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晦暗的光线勉强照清了那人的身影。
那人身形纤细,似乎是个女子。但她四肢扭曲,披头散发,面上皮肤腐烂不堪,在那光线的照耀下,诡异十足。
柳泽元率先反应过来,将时卿揽到身后,牢牢护住。他眸中满是敌意,眉心紧皱,面色不善地看向那女人。
那女人先是哀叫了一声,随后面上竟淌下两行血泪来。时卿只觉这女人身上散发出一阵熟悉的味道,他微怔片刻,心中隐隐泛出不安。
“卿……卿……”
她口中含糊不清地重复着这个字,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她周身散出浑浊的魔气,却不带半分攻击性,反而更像是一种保护。
时卿心口传来一阵揪心,他不受控制地迈出步子,正准备朝着那女人而去,却被柳泽元拽住了手腕。
他被迫停下脚步,下一秒,便听到柳泽元冷声道:
“别去。”
话罢,柳泽元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将时卿圈入了怀中。但为时已晚,时卿早已受那魔气影响,双眸染上腥红。
女人又哀叫几声,柳泽元脑中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迫使他松开了时卿。他踉跄几步,随后跌落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女人将时卿带离。
脑中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柳泽元指尖早已在地面上磨破了皮,渗出丝丝鲜血。不知过了多久,那疼痛终于逐渐消失,柳泽元面色发白,靠着噬血剑才勉强撑着从原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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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将时卿带到了一处洞穴,小心地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无人后,才示意时卿进去。
时卿早已失去意识,自然女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洞穴内一片黑暗,女人见状,从腰间拿出了几颗灵石放在洞壁上,洞穴中才算是勉强亮了起来。她随时卿进入洞穴深处,按着时卿躺在冰冷的石床上,又伸出手,轻柔地将他双目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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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卿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到了一处陌生之地。
四周一片昏黄,混着粗大砂砾的狂风朝他席卷而来,他心头一惊,正欲躲避,却见一阵紫色身影闪过,随后那狂风竟是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却只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娇小纤细,是个女子,甚至比时卿还要矮一些。时卿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心中却生出了一些熟悉之感。
片刻后,那紫衣女子缓缓转身。时卿见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朝那女子看去。
那女子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发间只随意梳着一个低矮的发髻,其上别着一只银蝶,四周散出白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径直朝着她颈间披散的头发而去。
她身上的紫衣绣着奇异的纹样,腰间挂着几颗银铃,被风吹响,发出一阵悦耳的声音。
时卿收回目光,有些疑惑问道:
“不知前辈是……?”
女子闻声,表情有些错愕,随后不过片刻,她便收回那错愕,缓缓走向时卿,玉手抚上他侧脸,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时卿微微一怔,却并不抵触这感觉,反而更多的是贪恋。
那紫衣女子的手心温暖异常,时卿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是温暖,但又掺杂着其他的东西。
时卿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能形容这个感觉的词。
温软。
他眼中不自觉布上湿润,却并没有任由那泪水淌下来。那女子见状,手指轻轻覆在他侧脸,说话的声音轻柔哝哝:
“阿卿。”
时卿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他双手抓住了那女子纤细的手腕,生怕她突然消失在原地,有些急切地问道:
“你……你是母亲吗?”
紫衣女子没有急着承认,她先是从袖间拿出一张白净手帕,给时卿将嘴角的鲜血擦干后,才又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微微点头到:
“我是。”
时卿闻声,心中倏地多出了许多质问的话语。
但他不知从何问起。
他心中的疑惑太多太多,堆得太久太久。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他有攀爬的心思,但却没有下山的能力。
始终只能有头无尾。
时卿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脑中蓦地浮现出柳泽元的面容。他猛地反应过来,松开楼初月的手腕,有些慌乱地朝四周看去,试图寻到柳泽元的身影。
然而一无所获。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卷着黄沙的呼啸风声。
“放我出去!”
时卿本就受魔气影响不轻,寻不见柳泽元身影,终是压不住心中焦躁,朝着楼初月露出了凶狠的神色。他双眸泛红,额间魔印若隐若现,青丝也覆上如雪般的洁白。他指尖溢出灵力,周身漫出骇人的杀意。楼初月见状,却没有要伸出手接招的意思。
她只是抬眼淡淡看了时卿一眼,随后开口道:
“阿卿,你要杀了母亲吗?”
时卿眸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一个是久未逢面的母亲,一个是千疮百孔的自己。
应该选谁。
不过片刻,时卿便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手掐上楼初月的脖颈,眸中满是杀意:
“放我出去。”
他选柳泽元。
楼初月被时卿掐得面色发红,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她冷笑几声,猛地朝时卿击去,见他吐出一口鲜血,才冷声开口道:
“果然和你爹一模一样。”
话罢,楼初月缓缓行至时卿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见他眸中满是恨意,楼初月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揪起时卿的衣领,丝毫不顾他的伤口,将他猛地从原地拽了起来,面容扭曲道:
“你在恨什么?恨我吗?!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安稳活过这么多年!”
楼初月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的怨念,望着这张与自己有四五分相像的脸,她心中没有怜爱,有的只是满腔恨意。
她恨极了这张脸。
时卿发间的发冠早就在拉扯中掉下了地,发绳上也布满了破碎的痕迹。楼初月见他满头白发,额间魔印尽显,唇角微弯,一挥袖,一汪泉水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她抓起时卿的头发,将他粗暴地按在泉水前,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他最讨厌的模样,语气亲昵又狠厉:
“你看看你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谁会愿意爱你?”
时卿痛得双眼发红,他手暗暗攥紧,抓了两捧沙,猛地挣开了楼初月的束缚。楼初月被激怒,使出狠劲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随后脚用力踩上了他的胸膛,将他狠狠踩在脚底。
时卿吐出一口血,不怒反笑,他眯着眼看向楼初月,即使身居下位,也依旧摆着上位者的姿态吗,话语轻快,似是嘲讽:
“你错了。”
“有人爱我。”
时卿说完,楼初月怒气更甚,加大了脚上的力气,将他肋骨踩断了几根。时卿忍着痛,眼中嘲意更甚。
“谁会爱你!谁会爱你这个孽种!!”
时卿没信。他想。
他是有人爱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最爱他。
楼初月只觉他这副模样刺眼得紧。于是她伸出利爪,狠狠地在时卿面上划了一道伤口。时卿平日里最怕痛,此刻却是硬生生咬牙压住了那呼之欲出的痛呼。
直到那鲜血淌到唇边,他眸中嘲意依旧是不减反增。楼初月被他这模样气笑了,猛地将他踹倒在地,随后双手死死掐住了时卿的脖子。
“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出去了!!!”
时卿面色发红,双手艰难地抓住楼初月的手腕,试图将其拽离,却始终是徒劳无功。他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手上也渐渐失了力气。楼初月疯癫地看着他窒息的模样,手上动作更是发了狠。
时卿双眸涣散,眼前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被一片黑暗吞没。
眼皮越来越沉重,时卿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心中是止不住的仓皇。
柳泽元。
我好像撑不到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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