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摇光很乖的点了头，并按照自己的理解在心里将这两句话翻译了一下。
不能离开秦无籍的视线，是要她贴身保护秦无籍的安全。
不准主动出手，是在告诫她，一切必须按命令行事。
想到这里，时摇光有些迷糊。
她其实还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现如今到底算不算是北疆王室的暗卫。
要说是吧，可至今也没人出面说个准话，更没发给过她哪怕一个铜板的月银。
可若说不是吧，这贴身保护的命令又为何要下给她？
许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秦无籍再一次放下手里的朱笔，耐心询问道：“还有不明白的？”
时摇光摇头：“我……出发去西南前，我想出一个短期任务。”
在来御书房的路上，她特意找雾莲生打听过了，和上辈子一样，暗卫出任务，都会根据任务难度、时间长短以及路途远近发放一笔额外的补贴银子。
和上辈子不同攒着银子没处花不同，现如今时摇光手上钱银全无，这西南之行又归期不定，她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想着靠短期任务赚一笔外快。
以她现在的剑术，这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秦无籍好看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他左手的指腹不自觉的摩挲着袖口，许久没开口。
时摇光呆住了。
摩挲袖口，这是秦无籍遇到为难之事、大脑急速飞转思考之时才有的小动作。
上辈子在神都西南联手围攻北疆、姬金戈不顾约定上战场屠杀北疆铁骑之时，时摇光曾见到过这个动作。
可现在，现在她不过是想出个任务赚点银子罢了……
“你的心思孤明白。”
秦无籍终于开口，他避开了了时摇光满是惊诧的目光，略有艰涩道：“不用出任务，不用去杀卫重光和卫重云，牢牢记住孤要你记着的话，就够了。”
时摇光垂头丧气出去了。
秦无籍能看透自己想赚银子的小心思不奇怪，奇怪的是就算看破她有私心，大不了不同意就是了，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露出这幅好似北疆马上灭国般的犯难神情啊！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口袋空空的时摇光只得硬着头皮去向雾莲生借银子。
雾莲生倒是爽快，二话不说直接递过来一张百两银票。
银票直接被送去了宫外的学堂，时摇光连面都没露，做贼似的偷摸着在屋外瞧了一眼，便开始专心烦恼起如何赚钱养孩子。
这辈子她可没打算将自己彻底困死在北疆，只是秦无籍救了她，救了昭阳，于情于理她都得把这份恩情还了。
可是等到秦无籍大业谋成，她的恩情也还完后，她又要靠什么谋生呢？
时摇光坐在马车里，托着腮帮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两辈子了，她会的好像只有用剑杀人。
可这手艺，真的养得活她和昭阳两个吗？
唉，愁人。
这一路上的第十三回叹气了。
雾莲生瞄了一眼自家主上手里老半天没翻过一页的书卷，很有眼色地打开点心盒子招呼道：“摇光来，昨个儿我借了厨房亲手做的，快尝尝。”
果然，两块甜糯的金丝枣糕下肚，时摇光没再继续苦着脸，她捧着一杯热乎乎的果茶，往雾莲生那里凑了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雾姐姐，我问你个事。”
“你说。”
“我以前听人说，说在江湖上有一个悬赏榜，榜上额都是些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的凶徒。”时摇光摩拳擦掌，一改近日的愁容，眼睛闪闪发亮道，“我还听人说过，只要杀了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就能拿到对应的悬赏金，是真的吗？”
雾莲生万万没想到她唉声叹气好几天，竟是在琢磨这事。
就连竖着耳朵静听这边动静的秦无籍也呆了一瞬，没能跟上这突然跳脱的思路。
总不能是不让她出任务出力，就琢磨着要去为官府除害吧？
自觉终于找到生财之道时摇光不知二人发懵的心理，继续兴致勃勃问道：“这榜上的人多不多啊，还有赏金，赏金大概是个什么数啊？”
“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啊。”雾莲生失笑，“犯了罪的凶徒，自有官府捉拿定罪，私下悬赏，那就是买凶杀人，是要坐牢的。”
“啊？”
时摇光上辈子被带回北疆后，日子里就只剩下练剑、出任务、还有杀人，武功高不可攀，许多宫外生活的常识却是一团空白。
这悬赏榜，还是她幼年流浪的时候，躲在墙角听茶楼的说书先生说起的。
被雾莲生一言否决后她还不死心，捧着茶杯巴巴追问道：“那如果那个凶徒武功特别特别高呢？”
