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怀大人,这便是济幼堂目前的情况,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长岁带着人从孩子的住处到平日玩耍的堂屋挨个介绍了一遍,说了些之前修缮的情况。
怀谨背手站在人身边,往院子里扫了一圈,没说话。
怀谨身后跟着的一人倒是大声插了嘴,阴阳怪气的说,
“尤院长方才说那一排堂屋之后可做课室用,这是还得专门请几个先生来?”
这人是任赫,任康平同知。
他娘家和京中吏部尚书有点关系,当初胡彰出事,他都做好接任知府的准备了,哪知突然出来个怀谨。
被人阻了仕途,这人在平时没少耍小心思。
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长岁愣了愣。
转动脚尖对着那人行了个礼,“回任大人,此间并非是要请先生、”
话还没说话,那人直接就打断道,“不请先生你留这课室作何。”
这话刻薄的太过明显,怀谨不悦的侧头觑了那人一眼,连带着旁人都止不住的拉扯那人衣袖。
长岁倒没生气,而是挂起笑脸道,“任大人说笑了,这济幼堂内都还是些孩子。小孩子年纪不大,要学的也不知是读书写字,像简单的针线活这些也是可以学的。
“这些简单的活计完全不必请先生,只要哪位善心的妇人愿意来领着孩子们玩一遭就算得是上课。”
说着面上又恭敬三分,对着任赫说,
“就如大人这般才学颇佳之人,若是愿意在休沐之日费上两三个时辰来看看这些孩子,教他们背上一两首诗歌也是上课。
“且这可比请夫子的益处更多。大人觉得可是这个理?”
笑意盈盈的眼睛看着人,脸上一副谦恭模样,让人找不着错处。
任赫喘着粗气,想反驳长岁,但又找不着话口。
毕竟如果说了谁有那般闲心来这不就说明了他这个父母官心中毫无百姓嘛。
一时间氛围好像有些僵硬,但长岁脸上又尽是怡然模样,好似真的只是回答大人的问题。
怀谨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看向长岁,“这段时日辛苦尤院长,今日时辰不早了,府衙还有公务,我们就先回去了。”
其他让人有问题就去府衙找他的话没说,不然又是一阵争吵。
怀谨走得快,没几步就出了院子上车,青顶的马车辘辘朝外走,其他官员忙不迭的跟上。
院内两人收回目光,姜缘担心的看向长岁,小心着说,“尤院长,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在之前参观时就一直挑刺,最后走的时候面上也满是不忿。
姜缘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毕竟长岁虽是任了这济幼堂的院长,但、总归是个无品无级的白身。
长岁对人轻轻一笑,摇摇头,“不用担心,我们照顾好这些孩子就行。”
那边的竹海已经开始带着小孩们玩游戏。
见长岁看过来,竹海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旁边人,快步跑了过来。
“长岁哥哥,那位大人说我们的户籍五日后做好,让您去府衙取。”
这些孩子之前一直没人管,户籍也不知道落在何处,现在有了济幼堂,总算是有了个稳定的依靠。
“行,我五日后去取回来。”长岁把手搭在小孩肩膀上拍了拍,“你方才把弟弟妹妹们照顾的很好,很厉害。”
小孩做对了事就得夸奖,还得是毫不掩饰的夸奖。
竹海被夸的脸蛋发热,低头挠了挠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但心底确实很高兴,还下定决心以后更要好好帮长岁哥哥照顾好弟弟妹妹们。
吃完午膳后长岁挨个屋子瞧了瞧。
不过几日,小孩子们看着总觉得不太一样了,似乎长得健壮了些。
同姜缘交代了句,长岁轻脚出了门,往东边去。
虽然已经入秋了,但午时刚过这会的太阳还是晒得人脸疼。
长岁沿着墙根走到东郊。
这边外来的人多,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又一阵的话语声和机杼声。
之前来过两次,遇见人打招呼,长岁只稍稍同人点点头,随后走到琴姨所在的屋。
抬手轻轻敲了三声门,琴姨朗阔的声音透过木门。
听见开门声,琴姨抽空抬了个头,见是长岁又转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事。
“你小子怎得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长岁嘿嘿笑了声,走到桌案旁定下脚,“是找琴姨有点事。”
“说。”
桌上堆满了各种图样画纸,长岁没乱瞧,只盯着琴姨说,
“这入了秋天一日一日的冷下来,冬日眼瞧着也不远了,我来还是想请你给书院的孩子们做几身衣裳。秋日的两身便够,冬日的多两套。”
琴姨头也没抬,随口答道,“行,我今晚回去给铺子上传个话。”
突然手顿了顿,“那群孩子长得快,之前的衣裳尺寸怕是不合适了,你们书院何时休课?我安排人去量个样子。”
这个、长岁垂眸想了想。
长亭他们初五开始上课,五日一期,那怕是十一才有空。
“那得等到十一才成了。”
之前顾着济幼堂,早前就说要给长亭他们做衣服,没曾想竟然拖到了现在。
“嘶,那几日怕是不成。”琴姨放下手里的活计,终于看向长岁。
“我那铺子十五要办展衣会,要是都聚在那几日,绣娘怕是忙活不过来。”
之前的展衣会打出了名气,这几日都有不少富家夫人小姐甚的来找她打听何日开秋季的了。
长岁揪着眉想办法,倒是琴姨反应快些,“我明个派人去量,多叫些人这几日给你们赶出来,不然哪天一趟雨落下来那几个崽子不得遭罪。”
说完又利索的拿起手边的笔,翻着图样子,全然一副精英女掌柜的样。
倒是长岁,咧着嘴走到旁边小桌倒了杯茶,黏糊糊的给琴姨送过去。
“琴姨您真好。”
琴姨搭手接过来喝了口,又把杯子还给长岁。
“行了,没事就先出去吧,我这忙着呢。”
长岁捏着杯子没动,试探着开口,“琴姨您方才说要开展衣会了?”
