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圆圆的水泡随着呼吸浮上水面，噼啪破裂。

深海中饥肠辘辘的觅食者停顿片刻，静静感受那份冥冥之中的牵引。

“咕嘟。”

找到了……

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长宁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永华商场前的空地广场上有乐队表演。

鼓手忘情地敲着架子鼓，长发主唱抱着一把电吉他声嘶力竭的吼叫。

约有两人高的变异太阳花在舞台旁左右摇摆，磨盘大的花蕊震动，把声波传向四面八方。

到处都是人。

涂止歌搂住弥歆的肩膀护在怀里，借着身高体格优势，像劈开湍急水流的一块礁石，分开汹涌的人潮。

弥歆被挤得快喘不过气，几乎是挂在涂止歌身上向前走。

他们的战利品也绑在涂止歌胸前，离弥歆的鼻子只有最近时只有不到两公分。

野兽身上的味道腥臊，但弥歆丝毫不嫌弃。

这都是钱啊。

绕过最繁华的永华广场地段，两人拐进西街路口，喧闹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人还是挺多，但年轻的面孔少了，人与人彼此之间都带着戒备，默契的保持着一定安全距离。

“咱们不是要卖东西吗，怎么不去那个叫永华商场？”

涂止歌一脸好奇。

“那个商场里都是卖衣服鞋子吃的什么的，变异兽不好卖。咱们去东来商会。”

弥歆指了指前面：“喏，那个大门很大的就是。我小时候跟我爸来过两次，听说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东来商会，开了很多年了。”

“爸爸说，东来商会的回收价格虽然要比其他机构的回收价格低一成，但这个商会保密工作好、讲信誉、售后好，不会随意见财起意卸货杀人，所以很多人杀了变异兽，都愿意来这里卖。”

弥歆看了眼涂止歌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大坨。

“咱们两个年纪太小了，又不懂行情，还是找个靠谱的地方比较好。”

她是在给涂止歌解释，也是在说服自己。

涂止歌点头表示了解。

回城前他又把面罩带上了，弥歆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

走进大堂，立刻就有热情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接待他们是位伶俐的女人，看起来上了些年纪，但很是精神，发髻梳得油光水滑，胸前的铭牌上写着“陈经理”三个字。

陈经理笑容真诚，一点也没有因为两个人年纪小就轻视他们。

“客人，想看点什么？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现在的热门业务吗？”

弥歆被人无视惯了，突然被这么热切关注，还真是有点局促。

她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站在她身后的涂止歌，心下稍定：“我想卖变异兽，可以吗？”

“哦！可以，当然可以！”陈经理伸手引路，“客人，请随这边我来。”

陈经理把他们带到一个小房间，房间里一半是接待室，一半是专用的解剖台，各种型号刀具寒光闪闪。

涂止歌解开包，把变异兽尸体放在解剖台上。

陈经理穿好消毒护具，温声笑道：“我们雅间备好了茶水和小食，二位客人可以去沙发上稍等片刻，我核验一下货物成色，很快就好。”

弥歆犹豫了下，鼓足勇气道：“我可以看看你是怎么处理的吗？”

“当然可以。”

陈经理笑道，“您小心，味道可能不太好闻。”

弥歆忙摆手：“没关系。”

知道大概怎么解剖，下次他们就不用辛辛苦苦再扛整只兽回来了，占地方又累人。

虽然不是她扛的。

陈经理的动作刻意放慢，温声向弥歆解说：“上了等阶的变异兽体内最值钱的就是晶核，晶核一般在大脑里，但也有些种类的不在脑子里，比如一些头比较小的鸟类……”

弥歆听得十分认真。

涂止歌对解剖没兴趣，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视线在几种零食上梭巡一圈，拆了一包椒盐锅巴吃。

孩子饿了。

咔吱咔吱的声音格外清脆。

等到再一包焦糖爆米花下肚时，陈经理才停住手。

那头死狼的皮毛、血液、骨头、兽肉都分门别类的放好，其中一颗大拇指大小的冰蓝色晶核单独放在了一个玻璃盒子内。

她摘掉手套和口罩，拿了张报表边写边介绍，语速不疾不徐：“……尸身完整，皮毛未见明显破损，回收价值较高。”

“晶核回收价为一千五通币，皮毛价值五百通币，骨、肉、血回收价不高，这些只有三百通币，扣除百分之一的解剖手续费后，还有二千七百零七十通币，客人意下如何？”

好多钱。

就算扣掉涂止歌的一半，也还有好多钱。

多到弥歆觉得有些不真实。

今天之前，她奔波劳累一天，才只能挣到一个零头。

弥歆心跳得剧烈，扭头看了眼涂止歌。

“你觉得呢？”

