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想当皇后的第十四天

“你就是窈窕?”

太后修剪着跟前的盆景,老人家这把岁数了,也不爱出去走动,养花养鸟的费劲,倒是修剪修剪盆景,雅致又轻松。

窈窕心提着一口气,跪在金砖漫地上,“回太后的话,奴才就是窈窕。”

慈宁宫这边在宫里西南角,坐北朝南,按理乃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偏生不知怎地,这地方总是凉丝丝的,有人说,是因为历朝太后太妃死在这里,因此阴气重。

窈窕不信这话,宫里哪个地方没死过人,但今儿个却突然觉得这番话不无道理。

冰凉的地砖跪得膝盖发疼,一丝丝凉意渗入骨髓,叫人浑身发冷。

“瞧着倒是个老实的,怎么做起事来却不知分寸。”

太后修剪掉一根斜枝,斜乜了窈窕一眼,眼神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窈窕早已瞥见旁边李嬷嬷一脸得意的模样,但心里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太后娘娘明鉴,奴才进宫数年,虽不敢说自己学透了规矩,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何况奴才受格格赏识,只有鞠躬尽瘁报答的份儿,哪里敢犯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太后听见这番话,眉头微微皱起。

她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忙呵斥道:“你还敢狡辩,我问你,这些日子是不是你撺掇格格老是去外面玩,又纵着格格吃这吃那,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冤枉了你!”

原来是这些事。

知道原因,总比蒙在鼓里死的不明不白的好,窈窕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紧握的手松开。

“嬷嬷是紧张格格,奴才知道,但嬷嬷怕是误会奴才了,奴才所做的一切也是为格格好。”

纵然知道这回是李嬷嬷在太后跟前上自己的眼药,窈窕也知道不能说李嬷嬷的不好。

一则自己并无真凭实据,李嬷嬷等人所做的不过是无为,宫里头害怕出错所以宁可不做的多了去了,好比太医给皇上,太后开的方子不也是太平方,这能说是错吗?

二则李嬷嬷伺候格格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倘若说她的不是,只怕一个轻狂的罪名就得扣在头上。

窈窕拿定主意,便跪的端端正正的,回话道:“格格身子单薄,又不喜走动,太医说了得劝格格多走动,劝格格多用些,才能对身子好,奴才这才敢斗胆引着格格多去外面走走,旁的不说,奴才都挑的是凉爽有风的时候,就是怕晒坏了格格,至于吃的,也是想方设法的让格格多吃一口。”

“胡说,那先前那炸玉春棒是怎么回事,还有划船,你就不怕格格摔了,掉水里头去了!”

眼瞅着太后脸色有阴转晴,甚至还有些欣慰,李嬷嬷赶紧打断窈窕的话,看着窈窕的眼神越发忌惮。

这丫头嘴巴实在厉害,分明没道理的事,愣是被她讲的似乎是忠心为主!

冬腊坐在黄花梨玫瑰交椅上,手里搁下茯苓饼,拿帕子掖了掖唇角,“可不是,这炸玉春棒可是上火积食难克化的东西,我们这些尚且不敢吃,何况格格?你这安的什么心!”

窈窕飞快抬眼看了冬腊一眼,眼神晦涩,垂下眼,“奴才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那日便劝说格格将多的都分送出去,格格那日也不过是用了一两口,并不敢多用。这事若是太后娘娘不放心,大可以问李嬷嬷。”

太后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脸上涨得通红,偏又不能说谎,毕竟格格一日膳食吃什么用什么,都有专门人记录下来。

“那划船又怎么说?!”

冬腊嫌弃李嬷嬷没用,顾不得旁的,只觉得窈窕这人真是牙尖嘴利,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这般猖狂,倘若不趁着此次机会,彻底打压下去,那还了得!

“划船的事……”

窈窕掌心冒汗,心跳如擂鼓,这点儿还真不好翻篇,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说道:“皇额娘,您这边今儿个可真是热闹啊。”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皇帝随手掀起竹帘,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他似乎是才下早朝,穿着明黄色纱缀绣八团龙袍,手里握着一串伽楠念珠,从窈窕跟前走过时,手背上那青黛色的血管格外清晰,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开来。

皇上的到来,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即便是太后也都愣住,放下手里的小金剪子,挥挥手让人拿下去,“皇上怎么来了?怎么没人通传?”