“嗯。”
圆溜的眼睛转了两圈,怀着小心思,“那这织造坊要开吗?”
“织造坊为何要开?”
长岁跟着琴姨走到旁边衣架子前,侧身对着说,“这织造坊如今已经开始做衣,正是需要传名声的时候,您也给织造坊开一个不是正好?”
琴姨觉着不对,摸着布料的手停住,觑眼看向长岁,“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长岁讨好的一笑,拉着琴姨,“这不是也想帮琴姨您出出主意,顺便、再找你搭个合作。”
哼,琴姨收回手抱在胸前,扬起眉梢,“合作?如何合作?与谁合作?”
“济幼堂呀。”
说到正事长岁语速快乐些,手里比划着。
“这织造坊是与官府合办的,算得上是官府的一份产业,而那济幼堂也是官府的产业,两厢合作,不也正合适?”
长岁边说边拉着琴姨到窗边坐下,给人倒了杯茶水推过去,接着说,
“还有当初您办这织造坊不是有着扶持难民的缘由在?我那济幼堂也是啊。
“您看若是织造坊给济幼堂的孩子们做一套衣裳,然后在展衣会上让他们走一遭,不正是宣扬了织造坊的美名?”
长岁的目的在后面,让孩子们去走一遭,得了衣裳又有了关注,不怕以后没人合作。
“官府兜底有保障,琴姨您做衣裳的手艺名声在外,如今再加上这么一个为国为民、良心制衣厂的名头,何愁以后卖不出衣衫布料去?”
长岁越说越来劲,把脑子里的想法滚轱辘似的转出来。
“您到时候就宣传说,买一件衣裳,就是为这些孩子出一份善心,更是为自家积一份的功德。这不比去拜佛强?”
琴姨本还在认真想着长岁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但最后一句让她没忍住嘲笑一声。
“你还敢说比拜佛强?那你小子见天儿的往寂尘大师那跑?”
“呵呵我这不是全方位展开嘛。”长岁尴尬的笑了笑,但又伸着脖子看向琴姨。
“琴姨您觉得如何?”
涂着凤仙花的指甲在桌板上敲了敲,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一时间没回答。
“可我那铺子也要办展衣会,若是织造坊也办,这还要打擂台?”
自己铺子是自己的根基,但这织造坊的利润她又舍不下。
“这简单呢。”长岁稍稍激动了些,带着差点掀翻了茶杯。
用手稳了稳,大声说道,“可以织造坊主办,您承办呢!”
“啥意思?”
“就是用官府这个织造坊的名头来宣扬,而您的琴楼秀坊来搭台子。”
长岁接着方才溅出来的茶水在桌上勾画,“官府的名头可大着,您借着织造坊来开展衣会,然后到时候您琴楼秀坊的衣裳一道出去展示,这意味着什么您还不明白?”
说完看见琴姨有些意动的表情,长岁轻声引诱道,“这可是个一举两得的法子琴姨,甚至想着以后,可还不止两得了。”
“这事我愿意是愿意,但是!”琴姨声音大了些,打住长岁还没笑彻底的嘴角。
“你都说了要借官府的名头,这事我一人做不了住,得去找怀谨。”
长岁没反对,点点头道,“行,那您和怀谨商量好了我们再商量赞助的事。”
赞助?
