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穗城

棋盘街

灼热的夏芒透过林荫洒下一片阴凉，但无济于事，无风的天总是闷得让人找不着北。

余鱼从沙发起身，吸拉着双拖鞋“唰”地一把就将窗帘拉开，窗外风光正好，阳光暖暖地融入闹市。

他低下头往外看，隔着条马路，小摊小贩已经开始热情招呼客人，各种早餐香味揉杂，却不相冲，缓缓飘到余鱼鼻子里。

他肚子立马开始持续性抗议。

……

我只是条嗜睡的饿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鼻子和肚子。

他心里冷酷地想，又打了个哈欠，眼下黑眼圈浓重，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余鱼刚刚辞了工作搬来这里，整间屋子还没收拾好，大箱小箱的全是杂物搁在地上，他只顾得上整理好床便沉沉睡去。

窗帘被拢住，屋内不用怎么刻意便现出阴森暗沉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闹鬼。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的嗜睡越来越严重了。

而且……它为什么还没回来？

余鱼皱了皱眉，拨弄了弄阳台上刚生出一片柔嫩绿叶的不知名植物。

像这天气一样奇怪。

一个小时前泼天的雨还像不要命一样撒下来，这会天已经晴了，甚至极燥、极闷。

他慢吞吞走下楼，以免自己被饿死。

这样的死法有些太丢人了，他不会想被警察发现的，余鱼心想。

随便找了家馆子，余鱼边刷手机边吸面，广播里规整柔和的女声像往常一般播报。

“各位市民早上好，近日频频出现气温不正常……等现象……”

“请各位多加防范。”

女声结束，广播“咔”地一声中断。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隔壁的婶子饶有兴趣地盯着余鱼，熟稔问道：“小伙子生面孔啊，刚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啊。”

余鱼刷视频的手顿住，抬起头有些艰难地说：“……是。”

果然到哪里都逃脱不了长辈的问候。

小鱼撸起袖子就是一把辛酸泪。

哎呦这小伙子长得还挺秀，婶子脸上的笑容像是要绽开一朵花来。

“做什么工作的啊，年纪轻轻有前途啊，结婚了没啊……”

一切都跟往常有些区别，区别大了。

婶子越说凑的越近，余鱼无奈后退，眼里看到的世界，每个人身上都沾些丝丝缕缕的黑气，并不浓郁，但却奇怪。

他计从心上，张口就来：“俺是刚从牢里放出来滴，铁窗泪啊婶子泥不要像俺一样，泥心善得很嘞……”

还没等余鱼说完，那婶子一把打断扯开凳子就慌忙离开，“那什么小伙子，婶子有急事忙就先走了！”

神色匆忙，演得像真的一样，余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师傅面做得不错，余鱼吃完不得不赞叹一句，他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算是消食，主要目的还是寻找便利店。

眼里的景象仍未变，阴郁的黑气甚至更为浓厚，在那些面露不耐的人身上。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余鱼走进便利店，心里感到有趣。

“不有趣！一点都不有趣！”突然凭空现出一个急躁的声音打断余鱼。

明明是个无机质的机械音，却毛毛躁躁得像个人类小孩一样。

回来了。

余鱼勾唇一笑，搬出一箱方便面，这是他之后的伙食。

“余小鱼！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回家的路上，系统一路闹闹腾腾地炸余鱼耳朵。

“听到了听到了——”余鱼揉揉太阳穴、又揉揉耳朵，颇为头疼地嘟囔道。

他打开家门，放下一整箱面，同时星星点点的冷蓝色光芒从身上亮起。

等他累瘫在沙发上时，整个房间已经被数不清的蓝色机械光屏霸占。

“我就回总部提交上一次的任务，你就摸鱼！消极怠工是可耻的！！”

系统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絮絮叨叨，回头一看，余鱼又快睡着了。

系统。

三级帮手，二级话唠，一级人工智障。

与余鱼并肩作战四百年彻底摆脱高冷人设暴露本性的老妈子，在暴躁的边缘一去不复返。

“鱼——”

余鱼打了个哈欠连忙点开其中一个光屏，查看世界漏洞。

作为一名普通的修理工，这是余鱼的工作。

世界：启星

漏洞：恶（深渊）

污染程度：二级（一到五级，级别越高污染程度越高）

觉醒度：低

任务难度：中

余鱼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继而看向另一块光屏。

“这个‘恶’是人们身上的黑气吗？”

系统凑到光屏前，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余鱼点点头，勉强克服自己的瞌睡，动动手指点开人物光屏，里面是一些基本信息。

姓名：溯

能力：武器

残损度：高

“速战速决吧，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嗜睡越来越严重了。”

“而且……总要先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

余鱼摊开手掌，说这话时脸色越加苍白，病入膏肓一般。

“诶——”系统明显愣了一下，它说话有些犹豫：“最快的一次你也用了一百年，更何况你的伤还没好呢！”

上一个世界足足耗了两百年，它以为余鱼并没有太大问题，直到看到溯的耗损度。

“没关系。”

暖暖的光照进屋子，余鱼笑了一下，舒服得眯起眼，像一只晒太阳的大懒猫。

下一秒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屋里。

幸好这一幕没有被人看见，不然怕是要被活活吓晕过去，大变活人这戏码现实中可不能上演。

溯站在光影的交界处，眉眼淡然，宛如清晨的一场薄雾，摸不清看不透。

半晌，她才慢半拍地抬起眼，默不作声地打量起陌生的环境，手里的刃开了锋，闪着冷冽的光。

每次分裂都要适应一下啊……

系统苦笑着摇摇头，明明都是同一个人。

余鱼有很多个自己，这不是开玩笑。

为了更高效地完成任务，余鱼每次都会分裂灵魂形成另一个自己。

甚至为了不被熟悉的人认出，每一个“自己”都拥有各自的特性。

比如溯。

“那就开始行动吧。”

过了不一会儿，溯语气淡淡，还没等系统开口，一道残影就从他俩身旁掠过。

“诶诶诶——”

“真的没关系吗？”

系统有些担忧，虽然本质是同一个人，但是溯身上，还是有些余鱼未被激发的潜能存在啊。

“鱼——”

它扭过头去刚要询问余鱼，他却已经睡着了。

这是青年在过完上一个任务两百年间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算了。

系统叹了口气，嘿咻嘿咻把压箱底的毯子扯出来给青年盖上。

“你也辛苦啦！”

它凑到余鱼耳边轻轻说。

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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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刚从家里转出来就嗅到一股不太平静的味道。

很奇怪。

这个世界，每个人身上都缠着若隐若现的黑气，这就意味着，每个人都能成为‘恶’。

唯一区别是，人类的这种黑气只会影响人类本身，而‘恶’，将它们作为力量的本源，影响别人。

与上个世界又有不同。

上个世界，只有冰冷空洞的机械造物，溯只要将脑中的系统更新，就能在那个世界自如行动。

这个世界繁华、热闹，是一种名为人类的智慧生物创造出来的乐园。

交通系统四通八达。

所以……溯迷路了。

溯抿唇，金眸中划过少许窘迫，系统还未更新，她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

她抬眼扫视周围，草木繁盛，带着绿意饱满的潮气，小巷幽深，诡异横生。

溯狐疑地嗅了嗅。

是恶的气息！

“在那边。”

惹上我，你们算是惹到钢筋了。

溯心里慢吞吞想，眼里已然浸染战意，她抬腿便往巷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