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对于新朋友的出现明显迟疑了。
“这是？”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白崖已经在他们接近之前站起来了，忽略衣衫狼狈的话，看上去还是挺自信的。
他扫视着这几个人的神态。根据动机论，林肯的袭击肯定跟阿克脱不开关系，但这几个保镖是否也有推波助澜的嫌疑呢？
还是那句话，81矿区怎么就不知道从哪掏出来这么多人才？
阿克的表情看起来很合理，惊疑不定。而保镖们就更没破绽了，一个两个都是沉默。
“这怪不到保镖身上。”白崖决定先释放出善意信号：“是我自己决定逃跑，就算我胆小吧。”
阿克抿紧的嘴角显然缓和了些，目光落在白崖已经被血迹染红的衬衫上。血量出得太多，是偏深底色都盖不住的异样。
白崖坦然道：“之前的伤口崩开了。”
这伤口没明说，但阿克心知肚明是什么时候造成的。这是敲打吗？
“我想奥兰多先生也更希望您先行处理伤势，我会向他解释的。您需要医疗设备吗？”
白崖大方地将狡辩权交出去：“嗯，那你先去吧。剩下的，我这位朋友就能处理。今天运气不好，转告奥兰多，我等他的下一次邀约。”
刚刚道完歉，手头上又出现这种事。他也很期待奥兰多这回的动作——主要也挺期待到手的金额的，养伤真不容易。
两拨人虚情假意地分开，一边血淋淋却表示没什么大事，另一边间接性造成现状的心照不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房间的路上，白崖原形必露，半个身子都靠在杜克身上，另一只手坚强地在终端上发消息。
白崖：【查清楚这个叫阿克的人没有？还有我上次要的那个。】
克尔顿：【这两人的资料已经发到您的邮箱中。】
没等白崖点开，克尔顿的下一条消息让他停住了脚步，杜克疑惑地转头：“老板？”
克尔顿：【有件事您会想知道的。盘踞在莫斯的外来客近期在扫荡矿区，部分巡查队疑似参与其中。目标推测为互助会残余的分部，他们快要到您那里了。】
“巡查队...”白崖喃喃出这三个字。
....
“这里是巡查队！这里是巡查队！立刻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投降！”
“这里是巡查队！这里是...”
画着暗蓝色条纹的飞行器在头顶盘旋，照映下来的探灯和矿场上的大型射灯组成一场华丽的灯光秀。
然而广场上茫茫多的人头，没有一人有心思欣赏这场豪华的电费盛宴。
大群戴着安全帽的矿工跪在地上，两手抱头，像是牲畜似的挤在一起，不断有更多人被带进来。其中几个胆子大些的还敢往旁边看，远处有另一小群人跪在那，他们都佩戴着互助会的徽章。
两人成队、戴着夜视仪的巡查队士兵不断巡逻，隔开两群人的同时维持着秩序。装备的外骨骼装置随着走动发出液压特有的粘滞声。
在外骨骼加持下，他们人人看起来都有两米高。在由于缺乏营养阳光导致均身高一米六的矿场中，简直像是巨人一样令人绝望。
此时此刻，对于身高颇有微词的还有另一拨人。
“理性大佬，这就是你说的外援？”江利最后还是没能摸鱼，在一众更新的催促下出来找素材了：“我怎么感觉我们才是外援呢？”
理性之上靠在墙边，默默地看着一小队巡查士兵在跟前路过。高耸的身高如同乌云蔽日，等到视线重新被刺眼的光线占据，她才慢吞吞地说话：
“总之任务效率高不就好了。”
江利看了眼左上角卡了一周多的任务进度，现在只剩下百分之二了，顿时喜笑颜开地加入其他玩家去了。
“......”
玩家们全都干劲满满地帮着处理情况，就是口吻听起来都不太像好人，硬是把巡查队的专业性拉低了三个百分点不止。
“喂！你！就说你丫呢！干什么呢！低着头想掏家伙是不是！”
“所有人双手抱头——！”这个还嚣张地把枪托架在肩上，迈着八字步朝天空开枪：“我们的目标跟你们没关系，抢得也是银行的钱...嗯？是不是说错台词了？”
“大哥！这里又逮到两个想跑的！”
只能说人人都有一个cosplay劫匪的梦。
理性之上：“.......”