琴姨微微眯起眼睛,怀疑的看向长岁,“你小子,这里边儿还藏着什么鬼主意呢?”
呃,一时嘴快。
长岁抿了抿嘴,快速抬眼看了看琴姨,有些心虚。
“快说清楚啊,你小子鬼主意一大堆,不说清楚我可不敢拉着济幼堂合作。”
觉着自己捏着臭小子的把柄了,琴姨有些得意的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了口。
“咳,我说错了琴姨,不是赞助,是捐助。”
毕竟是自己给人挖了个小小的坑,长岁说的小心,
“就是,你们织造坊不是良心企业家吗,想必对我们这小小的济幼堂定是不会吝啬的,这后面的冬衣、春衣、夏衣,对你们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说是吧?”
哈哈,长岁状似无辜的露出八颗牙,笑的纯真。
这第一次的展衣会都让孩子们去了,那以后,多半还是得出个人显名头的。
既然出了人,又借了名,捐助点衣裳不是很正常的?
当然,想是这么想,但这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中,长岁还是说的讨好。
“哼,就知道你没那般简单。”
哪里是给她出主意,明明是给自家找好处。
不过长岁也是为了济幼堂那些孩子,琴姨也没说什么,只还是之前那句话,得先问问怀谨的意思。
说完了正事,长岁动作懒散了些,开始同琴姨说些闲话。
“对了琴姨,之前长亭他们托您给云征送了封信,现在可有回信?”
“没呢,他们过几日放假,该是回来亲自同你们说吧。”
琴姨手里还有活,和长岁说了几句,又回到桌案前翻册子。
长岁见状没再打扰,同琴姨道别后便走了。
现在快到申时,济幼堂也没其他事,长岁和姜缘说了声便驾着驴车回书院。
大部分上课的东西都搬到西苑去了,前边院子看着空旷感觉不少。
今日是宋夫子来上课的日子,东厢房内时不时传出一阵读书声。
长岁在院子里远远瞧了眼,没过去打扰人。
随后回到自己屋,给砚台加了点水准备磨墨。
本想直接问怀谨关于白鹤书院的事,但提起笔后想了想,还是只写了有事相商,让人有空来趟书院。
写完后吹干放进信封,拿出那块玉石盖上章。
外面练叔正空着,长岁偷了个懒,让练叔帮着去送了信。
忙碌了大半月,今下午难得这般空闲。
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有些无聊。
“我真是堕落了,这才多长时间,我竟然已经会觉得无聊了。”
长岁站在桂花树下望着远处的天,太阳快要下山,天际渐渐泛出橘黄。
摇头长叹一会儿,回顾了些往日自己的闲散生活,有些羡慕。
“还是得找个小帮手,不然我这得忙忙碌碌的干几年呐。”
撇嘴扶着下巴在脑子里筛选人选,正想的起劲,后面梨叔和夏婶不知在干什么,一声又一声的。
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碎叶,长岁探着头去了后院。
“梨叔,你们看什么呢?”
梨叔和夏婶两人埋头围着个竹兜看,手上还指指点点的。
长岁也在两人身旁蹲下,伸长脖子想看看是啥。
“梨叔,你们看啥呢?给我看看?”
“看这些螃蟹还活着没。”
梨叔让开了些,退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你怎得在家?”
“济幼堂那边没事我就提前回来了,怎么?”
兜里的螃蟹个头都挺大,一个个的用草茎绑的结实,但看起来数量不多。
“梨叔,这些螃蟹够吃吗?”
书院这么多孩子,再怎么着得一人一只吧。
“还有呢,呐,你身后几个竹兜全是。”
梨叔站起来扶着腰扭了扭,抬手在后脖颈使劲揉。
这几竹兜螃蟹全是他从城外扛回来的。
一兜里面差不多十个左右,靠在墙边还有四五个。
“这么多?梨叔你哪买的?”
最近正是螃蟹最肥最好吃的时候,府城内有些小钱的人家不少,以至于许多螃蟹还没被抓起来的时候就被订完了。
一下子买到这么多,可不仅仅是早早预定就能搞定的事。
提到这梨叔得意起来,转头松动脖子时发出咔咔的响声,脸上挂起笑,
“我去城外买的。”
“吃过晌午我去城外转了两圈,恰好碰见一群小伙子在河边捉蟹。”
这府城内有螃蟹卖的铺子全是人,就算挤进去了也不一定买的着,一早上尽看着别人高高兴兴的提着螃蟹回家,自己手上空落落的,心里也是。
所以吃过午食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梨叔揣着钱袋,也没同人说,自己出了城想碰碰运气。
其实刚出城梨叔就后悔了。
这大下午的谁会傻乎乎的晒着太阳去抓螃蟹,本想回去,但看着前面不远的河道,想着来都来了,还是继续去看了看。
巧的是还真让他碰着了。
一群皮肤黝黑的小伙子腰间挎着竹兜,弯着腰,好似一点也不怕晒的仔细翻着石块。
梨叔看着,隔了老远问了声抓着螃蟹没。
那边几人抬起头看了看,一个长得矮些的走过来,“阿嬷是要买螃蟹吗?”
