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这几日擦些外伤药便可。”
胡大夫挨个给两个孩子看完后叮嘱了两句便收拾药箱准备回去。
临走前看着门外的青石还是说了句,“以后还是换个孩子来叫老夫吧,再让青石拖着我跑几次怕是我自己再妙手回天也救不了自己。”
院里头一回出现孩子打架的情况,两小孩不会控制力气,打起来难免互相划伤几道红痕,场面闹得凶青石乱了心神跑到药堂拖着胡大夫就跑。
长岁轻咳一声,有些不太好意思,拱手同胡大夫道歉,“麻烦胡大夫了。”
目送胡大夫离开后回到屋里。
其他孩子已经被带回去上课了,只留下刚才打架的两小孩。
长亭之前也被吓得不轻,现在镇定下来抱臂站在中间,盯着两人,气势还挺骇人。
“你们为何打架?”
小孩埋着头,一个也不敢接话。
“汪洋,你说。”
长亭看着右边那小孩,是先动手的那个。
被点名时吓得一颤,听到话又瘪瘪嘴眼里聚起泪水,委屈巴巴地说,“他抢我东西。”
“抢什么了?”
“布球,他说我的更好看,他想要我没给,他就来抢。”
布球是长亭他们买回来的给小孩们的玩具,数量挺多能保证每个孩子都有一个。
长亭又看着另一个小孩,“曾树,你说,你为什么要抢他东西?”
那小孩有些霸道性子,现在脸上仍是愤恨,“谁让他不给我的。”
“这是书院的玩具,大家都可以玩,谁拿到就是谁玩的,你为什么要抢。”
想到都还是小孩子,长亭蹲下来看着曾树,语气轻缓的说,
“你如果想玩可以询问汪洋愿不愿意给你玩或者你们可以一起玩,不能随意去抢别人手中的玩具。”
然后又伸手把汪洋拉过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来找我们或夫子,不然像今日这般直接打架自己也会受伤,不是吗?”
两小孩面对面站着,还是低着头不看对方。
长亭拍了拍曾树,“今日是你先抢汪洋的玩具,你同他道个歉。”
听到是自己要道歉,曾树扭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头埋得更低,摆明了不愿意。
“曾树,此事因你而起,既然做错了就应该道歉,你若是不愿,我只能同你母亲说。”
长亭年纪虽不太大,但也知道小孩都怕自家爹娘。
曾树他娘也在城郊得了个活计,这才把他送来,今早走前还叮嘱他乖乖听话不许闹事,若是被他娘知道了,定会挨打。
小孩沉默了好一会,话还没出口眼泪先下来,伸手擦擦泪水,黏糊糊开口,“对不起。”
孩子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面前人道了歉,汪洋也没再计较,“没关系,我也打到你了,抱歉。”
都道歉了长亭松了口气,但还是严肃着说了句,“今日的事你们都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以后不可再犯知道吗?”
看着点头的两人,长亭笑了笑,把人送回课室。
长岁早在长亭让两小孩道歉时就靠在窗边看完全程。
见长亭送孩子回去也没跟着,反而在院里找了个布墩坐下。
“长岁哥哥,你怎么来了?”
长亭的声音从后边传来,长岁挪回身,看着长亭,心底有些愧疚,又有些骄傲。
许是经历的事多了,现在的长亭愈发有一个院长的样子,处理起这些问题来很是得心应手。
扯起嘴角笑了笑,“来看看你们,小院长愈发厉害了。”
“长岁哥哥作何取笑我。”
周围散乱放着好些个布墩子,都是之前给孩子们玩的,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长亭拉了一个过来在长岁身边坐下。
“长岁哥哥没去济幼堂?”
长亭歪头看向长岁,抱着腿的动作又恢复些小孩模样。
“今日济幼堂没什么事,在家里看看你们。”
长岁伸手摸了摸长亭脑袋,轻柔的开口,“这段时日辛苦了。”
这边院子修缮时他在忙着济幼堂的事,忽略了这些孩子,现在回过头来恍然发现,孩子好像又长大了些,能独当一面了,心里有些落寞又羞愧。
“没什么辛苦的,本就是我们自己想做的,再者说,还有青木和不归他们,我们这么多人哪有好累的。”
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看着是很轻松喜欢的模样。
说完拖着布敦子往长岁身边挪了挪,小声问,“竹海他们怎么样了?济幼堂修缮好了吗?”
“修好了,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
“是吗?那下次修课我们就去看,不归都念叨好多次了。”
最开始说要办济幼堂时不归还以为自己也得搬过去了,对那些孩子很关心,全然一副大哥哥的姿态。
甚至还想着和长亭他们偷师学着做生意,以后带着那群孩子和书院一样有个稳定活计。
但后来怀谨说他们本就是他来抚养的,户籍也早已办好,算不得孤童,因此又给长亭交了些银子让他们继续待在书院。
不过虽然如此,不归还是记挂着那些孩子,时不时念叨一句济幼堂。
说了几句闲话,长亭偷偷瞥了两眼身旁的人,觉得他应该把长岁哥哥哄好了。
悄悄弯起眼角,不敢让人发现。
现在的氛围好了些,长亭捡起旁边的一个布球抛着玩儿了会,好奇的问长岁,
“长岁哥哥,如果是你遇见今日这般状况,你会怎么处理?”
“啊?”
长岁正用手支着脑袋,茫茫然看着长亭手里的球,突然被人问起,一时怔愣没反应过来。
“哦,若是我的话应该会按规矩处理。”
按规矩处理?
