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锁春楼篇·掉马

【锁春楼八层——高嘉煜房间】

回到酒楼,阮暄和如实将高宸今日来锁春楼的事情尽数讲给了高嘉煜。

“原来如此。”指尖轻敲桌面:“看来我这二哥的进展有些出人意料了。”

阮暄和有些担忧:“如今的情况,你与高宸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以后你还是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

低着头,高嘉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看着不在状态的高嘉煜,阮暄和叹了口气。

皇都的三位皇子中,只有高嘉煜是最狠不下心的,这份怜悯之心,在百姓眼中是贤明,可于他自己而言,终究会成为软肋。

看起来自己的亲哥哥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情况让他打击不小,阮暄和也不再多言,默默退出了房门。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楼以明。

“止步!”阮暄和抬手制止了他上前。

“他怎么样了?”

已经料想到了对方的态度,楼以明的情绪并没有多大波澜。

“死不了。”阮暄和语气有点冷:“比起这个,楼公子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

摊手,楼以明也不再上前:“暄和想知道什么?”

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阮暄和降低了语气,拉着楼以明远离了一些。

“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湖心亭?”

……

今日一早

“主上,庙会上另外一批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

沈星宇将一个画着海棠纹的信纸交给楼以明。

海棠纹是赤阳宗特有的标记,由此看来,另外一批刺客是和司文依棠一伙儿的。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赤阳宗已经进入了皇都。”

宗门非召不得大批进入皇都,他们敢大摇大摆进来,背后肯定有人。

而三皇子高嘉煜如今还在拉拢赤阳宗,那就只能是二皇子高宸了。

“高嘉煜呢?”楼以民蹙眉,自己都能查到,想必高嘉煜也知道了另外一批刺客的身份了。

“今日一早便出门了,据说给司文依棠送了拜帖。”

楼以明沉思了一会儿,起身:“去一趟赤阳宗的据点。”

沈星宇拉住准备出门的高嘉煜:“主上,这些事情本身是皇家内部的争斗,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才能更顺利杀死狄忠。您提前来到中原,不就是想看到这一幕吗?”

楼以明没说话,径直出门:“带路。”

看着自家主上的背影,沈星宇握拳,最终道了句:“是。”

【赤阳宗住处】

这处宅院不小,离皇城也不远,刚一靠近,就听到里面弟子们训练的声音。

楼以明和沈星宇趴在房檐上朝下面看去。

很快,眼尖的楼以明就发现了众多训练弟子中为首之人:“司文依棠……”

身旁的沈星宇也惊讶:“司文依棠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去赴约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有诈。”

“有诈!”

“高嘉煜去哪里赴约了?”

沈星宇挠了挠包子脸,他当时在暗处偷看到高嘉煜递给阮暄和拜帖之时,上面似乎写的是:“湖心亭!”

来不及多想,楼以明转身便飞下房顶,朝外走去。

“主上等等我!”

而院落里训练的司文依棠,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顶,并无异常。

一旁的小师弟询问:“师姐怎么了?”

“无事。”她转头,应该是看错了:“继续训练。”

高宸安排的刺客不少,很快两人就发现了踪迹。

“星宇,你拖住他们。”

“主上你去哪里?”

“湖心亭。”

……

楼以明将今日的情况也尽数说给了阮暄和听。

“前面一批人的身份你都没查,就如此武断?”阮暄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回想起之前高嘉煜提到的游吟剑法,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司文依棠追的是你的人!”

视线瞥了一眼楼以明的右手:“还伤了你。”

“咳咳。”楼以明有些尴尬,试图用咳嗽转移注意力。

“可你怎么就能断定赤阳宗已经站队二皇子了?仅凭庙会里的另外一批刺客。”阮暄和适时转移话题。

“因为纹身。”楼以明说道:“庙会上另外一批人鲜少与你交手,可我却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的海棠纹身。”

江湖门派与朝廷扯上关系后,为了防止权变殃及门派,绝对不会傻傻的直接派宗门的人出现在皇子身边。而是会挑选一些和宗门关系不深的人,纹上宗门独特的记号,为其卖命。

这么说来,今天高宸来楼里的时候,他身边的护卫身上就有纹身,当时没有细想,如今看来,就是海棠纹无疑了。

不过显然楼以明身上还有其他谜团,阮暄和并不打算放过他:“你为什么要杀狄忠?”

