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掠和阮妄几乎擦着游戏倒计时的结束,才不慌不忙地来到了站台。
“你也看见了吧?”阮妄意味不明地问道。
“嗯。”涂掠点了点头。
“什么打算?”阮妄继续问道。
“没有打算。”涂掠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知为何,阮妄瞬间松了一口气。
她不准备把这些信息,嘴贱地透露给寇栾,周景然和Ashy似乎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既然涂掠也不打算说,那就代表着寇栾失去了所有获知这些信息的渠道。
挺好的。
阮妄终于卸下了心底一个小小的包袱。
至此,所有存活下来的玩家,都在倒计时终结之前,回到了初始的站台。
这里的样子,经过了短暂又漫长的十二个小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然而,玩家的数量,却几乎骤降到了一半。
悲伤的气氛,开始在站台上蔓延。
几名玩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目光透露着疲惫。
看见同样来到了站台的池晟,阮妄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时候就不傻了?真喜欢你倒是陪葬啊!”
“我……”
池晟涨红了脸颊,刚刚张开嘴巴,就猝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再度睁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游戏正式开始前的那团迷雾之中,而其余的六个玩家,正散落在他的四周。
“伤怎么样了?”
站定之后,寇栾立即看向身边的狡黎。
“好了。”
狡黎笑了笑,微微侧过身体,将自己受伤的那只肩膀,暴露在寇栾的视线之下。
见几秒前还狰狞无比的伤口,果真痊愈如初,寇栾终于放下心来。
他虽然知晓,玩家一旦回到迷雾中,在游戏中受到的所有伤害,都会被抹去,但关于这一点,他仅仅确认过“王”和普通玩家的情况。
毕竟,在他经历过的前两局游戏中,他从未亲眼目睹过,这种奇迹降临在SSR的身上。
再加上狡黎在本局游戏里,对疼痛刻意隐瞒的“前科”,寇栾实在难以认可对方的信誉。
当然,他的担心是一方面,他主要还是想要确保,狡黎的战力不受损。
根据狡黎的描述,对方并不像自己那样,回到现实世界之后,拥有休整的时间。
作为游戏的SSR,他们离开“王”的时间,似乎只有短短的一瞬。
游戏结束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再次见到自己的“王”,开启新一轮的游戏。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假使他们的伤口,无法在迷雾中恢复,他们很可能就要带着遍体鳞伤的身体,进入下一场游戏中。
幸好,“引”还算是一视同仁,关于恢复方面的待遇,并没有过多地亏待SSR。
检查完狡黎的状况之后,寇栾转而开始审视起了自身。
果不其然,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早已消失不见,甚至连他那件变成镂空破洞款式的薄线衫,都恢复成了进入游戏之前的样子。
联想到自己每次退出游戏之后,都几乎未曾向后推进的时间,寇栾的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猜想。
也许,迷雾的作用,并非是“治愈”,而是“还原”,甚至是“倒流”。
否则,他实在是想不通,“引”何必煞费苦心地帮玩家缝补衣服。
难道是为了帮助在公共环境下,进入游戏的玩家,出了游戏之后,不至于显得太过落魄?
不太靠谱啊。
寇栾笑着摇了摇头。
思索间,一道残影突然闪过了他的身旁,直直地冲进了那条唯一的小径。
寇栾抬眼一看,才发现是池晟。
见状,阮妄不屑地“哼”了一声:“没脸回答我的问题,跑得倒是干脆。”
正式进入游戏之前,寇栾曾经给他和曾芸静,科普过“引”的相关知识,因此,池晟知道正确离开游戏的方法。
“……算了。”寇栾收回视线,语调还算平稳,“他也没什么错。”
“他有没有错,有什么错,干我屁事?”阮妄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走了。”
不等寇栾回答,她又摆了摆手,潇洒地落下了话音。
下一秒,寇栾就无比震惊地发现,阮妄的身影,正在逐渐变得透明。
眨眼间,对方便彻底消失在了迷雾里。
原来SSR不一定要等“王”离开之后,再被动消失,竟然可以自己选择离开的时间。
又是一个新的知识点。
寇栾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我也走了。”
涂掠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面对阮妄的离去,他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这副做派。
寇栾却有些惊讶,对方居然会主动告知自己,他即将离开。
既然如此——
寇栾的胆子,忍不住又大了一点点。
“等一下。”
他喊住已经走上小径的涂掠。
“有事?”
涂掠顿住脚步,不算客气地回复道。
不过,单纯从对方的声音判断,倒是没有几分生气的意思。
为了避免这位“活阎王”,突然失去耐心,寇栾还是决定长话短说。
“三个小游戏,贪吃蛇、连连看和这一局的俄罗斯方块,究竟有什么意义?”