长亭疑惑的看着长岁,什么规矩。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书院也该有书院的规矩,但若是还没有,那就按照正常的伦理道德去处理。”
说完看着长亭他轻笑一声,把人手里的球薅过来,边玩边说,“就像你今天这样就很好,谁做错了谁道歉。
“等解决完下午放学时还得同他们父母说一声,否则你也不知道等回了他们自己家,孩子会如何同家里人说。”
这小布球是挺好玩的,长岁抛的不亦乐乎。
不过间歇还是问了句,“今日胡大夫的诊金你准备如何算?若是以后还有这些事又该如何算?甚至,如果造成了更严重的伤你又该如何?”
办书院这几个月来,来的孩子都不算多,也都是些听话懂事的孩子,所以从没出现过今日这般情况,至多有些口舌之争。
但现在书院和织造坊合作,名气也愈发大,以后收的孩子肯定会更多。
人多矛盾就多,面对的问题也就会更多,所以书院必然需要一定的明确规矩。
有规矩才好办事,同意这个规矩的就来,不同意的就不来,也免得书院之后面对孩子束手束脚。
“书院和那些孩子家长属于双向选择,并不是你求着他们来,出了问题你定然是要对大家负责的,不能每次都是这般互相道歉就行,万一有那些死缠烂打的,你没明确的规矩,就容易让人钻空子。”
长岁捡着话说给长亭听,他也不愿变成说教,就只挑着长亭的一些心思说了说,话里关心的意味也更多。
小孩们努力赚钱是好的,但并不意味着在这个过程中要顺着所有人。
长亭望着院子,眼神泛虚没落到实处,实在认真想长岁那几句话。
书院是需要个明确的院训了,之前只想着照顾好孩子们,反倒是忘了这一点。
院里安静了近一刻钟,长岁突然抛高手中的布球,然后接着,
“行了,欲速则不达,这些事情还得慢慢琢磨,快吃午膳了我先回去啦。”
这边的饭食有单独的厨房做,长岁也没想留在这和一大堆孩子挤。
沿着回廊往外走,许是猜到长亭看着,举起手随意挥了挥。
夏婶被长亭他们聘过去给孩子们做饭了,因此书院这边难得只有梨叔和练叔在。
三人吃了个简单的午饭,随后梨叔又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练叔去了西苑,说是下午有一节锻体课。
这周围能接触到的人他们还真是一个都没放过。
默默念叨两句,长岁搬出躺椅坐在桂花树下,手里一颗一颗掰着石榴吃。
嘴里的石榴还挺甜,长岁想到怀谨,“今天是初五,衙门休沐,那怀谨干什么去了?”
莫名有些不高兴,但磨着嘴里的石榴籽,又想起昨天同怀谨说的,“不会是去白鹤书院了吧?”
怀谨还真是去白鹤书院了。
本想先让人同山长递封拜帖,但下次休沐又得十日后,不好再拖下去,于是一大早便骑着马来到书院山脚。
白鹤书院在半山腰,往上全是阶梯,想要进去书院,得先爬上这几百阶石梯。
其实去书院还有条平缓些的山道,不过那个是专门用来运东西的,要是走那边路程远了些。
山门口有两人守着,怀谨递了张拜帖过去,“劳烦同林山长通传一声,怀少疏拜见。”
“公子稍等。”
两人还算有礼,一人接过拜帖进了门。
差不多一盏茶时间,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人走了出来,“怀公子请。”
正是方才进去那人。
林山长年纪大了,平日不怎么上课,多是独自在院内研习古书,若是有学子求见也乐意为人解惑。
“林夫子。”
怀谨见到人先是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在听到林山长让他坐后才起身在人面前盘膝坐下。
“少疏有何时要同老夫说?”
林山长为人正直,治学严谨,平日里总是一副严厉模样,现在也是如此。
不过怀谨倒没多害怕,只是恭恭敬敬的把昨日长岁同他说的那些内容,大致说了些。
林山长听的仔细,但也没那么容易答应,拉着怀谨好一番询问,两人还论起了求学之道。
“山长,有位付学子求见。”
两人方才论过一轮,现在正喝着茶休息,听见人来拜访,林山长也没拒绝,让把人带进来。
“山长,学子付云征有一事想询。”
付云征来事只顾着心里的话,一时没发现怀谨在,还是在行完礼后抬头发现的。
“怀大人?”
怀谨任康平知府林山长是知道的,但现在付云征这反映,倒不像只把怀谨当知府大人。
在两人间看了看,林山长让人上前,试探着问了问,“云征与少疏相识?”
额,付云征有些迟疑。
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两人的关系。
怀谨放下茶对着付云征点头示意,转而回答林山长,“我们曾在青松书院见过。”
青松书院还是刚才怀谨同林夫子介绍长岁时提到的。
林山长倒是没继续追问,而是直接问付云征,“你方才要说何事?”
嗯、付云征开口前看了看怀谨,因着这人刚刚提到了青松书院,他不知道该不该直说。
不敢想太久,对着两人拱手道,“家中弟妹开办了一幼儿学堂,此前他们来信问可否请书院内有空闲的学子去担任上课夫子。”
说到这顿了顿,吸了口气继续说,“学生以为学而致用,且每月也能赚取些书本费缓解家中压力,因此为其推举了一名同窗。
“但、若是这般这位同窗每隔几日便须下山为孩子们上课,所以学生特意来向山长请示。”
白鹤书院的院规有定平日学子不得无故外出,重者可能会被赶出书院。
但付云征推荐的那位同窗家中情况确实不如其他学子好,平日里也很拮据。
所以他才主动提出来向山长请个特令。
林山长手里的茶一时顿在半空,过了一会才缓缓喝了口。
“你们这倒是巧了。”
若是他同意学子去济幼堂支教,那么每月总会安排学子出去,而那位要去上课的学子,也正好就跟着出去了。
什么巧了?
付云征不太明白的看着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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