“皇额娘,”皇帝大马金刀地在炕上坐下,冷峻的脸上带出一点儿笑意,“是朕不让他们通传的,朕跟您母子之间何必这么多虚礼,不过,这一早,你们是在做……”

他单而薄的眼皮一扫,漆黑深邃的眼神落在窈窕身上。

那眼神像是猫爪子在身上扑了一下,窈窕身子抖了一抖。

这等事太后自然不好说,贤妃知情识趣地帮忙开口,说了来龙去脉后,掩着嘴笑道:“皇上,臣妾看这宫女有心归有心,奈何实在莽撞,要是搁在格格那里伺候,搞不好哪天就好心办坏事,不如这么着,调派到臣妾宫里头,臣妾给好好教导规矩,回头教好了再还给格格。”

窈窕眼皮一跳,嘴唇干涩。

去贤妃宫里那还了得。

安康的事,窈窕就不信贤妃不知情,何况冬腊明摆着是容不下她,自己要是去了,只怕得脱一层皮。

太后有些意动。

“这主意倒是好。”

“皇额娘,”皇帝随手将念珠搁在抗桌上,“朕看来这宫女难得是倒是这份忠心,不怕出错,宫里头稳妥老实的人一抓一大把,循规蹈矩的做肯定不会有问题,可对和燕有什么好处。”

他看了一眼李嬷嬷等人,“旁的不说,朕记得小时候和燕身子可没这么差,如今三病两灾的,未免没有伺候的人图省事的缘故。”

李嬷嬷等人变了脸色,两腿一软,慌忙跪下,“奴才们万万不敢有这等心思。”

“哼。”

皇帝从鼻子里冷嗤了一声。

有没有这心思,皇帝犯不着去深究,说白了,皇帝身旁又不是没有这些个嬷嬷伺候过,这些嬷嬷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功劳却是一定要抢在前头的。

李嬷嬷等人脸色越发苍白,咚咚咚地在地上磕头,“奴才们罪该万死。”

“行了,朕说什么了。”皇帝摆摆手,“你们伺候和燕这么些年,多少也有情分在,不过也得认清本分才好,免得临老临老,自讨没趣,至于窈窕,朕看重你这份忠心,不过,你做事也得仔细周全些才是。”

“是,奴才记住了,奴才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窈窕简直如同死里逃生,连忙给皇上磕了个响头。

这回是真心诚意的谢恩。

贤妃眼神暗了暗,嘴唇抿了抿,忽然察觉皇帝看了过来,才要挤出笑脸,就听得皇帝呵斥道:“你身为贤妃,暂摄六宫之权,不说处理好后宫事务,反倒拿这些小事来打扰太后,朕实在失望。”

贤妃仿佛被皇帝当面掴了一巴掌,脸一阵青一阵白,忙起身屈膝,“是臣妾不是,臣妾以后再也不敢。”

“贤妃也是有心。”太后许是不忍,开口给贤妃说了一句好话。

皇帝却是淡淡道:“皇额娘,她真有心就不该拿这些事来扰您的清净,儿臣知道您大度不计较,但您也别纵容她。”

“是臣妾糊涂,臣妾知错,回头臣妾就自罚半年宫份。”贤妃咬咬牙,果断说道。

冬腊脸色骤变,紧张又不安,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皇帝敲了敲炕桌,屋里一瞬间安静的可怕,几乎人人都屏气凝声。

“就这样吧。”

皇帝抓起念珠,呖呖声响打碎了一屋子的宁静,“往后有点记性,别叫后宫妃嫔都看笑话。”

“是。”贤妃深深蹲福,送了皇帝出去。

其余人也跟着行礼。

等外头传来起驾两个字,众人才都松了口气。

“闹了半天,哀家都累了,行了都散了吧。”太后和气的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摆摆手,撵人的意思很是明显。

贤妃勉强堆出笑,“是臣妾不对,赶明儿臣妾备一份厚礼给您赔不是。”

“不必了,贤妃,”太后看向贤妃,眼神里带着几分敲打,“如今要紧的是皇家子嗣,这事你可得抓紧。”

提到子嗣,贤妃更觉尴尬,从脖子红到耳根,只好点头答应。

等跟冬腊出来后,冬腊忍不住,搀扶着贤妃上辇子的时候就抱怨道:“姐,太后娘娘也过分了些,这子嗣的事能怪您吗?”

太后以为她听不明白吗?

特特地提起这事就是为了下贤妃的面子。

想到这里,冬腊更觉气不过,跺脚道:“往日咱们孝顺她多少东西,今儿个可真见识了,真真是白眼狼。”

啪地一声。

所有人清清楚楚听见,却没人敢抬头。

冬腊难以置信地捂着半边脸,红着眼看着贤妃。

贤妃脸上带着面具式的笑容,目视着前面,端坐着如一尊泥土佛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是阿玛额捏惯坏了你,这等话你也敢说出来,你不想活你姐我还不想死!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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