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孩子们都过来!”

梨叔端来碗雄黄酒,挨个给孩子们点在额头耳边。

今儿个是五月五端阳节,孩子们一早就闹腾起来。

换新衣、挂香囊,带上五色绳,一个个的兴奋的不得了。

新衣裳是琴姨昨晚上送来的。

念着正好过节,琴姨紧赶慢赶的让绣娘们做出来。

昨晚书院本都要关门了,琴姨赶着天黑前把衣裳送来,赢得好一阵欢笑喜爱。

顺带着还同青木递了信,端阳节后初八琴楼秀坊准备开新衣展览会。

第一次开这个琴姨做好了大杀四方的准备,势必要大出风头,可以说是今年夏衣卖的如何就看这一次了。

当然琴姨这么赶着送衣服也不是白赶的。

许是书院内的孩子们惯爱出去跑,一个个精神头十足,穿起衣裳来看着都不错。

所以琴姨下了个任务,要求孩子们在外面被人问或看的时候要给琴楼秀坊传点名声出去。

这事儿对长亭他们来说简单,几句话的事儿,但对不归他们来说,这事就有点难办了。

他们不善与人交际,在外面是难免扭捏许多。

长亭一手挎上不归,“待会我们一起走,外面人多的很别给挤散了。”

有人陪着一起不归心中没那么害怕,转头看过去,每个人都有书院内的孩子拉着。

“不归头转过来。”

梨叔手快,不归还没反应过来额头耳边就只剩下被人轻触过的感觉,还带着些湿意。

长亭拉着人走到长岁身边坐下。

等长岁给两人绑好五色绳和香囊后他们自觉接替了这个活计。

长岁见两人做的挺熟练,自己回了房间。

“长岁哥哥,走啦。”

院里传来喊声,长岁把东西塞进怀里。

“你们提这些篮子做什么?”

长亭几个手上提着之前做的小竹篮,内里铺上层碎布,提手上也缠了一圈。

一个叠一个,一排看过去数量不少。

“去卖啊,今日好多人都会去看龙舟赛,到时候我们可以把篮子卖给那些需要装东西的小姐婶子们,生意肯定不错。”

一个个的真掉钱眼儿里去了。

“怎么不放点艾草进去,意头好,价格再提两成。”

几个小孩子辛苦做出来的,长岁猜他们卖的价格不会太贵,到时候可能白辛苦一场。

长亭本来看长岁皱着眉,还以为会被拒绝,谁知道、果然还是长岁哥哥厉害些。

“今天外边儿人多,你们小心着些。”

长岁和梨叔两个大人要带着这二十来个孩子出去难度实属不小。

但还好长岁前几天早早的花了大价钱定了个河边的酒楼。

几个年岁小的就由梨叔带着在酒楼看比赛,剩下几个年纪大的也好管教些。

十里街头,旌旗飞扬,两只漆红大鼓分立两旁。

知府大人在念祝祷词,百姓噤声,虔诚的看着台上。

长岁也是。

不过心里想的和大家可能不太一样。

身姿挺拔,乌发俊脸,穿着一身深绯官袍,头戴乌纱帽,正派至极。

又引得人无限沉沦。

话音落,鼓声响,千帆竞发,呼声起。

长岁时常想,要是他娘还在,指定得拉着长亭当徒弟,传授他所有经商技巧。

龙舟比赛全程一个来回,现在全部都出发去中转点。

几人待的位置是出发点,也是等会儿的终点。

场面稍微冷静下来,长亭趁着机会提着竹篮东钻西跑的兜售。

好在也没跑多远,长岁也就由着他们。

规划的路线不算太长,不到一刻钟河道内又响起一阵阵的锣鼓声。

青石偏爱这些热闹场景,见到一两艘龙舟不相上下的奔来,他像个猴似的上蹿下跳着呼喊。

长岁轻啧一声,抬手揉了揉耳朵,往旁边挪开两步,但场面实在太拥挤,长岁被撞得踉跄扑到旁边那人身上。

“你他娘的没长眼睛啊,不知道小爷在这吗?”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人太多了没站稳。”确实是自己不小心,长岁没在意那些话低头道歉。

“你、嚯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尤公子。”

认识的人?

