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蓊郁的丛林,寨里的几间茅舍掩映其中。
陆令嘉叹息。
这要是来个台风天,这些茅草屋分分钟就得随风而去,化为乌有。
一行人推着几个板车,终于把这些稻谷都完整的运回来了。
还顾不上吃饭,陆二叔就想先把谷子都打下来,称一称重量。
陆令嘉却拦下了他:“二叔先不急,累了一天了,大家伙先吃饭吧!”
张婶他们已经回来了,晚上的饭菜不多,只有一锅炖肉加上几个清炒时蔬,饶是如此,辛劳一天的众人也吃得格外得香。
张婶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陆令嘉看在眼里,也没当众问她,只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她今天确实也累着了。
“大当家,收完了稻谷,我们明儿要干嘛?”有人问道。
陆令嘉沉吟片刻,道:“明天若是天气好,先将这些稻谷晒一晒。山上那块地再拿些秸秆盖在上面,可以保证土壤能蓄养肥力。
再等几天我们就一起把地重新翻一下,准备种另一个作物。”
吴老三又适时提起:“大当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又咧着那口大黄牙冲着陆令嘉笑着,陆令嘉一口米饭险先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她急忙拿起旁边的水灌了一口,将饭吞下。
思考片刻应道:“可以,既然你如此想换岗位,明日便由大家投票来决定吧,公平公正。”
若是她一直靠武力镇压,以后寨子里可有得闹腾。
吴老三得到了回答,往碗里又夹了好几块肉,就着饭大口吃着,时不时伸出手来将嘴上的油光抹去。
他虽笑着却又有新的不满:“今天的肉怎么这么少啊!张婶你总不会采买的时候自己贪墨了油水吧?”
张婶急道:“我没有!”
吴老三:“以后桌上多备些肉,现在寨子里又不是没钱,还这么抠抠搜搜的干什么?”
“你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小家子气。”
张婶没有再应话,红了眼眶将碗里的饭菜扒到嘴边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直至锅里最后一块肉被夹走,大家也差不多吃饱了。
寨门口的日晷转着圈,已是亥时一刻了。
今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众人都陆陆续续地回了自己的屋里,陆令嘉留了下来帮着一起收拾碗筷。
她走到张婶面前,看到对方的眼尾通红,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她问道:“今日的生意不好?”
张婶点点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双手握拳攥得紧紧地,最后强咬着舌根说道:“是我对不住大当家。”
陆令嘉:“这有什么!做生意总有亏有赚,我们不仅没有亏本而且还赚了不少的,这已经很好了。”
“可是...可是我们本来还想再赶一批出来的,现下还剩下这么多,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令嘉看她真的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心想着若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恐怕寨子里这几个人都要跟着张婶一起彻夜不眠了。
只一次没卖出去胭脂,对她们而言打击怎么就会这么大?
“这样吧,这些胭脂呢我想个办法找地方寄卖,你们接下来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这崖州城大部分人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能买得起胭脂的也只是小部分的人,这个生意本来注定就不会长久的。”
陆令嘉好说歹说,对着张婶分析完,可张婶还是面布愁云,时不时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以前也没干过心里疏导这工作呀!
无证上岗,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宽慰:“这些都是小事,真的。”
她说:“你看这些胭脂先前能卖这么多银子,谁能否认你们的功劳?”
张婶拿手抹了抹眼眶的泪水,将心中的不安吞下一部分,哽咽道:“大当家,是我没用,拖累你们了。”
陆令嘉扶额。
她长叹一声,感觉很难说服这些习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人。
明明没有任何过错,却好像天塌了都是她们拿着竿子戳破似的。
说白了,往好听点说,她们是责任心强;但往难听了说,这就叫“拎不清”。
陆令嘉不想再劝,正准备回去,看到四叔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四叔今天晚上怎么没一起用饭,他这是去哪儿了?
□□叔急匆匆地跑到她的面前,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喘着大气说道:“陶陶,现在山下好些个人仿制我们的‘玩具车’和鲁班锁!”
“什么!?”张婶听到后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跟着迈步上前。
她还没从上午胭脂滞销的状态回过神来,又遭受了接连第二个打击。
陆令嘉却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给四叔倒了一碗茶,又搬来了凳子让他坐下。
“不用急,这事我早就料到了。”
四叔哪能不急,他今日在山下看到有人在卖这些东西的时候,急得嘴角都长了个燎泡。
“那些人仿的逼真,几乎一模一样!价格也卖得比我们便宜,玩具车八十文,鲁班锁只要四十文!”