“那我们官府难道就没有武功特别高的……”
“主上。”
暗雷突然在马车外回禀：“神都的送嫁队伍，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
雾莲生收了脸上的笑意，摊开手中的舆图正色道：“虽说此地已是西羌境内，可我们刚出北疆，就遇上了姬妙音，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秦无籍倒是没什么反应，翻过一页书册淡淡道：“不必理会，照常行进即可。”
时摇光对这位妙音公主没什么印象。
不过能在自家杀了卫重光的原配夫人、又屠了西羌三成权贵后，还大咧咧嫁过去联姻的，想来定是一位勇士。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暗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说是姬勇士阿不，姬妙音请见北疆王。
“不见。”秦无籍一口回绝。
“她说她知道如何杀死卫重光，她想用这个秘密，和您做一笔交易。”
还未嫁到西羌，就要用未婚夫婿的命来做交易？
秦无籍挑了挑眉，有了几分兴趣，放下书卷起身下了马车。
时摇光心下好奇，由着雾莲生给她带上白色笠幔，也跟着跳下车。
只见这位神都的妙音公主一身正红色的宫装，肤若凝脂，白如霜雪，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一颗浑圆的东海明珠坠在纤细的颈间，通体华贵如富丽牡丹，看着不像是为了联姻急匆匆被抬高身份的义女，倒有几分嫡出公主的气质。
只是再是盛装华美，在秦无籍那张不似真人的美人脸旁边，终究是黯然失色。
姬妙音似乎也没想到盛传中北疆王的绝世容姿不仅没掺杂任何水分，反倒是那些华丽辞藻，不足以描绘出其容貌的十之一二。
“我……”
姬妙音提前想好的说辞全部卡在喉咙，直到秦无籍的脸上明显露出不耐，她才猛然回神，盈盈弯腰行了一礼礼：“妙音见过北疆王。”
嗓音如朱玉落盘，似翠鸟婉转，确实当得起“妙音”二字。
“妙音此来有要事相商，还请北疆王挥退左右。”
“挥退左右？”秦无籍还没开口，雾莲生就先摆出了客气疏离的面孔，“姬公主说笑了，神都礼仪规矩如何我等不知，不过我们王上身份尊贵，和人谈话，断然没有这般不合礼数的规矩。”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姬妙音面上端庄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扭曲的神色。
秦无籍神色恹恹，既没挥退左右，也不开口寒暄，只抬头看了一眼高照的日头，淡淡道：“灼日伤人，公主想做什么交易，直说便是。”
姬妙音咬了咬牙，到底是忍了这敷衍打发的态度，直接开口亮出了自己手里的底牌：“我能替北疆王杀了卫重光。”
以纤纤弱流之态，诛杀灵境宗师，姬妙音不相信面前的这位北疆王会不对其中的秘密和手段感兴趣。
秦无籍挑了挑眉，关注点却不在杀人手法：“替孤，杀了你的未婚夫婿？”
“北疆王心有鸿鹄大志，妙音此来，欲助您一臂之力。”姬妙音柔柔行了一礼，压低声音道，“卫重光的性命不过是第一步，西南，东讪，乃至神都的兵力部署，我都可以给您。除此之外，我手里还有一物，可揽天下之财。”
源源不断的财富，刺探情报的能力，诛杀宗师的本事，姬妙音这话若是当真，只怕这天下权贵之主都要强迫了头。。
只不过如此美事当前，秦无籍却依旧是那副兴致平平的模样，不似喜，不似惊，拖着懒洋洋的语调问道：“既然交易，那么公主想要什么？”
姬妙音扬起纤细的脖颈，盯着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要北疆王在大事谋成之后，娶我为妻。”
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雾莲生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偷摸着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
这位妙音公主别的暂且不说，这勇气，着实可嘉。
“我知您已与卫氏嫡支定下婚约，但卫重光一死，西南便是您的掌中之物，卫氏不过是亡国之徒，如何与你相配。”姬妙音睁大一双丹凤眼，炽热的，专注的盯着秦无籍，“而我乃是神都公主，一个一心向着您的，神都公主。”
正在一旁看戏看得开心的时摇光猝不及防成了这位神都公主口中的亡国之徒，心情实在古怪。
她瞧着秦无籍一脸“孤到底为何要下车听人鬼扯”的懊悔，没多犹豫，上前一步拉着姬妙音的手，和和气气道：“恕我直言，若真到了那时候，公主您，也不过是个亡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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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