梨叔点点头,
“你们可抓着了?”
那小伙子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竹兜递给梨叔,
“您看看,这螃蟹我们都是调着肥的抓的,一个个的都不轻。”
说完那人挠了挠脑袋,别扭着说,“不过我们刚来没多久,抓的不多,阿嬷您若是不急的话可等一等,我们人多,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梨叔看了几眼个头是不小,抬眼往那边望了望,站着的一群小伙子似乎都有些紧张。
把手中的竹兜递回去,“成,那我去那边儿歇会。不过我最多再等半个时辰,若是太久了耽搁我回城。”
那小伙子年纪不大,听这话高兴的应了声,咧开嘴一笑,随后感觉跑回去和几人商量。
梨叔往路边走了走,哪里有颗大树,树干的有两人环抱大,枝繁叶茂,算得上是进城的一个标志。
寻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掏出帕子扇风。
放眼望去,那几个黑小伙又弯着腰找螃蟹,神情很是认真。
他猜应该是外面村子里的人,寻着闲时来捉螃蟹赚些银钱。
其他那些专门卖螃蟹的人户是用专门的捕蟹笼,哪会用这些个笨法子。
不过没看多久梨叔便转开眼看向路边。
他可不管那螃蟹是如何被抓的,只要有就行。
现在大下午的,官道上的人不多,好一会才有人往来。
看着看着,突然出现一阵车马声。
马车赶得有些快,车檐角吊着的丝穗晃乱了形。门口的铜青色车帘时不时被风掀开,露出车内些许痕迹。
梨叔总觉着这车厢有些熟悉。
马车的速度很快,是出城的方向。
梨叔一直盯着,脑子里不断回想。
还没想出个什么,突然车厢侧面的窗帘又被掀开了些,露出了里面那人一个侧脸。
瞳孔迅速紧缩,牢牢盯着马车往城外走,很快又消失在眼前。
怪不得那马车熟悉,梨叔面色有些不太好,眉头紧皱。
那马车是吴家的马车。
就是江南的吴家,曾经在柳老板的商队倒下后迅速接替走丝生意的吴家。
他家惯爱在这些车架上装点些自家的布料丝绸,以示身份。
虽然马车刻意换了些东西,但仔细瞧着还是能发现是吴家的。
方才车内那人,也很眼熟。
贺夫人,贺家的大夫人。
贺家被抄家后,贺师也迅速被斩首。
连带着贺家的其他人也被抓的抓,判的判。
那姓吴的现在怎么坐马车跑了?
梨叔不确定是她没被判刑还是现在被吴家偷偷带走。
早知道当初也多看看。
心里正烦着,河边几人提着竹兜过来了。
还是矮个子的那个先开口,
“阿嬷,我们这一共五个竹兜,每兜十只,您看看可够?”
梨叔回过神挨个瞧了瞧,品相都不错。
“行,我没带上背篓,不如你们顺带上竹兜一道卖给我?”
本就算是个大生意,现在又能多赚些,一个个的都很愿意。
按着市价算了银钱,见梨叔一人来的,几人还帮着把螃蟹送到城门口。
怀着一肚子心事回城,不过在提着几个竹兜走回家后梨叔一时也忘了那些烦心事。
因着这些东西太重了些。
螃蟹的个头都不算小,几兜子加在一起,着实费力了些。
梨叔边走边后悔自己不驾车出来,非得消磨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
过程里的艰辛梨叔没细说,只是露出一副得意样子,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好运气。
能想到去城外买到这一大堆螃蟹。
长岁挨个扒拉出来看了看,止不住的点头。
“今晚上的美味就靠你们咯。”
伸手戳了戳一直还在吐泡的螃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事情。
这么多螃蟹要洗干净蒸熟不是小功夫。
虽然现在离晚膳时间还算早,但梨叔和夏婶子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练叔出去了,孩子们还在上课,长岁又开始觉着无聊。
现在天已经不热了,长岁拉开院门,沿着后面的小巷子出去晃悠。
小巷不算深,走不了一会就开始听见街面上往来的热闹声音。
背着手慢悠悠晃荡出去。
但刚走到巷口,与来人迎面碰上。
“你怎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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