一个漠北来的经商者 ,从小在漠北长大,断然不会和中原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和中原的武林门派有任何的瓜葛。

言及此,楼以明明显噎了一下,阮暄和朝他走近了一步:“还有,你为什么……会游吟剑法?”

视线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阮暄和双手握住楼以明的手臂。

手刚好捏住了楼以明右手的伤口,他吃痛皱眉,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

阮暄和满眼希冀,她的视线死死盯着楼以明的嘴唇,不放过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我是受人之托。”

“谁?”

“……慕之恒。”

十五年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的波澜还是这么汹涌,阮暄和仰头看着楼以明,即便如此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你见过他!他在哪里?”

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眼神期盼楼以明能继续说下去。

楼以明抿嘴,抽出一只手替阮暄和擦了擦眼泪,在对方闪着水光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他……已经死了……”

话音落地,楼以明看到对方的眼神明显地暗了,像黑夜中的一团篝火,缓缓熄灭,隐入黑暗。

两手脱力,阮暄和松开了楼以明:“死……死了。”

楼以明不忍,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阮暄和:“我儿时遇到过他,可他身患恶疾早逝。我知他身世,如今之举也是他临终所托。”

阮暄和轻笑了一声,侧目看他,不受控制的,开始止不住地笑着。

“死……死了……”

“暄和,暄和!”

楼以明扶着失魂的阮暄和不停地轻唤,试图唤回对方的神智。

突然,阮暄和抬手握着他,眼睛里带着血丝:“你到底是谁?”

空气中有种诡异的寂静。

低头,楼以明开口。

“漠北王子,南荣洲。”

伴随着楼以明的话音一落,砰的一声,不远处高嘉煜的房门被大力推开。

“殿下?”阮暄和抬头看去,不知道高嘉煜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此刻,正盯着楼以明。

......

【锁春十层——楼顶】

顶楼的景色绝美,放眼望去,高低错落的屋顶似山峰般层峦叠嶂。

高嘉煜指了指远处一宏伟建筑:“以明兄,那处便是皇城了。”

话落间,意识到自己的称呼不妥:“如今,该称呼你为南荣兄了吧。”

楼以明笑着:“称谓而已,顺口就行。”

“好,够洒脱!”高嘉煜端着手里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爽!”

楼以明侧目看他:“我倒是很惊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能和我在此共饮。”

“要不然你以为我该当如何?”高嘉煜脸上带着醉酒的微醺:“通知父皇将你逐出皇都,还是凭此事带兵出征漠北?”

随性地靠在房檐上,楼以明没回答这个问题。

“昔日漠北和中原战事不断,辽阔的草原上,我曾亲眼见到有一个十几岁的孩童抱着一只小羊穿梭在战火里。”

高嘉煜疑惑:“那他的家人呢?”

“那只小羊就是他的家人。”

唯一的家人。

楼以明说着,也不自觉喝了一口高嘉煜带上来的酒。

因着这个回答,两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高嘉煜,你这个皇子,做得很好。”

突然间楼以明没头没尾地夸了他一句。

“干嘛突然夸我。”

楼以明轻笑:“今日之事若换成你二哥,想必我此刻已经在大内监牢了。”

提到高宸,高嘉煜的神色暗淡了一下:“不仅如此,怕是明日,皇都的铁骑就已经直上漠北了。”

“现如今我漠北马瘦兵弱,皇都若发兵,我们必败无疑。而你,也可以借此机会讨个功勋,拿到你想要的。”

楼以明边说着,边盯着高嘉煜,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贪婪。

“两个大男人,别这么盯着我看。”高嘉煜将酒壶横在两人中间阻隔了楼以明的视线:“很可惜我不是二哥,这件事情,我做不到。”

楼以明顺势拿着自己的酒壶和他碰了一杯:“上位者,该有你这般兼济天下的气势。”

“你是在安慰我吗?”高嘉煜反应过来:“我也没那么脆弱。”

不就是差点被自己的哥哥给杀了吗,多大点事——来自嘴硬版高嘉煜。

“呵呵。”楼以明低声笑着:“确实很像我家小妹。”

再一次听到了这句话,高嘉煜不自觉发问:“你家小妹是谁?我和她哪里像了?”