涂止歌正仰头往嘴巴里倒薯片，修长的脖子上喉结滚动，下颌线刀削斧凿一般锋利。

毛绒绒头发下的大眼睛眨了眨，他一脸状况外，嘴巴塞的鼓鼓囊囊的，嘴角还残留着些许薯片渣。

“都听你的。”

弥歆于是点点头：“可以。”

陈经理微笑着把刚才写的那张纸撕下来递给弥歆：“客人，请在这里签字，核实金额。”

是张收据。

弥歆大致扫了一眼，没看到出错，递给涂止歌：“你要不要看看？”

“你决定就好。”涂止歌不感兴趣，他走到弥歆身后，把一把糖果塞进弥歆兜里。

弥歆没着急签字。

“你们这里还卖武器是吗？我可以买完再结算吗？”

陈经理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客人想买什么类型的？我们商会的武器种类可是整个十方城最齐全的。”

弥歆扯了扯涂止歌的袖子：“你喜欢什么样的？”

涂止歌惊讶：“给我买？”

“当然了，我又不需要。”弥歆无奈道：“总不能每次都用拳头砸死变异兽吧。”

涂止歌想也不想的拒绝：“我不要，我有武器。”

“在哪？”

“……想不起来了，但我肯定有。”

跟失忆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弥歆转向陈经理：“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

“好的，客人请随我这边来。”

涂止歌不愿意动：“我真不需要，咱们省着点花钱。”

好点的武器本来就贵，更何况是这种大型商会卖的，刚入手的通币眨眼就得全扔出去。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弥歆道：“我还有积蓄。”

涂止歌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脸不赞同：“那是你交学费的！怎么可以随便乱花？”

弥歆懵了：“你怎么知道……”

涂止歌立刻松口：“武器先不买，我想要个手机，不然等你上学去了，怎么联系你都不知道。”

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

弥歆又转向陈经理：“不好意思啊陈经理，那我们就先看看手机吧。”

陈经理微笑依旧：“好的。”

弥歆小时候，一家三口只有一个能有付款、联系人的基础款手机。

但现在几乎人手一个。

带在手腕上，机械手表一样大小，防水防火防摔，屏幕可以自由拉伸扩展或者全息投影，功能非常齐全。

涂止歌挑了个银黑色的新款，只要六百九十九通币。

他设置了虹膜指纹等密码，当场和弥歆互加了联系好友。

陈经理又开了张收据。

弥歆在右下角签下了自己的姓名，当场就收到了余下的款项。

陈经理笑容满面地送二人出门，手上提了两个礼品袋，里面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涂止歌刚吃过的零食。

“请慢走。”

还剩一千多通币。

弥歆一边走路，一边把剩下的通币分成两份发给涂止歌。

涂止歌立刻退回了。

“我没有要花钱的地方，要钱也不知道干什么。”

弥歆无语：“哪有人会不花钱的？”

“需要东西的时候你给我买不就好了，没必要分这么清吧。”

他嘟囔了一句。

弥歆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了涂止歌对她有些不太正常的亲近态度。

他只是没了记忆，又不是傻了。

非亲非故，他对她未免也太放心了吧？

弥歆停住脚步，严肃地盯着涂止歌：“你如果是这个态度，那我们就没法合作下去了。”

人的**是无穷的，如果不在最开始时立下清晰分明的界限，**就会像气球一样越膨越大。

财帛动人心。

她又不是圣人。

涂止歌考虑了下回答：“那你也不该给我发这么多，应该用全部的钱平分之后，再减去我买手机的钱，给我剩下的就行。”

弥歆同意了。

“我们现在去哪？”

“先回家吧，其他东西在家楼下超市就能买，再晚怕没公交车了。”

弥歆打开手机地图，导航最近的公交车站点，跟着指引转进小巷。

一街之隔，喧闹声几乎听不见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清晰。

小巷幽深，充当路灯的灯笼果透过树影投下昏黄的灯光，把并肩而行的影子拉的很长。

“你不准备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

弥歆轻哼：“装傻是不是？”

灯笼果的光芒把涂止歌的五官晕染的十分柔和，只有眉骨鼻梁依然清晰深刻。

他眼睛亮晶晶的，扇子似得长睫毛扑闪，注视着她轻声低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名的气氛在四目相对间流转。

夜风拂过，白色的星星点点自灯笼果旁飘落。

“下雪了！”

弥歆兴冲冲伸手去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哎！”

涂止歌正要说话。

却突然，有一道嚣张的声音插进来。

“小孩！”

两个蒙着头脸的男人从巷子两头逼近。

一个人手上闪烁着电光，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

“你们两个，借点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