长岁茫然抬起头,看清楚人那一瞬间脸上收敛了笑意,“贺公子。”

贺瑞廷伸手弹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地道,“尤公子当是小心着点,万一伤着哪儿了我可赔不起,毕竟是背后站着知府大人的人。”

长岁也直起身子,“不劳贺公子操心,该是贺公子小心着些,不然这衣角玉佩可别又不小心刮碰着哪儿了。”

听到这话贺瑞廷阴沉下眉眼,“尤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的东西一直是收的好好的。

倒是尤公子,听说你最近养了堆孩子玩儿?

这是怎的?尤公子也好起这口来了?”

说到最后脸上狞笑起来,不知心里存着些什么恶毒心思。

长岁眉头瞬间紧拧,嘴里泛着恶心,不客气的回道:“贺公子当真以为谁都同你一般,没个人样?”

“你!”贺瑞廷一直就和长岁不对付,这会被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一下起来火气。

但进来他爹总在他耳根子便念叨,且那新知府还在前头,他这一时半会也拿长岁没辙。

想来想去,想到方才那几个孩子粘着他的动作,嘴角一扯,不怀好意地说:

“我可好心奉劝尤公子一句,这养孩子是好事,可人心难测,可别费劲心力养出些白眼狼来。”

不归本是来找长岁的,谁知刚来就听到这句话。

小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凶狠的跟个狼崽子似的。

上前拉住长岁的衣袖,“长岁哥哥,龙舟赛结束了,我们去找梨叔吗?”

长岁揽住不归,安抚的在人肩膀上拍了拍,“我的事不劳贺公子担心,待会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话没再给人眼神,牵着不归转身就走了。

不归倒是狠狠瞪了人几眼,似要牢牢记住那人模样,之后找着机会肯定得咬上几口。

赢得比赛的是几名普通百姓组成队伍,听说是之前修缮河道的汉子。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黝黑的胳膊上泛着汗水,比赛赢得让人信服。

知府大人给人发了赏银,又是一阵喝彩。

随后河边的人群逐渐散开。

龙舟赛只是端午的一个活动,此时街面上的杂耍、送福活动怕是也开始了。

长岁买了些小吃、小玩意让几个孩子先送酒楼去,梨叔还带了好几个小孩在那呢。

而他自己则逆着人流朝方才的台子中央去。

府衙的人还在那边。

“护旗大人,敢问知府大人在何处?”

这木台远处瞧着小,走上来才觉着空旷。

周围有人在搬运东西,护旗在叫人把那两口大鼓搬回去。

逛了一圈长岁没瞧着怀谨。

上次怀谨说完让长岁带着不归他们来看龙舟赛后,又莫名说了些今日正逢佳节,为感谢他照顾不归他们,特意邀他一续。

长岁心思敏捷,几句言语间破开那人心思,原是那小红花的回礼。

“怀大人这般守礼,几日前的游戏奖品都得回礼呐,在下这会倒是期待得紧。”

长岁坐在矮椅上,一手撑腮,弯着圆眼看着怀谨。

怀谨垂着眼睫不敢看人,只是说:“尤公子几次相助,道谢是应该的。”

“那怀大人的谢礼是什么?”长岁凑近人,轻声说:“不过既是怀大人送的,不论是什么在下也定然会喜欢。”

怀谨彻底闹了个大红脸,磕磕巴巴的说了几句端阳节见后便跑了,徒留长岁在院里笑个不停。

“大人刚走,说是去看看不归他们,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没遇见他吗?”

护旗迷茫的挠头,他明明瞧见他家大人是朝尤公子那边去的呀。

长岁转身顺着河道望了望,没瞧见什么熟悉的身影。

“你家大人走的哪边?”