陆令嘉:“这些东西一旦卖出去流通到市面上后,肯定就会有一些老手艺人研究,况且这些东西又没有什么复杂的工艺,所以有仿制品很正常。”
张婶先急上了:“大当家,那现在可怎么办?”胭脂卖不出去,玩具要是再没人买,难不成又要坐吃山空?
日子才好起来没多久!
陆令嘉不急不躁:“我这还有好些玩具的样式,日后只要四叔做成的木工刻上‘陆’字,便算是我们的品牌。”
“不管别人怎么模仿,大家永远都会记得,‘陆’字出品的东西永远是最新最好的!”
四叔:“可是...这样行的通吗?”
陆令嘉看着双手不断揉搓,一直踱步的张婶,眼睛突然亮了:
“我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的主意还是因为张婶。
既然她们几个人因为卖不出胭脂开始焦虑,那就换一件能做长久的事情便好了。
陆令嘉想让她们开始养蚕。
崖州的气候温和,冬无严寒,且桑树终年生长不会休眠,一年四季都适合养蚕。
每半月养一造蚕,一年就能养二十四造。
蚕丝可以做蚕丝扇,织蚕衣,制蚕丝被等等……
特别是织成绫罗绸缎能值不少钱!
再说了,崖州这里多码头海峡,她还想着日后要组建一只自己的商船,走一走那“丝绸之路”。
眼下,让张婶她们养蚕却还有另一个用意。
她想让四叔做一个繅车出来。
有了繅车,寨子里的女人们就可以自产自销,甚至可以将缫车卖给崖州城其他女性。
兴许缫车的出现,可以帮助到崖州每个像张婶一样的女性。
她的眼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总要在这个世上留下点什么,证明她来过。
陆令嘉跟四叔一合计,对方就鼎力支持,但是他说出口的话像一盆冷水又浇灭了陆令嘉的热情。
“不过现在县城里已经有不少木工铺子在卖缫车了,只不过需要两人来同时操作,价格也高。”
陆令嘉:“啊?”
是她先入为先了,总以为古代什么东西都没有,自以为是个救世主可以利用现代的知识救人于水火之中。
古人的智慧可一点不容小觑。
四叔:“若是想做出独一无二又简便的缫车需要多费点心思,我明儿再去木工铺子瞧瞧,看看能不能有一些启发。”
陆令嘉:“那我跟您一块去!”
“好!”他点点头,看着陆令嘉充满干劲,话到嘴边还是问出了口:“听说今天你们收的稻谷翻倍了?”
陆令嘉笑了:“产量是有增加不少,但是没有寨子里那些人说得这么夸张。”
四叔平时话就不多,他只应了一声,背着手就要离开了。
等他走后,张婶才走上前来问道:“大当家,您刚刚说让我们养蚕是什么意思?”
陆令嘉解释:“养出来的蚕丝可以做绫罗绸缎,可以做成厚实的蚕丝被,这些都可以卖钱。”
“那养蚕难不难?我们能行吗?”
“放心吧,养蚕这事我有经验。”
陆令嘉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来。
她小时候在姥姥家,隔壁邻居的就是养蚕的。
夏天蚊虫多,就算忍着被蚊虫叮咬也不敢点蚊香,去别人家串门后还要先回家洗个澡才敢进蚕房。
突然之间,大片大片的蚕不知原因死去,他们心慌啊!
到最后都魔怔到把桑叶一片一片地擦干了再喂给蚕吃,依然挡不住蚕连续死去。
承包的桑田回不了本,一家人也断了经济来源,大笔的负债硬生生地将他们被逼得没有了活路,一口气喝了农药自杀。
陆令嘉放学回来路过时看到怔在原地。
周围人群吵吵闹闹,哭天喊地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可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
姥姥一直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但那会她脑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是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一家三口口吐白沫,青紫色的尸体冰冷地躺在地上。
一刹那间,阳光刺眼扎过双眼。恍然回神时,如迷雾破晓。
后来陆令嘉就开始认真读书了。
她想弄清楚为什么隔壁刘婶一家已经这么小心翼翼地养这些蚕了,但是它们为什么还是这么脆弱,一直死去。
再后来,她找到了答案,可是刘婶一家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陆大当家要开辟另一条新赛道了!(叉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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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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