

“四百!”

铁公鸡眼前一黑。好说歹说,求爹告奶,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将价钱砍到了三百两。

没捞到预期的数目,两个半罐水心中不满,只想速战速决拿钱走人,大手一挥,向着众人洒洒道:“既然民愿恳切,我二人也不多做耽搁,这便布阵,今晚就收了那盘踞不散的阴灵!”

一直在旁沉默观察的季清雨,此刻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执礼甚恭,出言劝诫道:“二位前辈,今夜晦日,此时布设招魂阵法,恐引来不测,甚至可能助长阴灵凶性。是否等到后天再……”

招风耳厉声将他打断:“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出来指手画脚?”

他眼神一转,瞟到两名少年腰间的令牌,忽然换了副脸孔,开始阴阳怪气:“我当是谁,原来是明灯会的高徒,难怪难怪。”

酒糟鼻更是直接,出言讥讽道:“老子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们两个娃娃还在穿开裆裤!少在别人地盘上多管闲事,你们明灯会的那套规矩,在这里不管用!”

季清雨恭敬道:“两位前辈,晚辈并非此意……”

“并非此意?那你们是什么意思?”酒糟鼻见二人年纪尚浅,竟也不顾现场人多,毫不避讳堂而皇之地抱怨起来:“就是你们这些明灯会的家伙,成天嚷嚷着什么‘普惠’、‘降价’,带出一帮子所谓的‘革新派’,坏了行业规矩,才害得大家现在活儿越来越多,钱却越赚越少!”

招风耳就势接话:“都是吃喝拉撒的凡夫俗子,装什么济世为怀的清高圣人?我看你们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饶是谢隐早已离开师门,听来都觉憋屈不爽,更何况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钟驰性格一向坦率,这一下,头上卷毛都差点气直,当场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你说谁是老鼠屎?!”

季清雨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低声劝慰道:“钟驰,冷静。我们此行有要务在身,不宜在此节外生枝。公道自在人心,何必与人争口舌之快。”

他转向两个术师,面色如常,语气依旧保持克制:“既如此,望二位前辈小心行事。”

两个半罐水懒得再跟这俩半大娃娃多费口舌,转而看向铁公鸡,轻飘飘道:“多耽搁一天,就得多付一天的钱!要是拖到后天,这价钱可就不是三百两了,得翻个倍!”

铁公鸡此刻只想尽快了事,少赔点钱,赶紧帮腔:“两位小……仙师,我地向来仰仗二位大师庇佑,便听凭他们安排吧!”

季清雨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暗叹一声,拉着愤愤不平的钟驰退到一旁。

铁公鸡生怕怠慢,再节外生枝,忙命管家领路,带着两名术师前去堪舆布阵,又赶紧交代下人准备招待宴。待人群散去,他假笑紧绷的脸皮这才终于放松,挂在高耸的颧骨上,阴沉得几乎滴水,望着谢隐越想越气,三两大步跨上神坛,一把扯下他头上那顶流光溢彩的莲花冠,恶狠狠地攥在手里,向着一旁边的家丁吼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处理掉,难不成还继续摆在这儿当菩萨供着?”

在他心里,谢隐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曾是一颗摇钱树,如今不仅失了那层华光,身份被当众揭穿,还害得自己惨遭敲诈,自然失去价值,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在铁公鸡的示意下,谢隐很快被剥去一身华服,换上发臭的补丁破烂,被人拖拽着衣领,披头散发地丢进了后院柴房角落,遗弃在了冰冷阴暗的地板上。

随着“砰”的一声,柴房大门紧闭,最后一丝天光也被隔绝在外,留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真是世事无常啊……”谢隐心叹一声。

日出时分,他还是光鲜亮丽的仙人,高坐神坛,受人顶礼膜拜。谁料短短半日,地位一落千丈,被人榨干利用价值后,便被弃之如敝屣,丢进了柴房等死。

地面阴气愈发浓厚,裹着空气中弥漫的柴草腐木气息,穿透薄薄的衣料和皮肤,冰针般扎进骨髓,与身上那层诡异痂壳一起,吞噬着体内仅存的阳气,不断冻结他的血液。

意识开始模糊,思绪也变得迟缓。

难道就要这样无声无息,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柴房里?

他得想想办法,再做点什么,比如设法引那两个少年过来,或许还有希望……

然而老天似乎存心捉弄他,让他看到重生的希望,却又狠心掐断所有出路。那缕唯一能探出体外自由活动的微弱神识,还未飘到门口,便在阴气笼罩下迅速瓦解,烟散般消融在了黑暗里。

一切似乎都走到了终点。

好不甘心。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主角看起来有点惨对不对?

莫慌莫慌,触底反弹,下一章就……咳,起码能动了,也是好事哈哈哈哈哈。

下一章,啃老萝卜捡破烂的老祖已就位![墨镜][墨镜]牙口好,吃嘛嘛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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