护旗指了个方向,长岁颔首递了个粽子给护林,“方才街上买的,端午安康。”

说完也没管人什么反应,直接朝着指的方向走去。

路上人少了许多,但卖茶饮的、卖粽子的各种小摊贩还是铺了一路。

长岁一路走到街尾没找到人又走了回来。

快到午时天愈发热了起来,长岁叉腰站在树荫下,寻思着要不算了。

抬袖擦了擦额间的汗,手臂落下间看见街对面巷子口出来个人。

总算找着了。

长岁一下子没了那股精神劲儿,懒懒散散的靠着树干朝人抬眉。

他人说好端阳节见,长岁一直记着,方才着急忙慌的去找人,被太阳晒的头昏脑胀的,这人却好似忘了般。

人流来来往往,怀谨走走停停的朝人走过来。

“我说怎么没找着人呢,原来是我们怀大人换衣去了。

青玉白袍,怀大人真是好兴致。”

长岁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也是,他一个人在街面上来回跑,怀谨倒好,清爽的长袍白衣穿在身上。

“尤公子在找我?”

“没呢,我跑着玩儿。”

怀谨有些不知所措,怎得刚见着人就这般生气。

捏了捏手中的香囊,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长岁看见面前那人一副沉闷模样越发烦躁,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要不走了算了。

“既然怀大人、”

“端午安康。”

长岁开口的瞬间,怀谨展开手掌。

上面放着个锦蓝色小香囊,袋口由五色丝线系着。

心中的气瞬间没了,瘪瘪嘴压下笑意,“怀大人给我这个做何?”

“端阳节都要佩香囊,我、说好同你回礼的,这个、愿你安康。”

其实赠人香囊还有个别的意思,但、怀谨这会倒也真是只想着应节气又适合回礼的。

“哦,那我谢谢你。”

长岁垂眸看了眼,没想到这人的回礼当真是无趣,念上方才的事,他语气有些淡。

怀谨手还举着,他以为长岁不喜欢,微微蜷缩下手指,准备收回来。

“怀大人也端午安康,送你的。”

香囊被人拿走了,换了个五色手绳。

样式普通,也没其他精巧的挂件。

“午时我们在景玉楼吃饭,怀大人去吗?”长岁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硬着语气问话。

两人相处时间不久,但长岁大概也清楚怀谨是个什么性子,看着冷漠,实则是个不善交际的闷葫芦,也就一张脸好看了。

心里说服自己,又别别扭扭的问道。

怀谨收回手,摇摇头,“府衙还有事,我需先回去。”

“不是说府衙逢五休沐吗?今日还是端阳节怎得不休了?”

“京中来信,急务。”

其实是方才他在巷子里,碰见了那位贺家公子,话语间提到些胡彰那边的事,他听了几嘴,心里有了些猜想。

怀谨只简单解释两句,长岁没再追问。

站起身晃了晃手上提着的香囊,“行吧,那我找长亭他们吃午膳去了。怀大人自便吧。”

利落的穿过街道走进人群,怀谨站在原地看着人转过路口才收回目光。

府衙知府书房。

怀谨把探子送来的信又看了一遍。

贺家同江南吴家是姻亲,现在江南同周边府城的走丝生意大多由吴家把控。

柳老板全名柳芜萍,江南人士,原是江南吴家秀坊的绣娘,后来不知为何被赶出了秀坊。

之后在康平府城遇见尤家公子,开始做走丝生意。

还有康平府城琴楼秀坊的老板付瑶琴是当年同柳芜萍一同被赶出秀坊。

“所以柳老板去世和吴家有关?”

“因着时间久远和涉事的人少,现在能查到的东西不多。

具体缘由还需些时日。”

“贺家的人还盯着吗?”

怀谨转着手中的彩绳,想起上午撞见的那人。

贺瑞廷?行事不像是受到约束的模样。

胡彰都被抓刑部去了,这些人还这般肆意妄为。

“有人盯着,但最近没发现什么异样。”

护林拿不准怀谨的意思,神色有些紧张。

“再多派两个人盯着,特别是贺瑞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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