她深深叹了口气，假装没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这是怎么了？”背后的脚步声操着闷闷的电子音靠近：“你的同伴们帮了不少忙。”
说话的人制服上带了三颗星，是这支巡查队的队长。在把那些信使交予巡查队的时候交集上的，后在理性之上的推动下才有了后面这几次合作。
理性之上抹了把脸：“找到说好的资料了吗？”
回应她的是两个沉重物品落在地上的声音，理性之上看了眼，两箱子满满当当的纸质文件。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终端传输——那样会快很多。但这就是所有了。”
理性之上不想多说，直接用肉眼一份份看过去，速度快，一秒一页。那小队长就站在那看着，在半箱子下去的时候忍不住问：“你这样能记住吗？”
两三次快速行动下来，他对眼前这个外来客的头儿感官不错。
“刚才交给你的那份上写的是这里今年的收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箱营养液要上报成本三千——我们那某人都没有这么坑，但我想互助会食堂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原因。哦，还有‘收入’这方面也挺有意思的，看看支出吧，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收入不知所踪。嗯..你们巡查队有什么头绪吗？”
刚看过的资料说出来个大概不难，但这份资料全是数字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至少小队长挑着眉扫完一遍，以上说的他只看出来成本确实太高。至于最后那句，他不做评价。
小队长看着理性之上的眼神只有佩服，要知道她只是看了不到一秒：“你们外来客都会这招吗？”
“额...”理性之上默默恢复在回放的录制功能：“都会吧？”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怪物，扫一秒记住所有信息并分析还是做不到的——这是系统内置录屏的功劳，她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把视频调回去看而已。
所有资料全部见底，理性之上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唔...这里的某些询问工作，你们？”理性之上看向小队长，收获无辜的耸肩。
“你想要的也是我们想要的，这里没人见过那个人。”小队长顿了顿：“你确定他的消息会出现在矿场吗？已经只剩下两个地方了，那比这里更加偏僻。”
“我纠正，是他过去的信息可能会出现在矿场。”理性之上揉着额角，想到夏洛特那暧昧不清的情报，暗自磨牙：“但我现在怀疑我被骗了。”
NPC还能提供错误线索的吗？
好吧，如果是白石城，这很合理。
任务完成后，在皮卡车上来回说服自己‘这很合理’三百遍的理性之上，在回到基地后还是直奔地窖，如果不是没有门，她一定会怒气冲冲地抬脚踹开碍事的木板。
“......”
夏洛特穿着围裙，诧异地回头看过来，手里还端着平底锅。她似乎是在煎牛排，香气充分到连玩家削弱过的嗅觉都惨遭祸害。
理性之上大受震撼，连兴师问罪都忘了几秒：“你哪来的牛排？？”
“无人机空运——放心，科技公司新产品，会隐形。没人看到我在这。”
听上去好像很高级的样子..不对，你竟然用隐形无人机送牛排吗？
理性之上定了定神，让思绪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你骗我，白崖就没去过矿场。”
“你介意大蒜的味道吗？我做的是蒜蓉酱。”夏洛特慢悠悠地取出罐子，往锅里扔了一勺进去：“我说过，我不清楚白崖成名前的事情。”
“但你跟我说去矿场。”
“无关大雅的猜测。”夏洛特耸耸肩，将牛排放到盘子中，和水煮蔬菜进行摆盘。最后端到小桌子上。
精致的两盘子牛排摆在桌子上。
理性之上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回来？”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该在马不停蹄地赶向下一个任务点，是她要求下玩家们才返回补充物资的。
夏洛特·梅尔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
“吃吗？”
“.....吃。”
还是那句话，NPC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并且理性之上还发现一件事：这份牛排的味道过于浓郁了，简直跟现实里吃的有八分像，剩下那两分是受困于玩家感官的硬性削弱。就像是在嘴里有层感觉不到的、很薄的保鲜膜。
味道是丰富的，只是会有种阻断感。
“你....”理性之上立刻判断出是对方搞的鬼。
“我发现，你似乎尝不到多少味道。”夏洛特慢条斯理地叉住块肉，又用餐刀抹了点酱汁上去：“你的那份放了更多调料。嗯，是因为受限于投影吗？外来客都这样？”
还能这么玩？我的天，这不就是不会长胖还能随便吃的美食？？甚至不花钱！哦，顶多花点游戏里的货币。
“......”理性之上强行让思绪从‘无负担美食享受’上抽离出来，坚强地继续：“矿区里没有一根白毛，你耍我？为什么？”
夏洛特捏起餐巾，擦拭嘴角：“亲爱的，我舍不得耍你——只是，大家都想知道白崖的下落，不是吗？你们完成了某些要求，这难道不是也符合你们的利益吗？”
理性之上听懂了，但她不敢相信她是真的听懂了。
充沛的肉类香气不受控制地钻入鼻腔，橙黄色灯光打在夏洛特·梅尔的侧脸，将她进食的动作衬托出了某种美感，某种贵族礼仪的美感：牛排切下的骨头完全不见踪影，切割时餐具和盘子连声响都没发出来。
理性之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餐盘——只能说是有礼貌的正常人水平，不算狼藉。切下的骨头摆在餐巾上，这时候显得尤其刺眼。
她学会了利用NPC来完成任务，NPC竟然也能在不发布任务的情况下诱导玩家去完成他们的目标吗？
究竟是谁更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