楼以明调笑着开口:“我家小妹当然是漠北王最小的女儿南荣雅了,今年十岁。”

言罢,他的视线在高嘉煜身上扫了扫:“你和她一样幼稚。”

“南荣洲!你说谁幼稚!”说着,高嘉煜反应过来:“我今年二十有三,你说谁十岁!”

高嘉煜作势就要去打楼以明。

“好了好了三殿下。这是十楼,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楼以明笑着,不过倒也没躲。

两人一言一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推杯换盏间,带上来的酒很快就被喝完了。

不过楼以明因此也见证了高嘉煜的另外一个属性——一杯倒。

“南荣洲,从今日起,我们就结为异性兄弟!”醉酒的高嘉煜抱着楼以明的大腿:“我做你大哥!”

喝醉的高嘉煜力气出奇地大,楼以明扯了半天愣是没把人从自己腿上扯下来:“我说高嘉煜,我虚长你两岁,你要做谁大哥。”

“那就你做大哥。”高嘉煜很好说话,搁这儿有商有量的。

叹了口气,楼以明确实后悔和他喝酒了。

将人扶起来,楼以明足尖轻点,便翻过窗子进了楼内。

因为高嘉煜耍酒疯,楼以明落地差点没站稳,发出很大的咚的一声。

“谁在那里?”十层是阮暄和的住处,有声音传来,她警惕地走了过来。

两人再次对视之间,气氛都有些微妙。

“你……”

“你……”

同时出声又同时噤声。

不过索性,醉酒的高嘉煜很好地成了此刻微妙氛围的调和剂。

“来!我们接着喝!”

伴随着他的动作,竹酒的清香就传了出来。

“你们去喝酒了?”阮暄和上前,帮着楼以明将高嘉煜扶好。

看了一眼楼以明的胳膊,阮暄和默默将高嘉煜的身体往自己身边侧了侧:“你还有伤,少喝些酒。”

楼以明看着她,眼里有些惊讶,不过稍纵即逝,听到这话,马上就笑眯眯地应着:“好。”

“暄和啊,你来得正好,来,和我一起见过大哥!”高嘉煜又是一声,揽着阮暄和就要朝楼以明叩首。

“高嘉煜!”这力道让阮暄和不自觉弯了腰:“下次你再来楼里,我就让许娘把所有的酒都藏起来。”

头发被高嘉煜扯着,阮暄和吃痛嘶了一声。

很快身上的力量就消失了,楼以明一把将醉酒的高嘉煜扛住:“我来吧。”

理了理被扯下来的头发,阮暄和认命点头。

肩膀上的高嘉煜还在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阮暄和被吵得头疼:“这家伙酒醒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你干脆将他放在我这边睡吧。”

“不可!”楼以明突然高声拒绝。

阮暄和还在理自己的头发:“什么?”

“咳。”楼以明正色道:“我这就将他送去他自己房间。”

说罢,生怕阮暄和反悔一样,立马快步朝外走去。

他个子本来就高,加上高嘉煜在他肩膀上不老实,经过门框时只听的邦的一声。

“哎呦!”

此情此景,阮暄和都不自觉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这一下真结实。

肩膀上的高嘉煜吃痛,连忙大喊:“是谁!是谁要谋害本殿下!”

这场面滑稽极了,阮暄和没忍住笑出了声。

“抱歉。”

楼以明想道歉来着,不过对方趴在自己肩膀上,这歉怕是道不出去。

“行了,他醉着也不知道。”阮暄和笑着上前扶两人小心过了门框:“以后我这门框可得做高点了。”

楼以明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先带他下去。”

阮暄和也不再打趣,冲着楼下喊了一声:“邵云,快来接一下你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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