寇栾的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他相信身为“王”,同时也是老玩家的涂掠,一定知道答案。
根据萝萌萌的说法,《不安引》总共就三种小游戏,而玩过了三局大游戏之后,寇栾恰好将这三种小游戏,都经历了一遍。
也就是说,眼下也应该是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了。
虽然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了一些信息,但寇栾无法确认自己的判断,究竟是否准确。
因此,他需要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玩家,给予他明确的引导。
寇栾的话音刚落,涂掠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稍远处的周景然,就忍不住插了进来:“这一局的俄罗斯方块?”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
少顷,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沉稳的模样。
他推了推根本就没有下滑的眼镜:“你的意思是,小游戏一共有三种,另外两种分别是贪吃蛇和连连看?”
“嗯。”
寇栾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周景然就不说话了,视线却隐隐地瞥向了涂掠。
“三种小游戏,分别对应了三种性质的游戏。”
沉默了片刻,涂掠终于给出了答案。
语罢,不等寇栾再问,他就径直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好吧。
寇栾耸了耸肩膀。
至少这位“活阎王”,在临走之前,大发慈悲地向自己提供了最为关键的信息。
三种性质的游戏?
寇栾摸了摸下巴。
将涂掠的话语,结合上他获得的模糊感受,再加上三种小游戏的内容,寇栾迅速地得出了结论——
玩家在《不安引》里,可能参与的游戏,一共有三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对应着“贪吃蛇”这个小游戏。
“贪吃蛇”本质上是一个由吞噬变强的游戏,直到那条长长的蛇,碰壁失败。
寇栾经历的第一局游戏“山村老师”,就属于这种类型。
如果将小女孩比作“贪吃蛇”,那些迫害她的镇民,就属于她死后怨念成长的养料。
折磨的镇民越多,她的怨念就越强大,直到寇栾等人,找到让她安息的方式,才终于得以终结了那条蛇的存在。
因此,这种类型的游戏,可以简要地归结为“复仇局”。
显然,结束“贪吃蛇”游戏的必要条件,就是让这条蛇,成长到了一定程度,才能方便其“碰壁”。
在小女孩的怨灵安息之前,她的怨念已经足够强大,支撑她进行了痛快的复仇。
假如玩家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找到了让她“安息”的方式,寇栾相信,他们的安息仪式,一定不会进行得非常顺畅。
“复仇局”的关键,在于“复仇”,玩家必须完成了复仇,才能终结那条贪吃的蛇。
第二种类型,对应着“连连看”这个小游戏。
比起“贪吃蛇”,“连连看”的游戏规则,会更为简单。
只要将两个相同的图案,连接起来,就可以将它们顺利地消除。
寇栾经历的第二局游戏“八音盒”,就属于这种类型。
既然“连连看”的关键,在于消除,那么这种类型的游戏,性质就格外明显了——
消除。
寇栾想起八音盒中,穷凶极恶的三姐妹,忍不住又为这个性质,加上了几重定语——
彻底消除所有负面的东西。
不同于小女孩进行的复仇,解决三姐妹的方法,是将音乐盒彻底进行封闭,回到发条被转动前的状态。
而“连连看”的通关条件,恰好就是将所有的图案,完成消除。
因此,玩家必须釜底抽薪,不留后患,从根源上处理掉这些负面的东西。
封闭音乐盒,无疑属于这一种方法。
第三种类型,对应着“俄罗斯方块”这个小游戏。
“俄罗斯方块”的游戏规则,同样非常简单。
只要补全原本存在缺口的图案,通过拼接,让它的边缘,变得平滑完整,就算是完成了游戏。
也就是说,“俄罗斯方块”的游戏关键,在于“补全”。
联想到刚刚经历的那一局游戏中,玩家在列车上扮演的角色,“补全”两个字,其实不难理解。
假如没有他们扮演的乘客,这一局游戏的食物链,就并不完整。
乘务员和司机,作为食物链的顶端,可以狩猎乘客;而乘客和蝗虫,应该位于食物链中的第二位,可以狩猎玩家。
毫无疑问,玩家位于食物链的底层。
即便如此,倘若玩家不存在,这条食物链,将永远无法完整;列车上的“人”,将永远处于饥饿的状态;而那辆老旧的列车,也将永远停在初始的站台内。
只有分食了玩家的旅客,才会在列车再度启动之后,被乘务员狩猎,这恰恰印证了上述的道理。
按照食物链的特性,尽管玩家位于最底层,但他们应该可以对顶层的生物,构成少量的威胁。
显然,玩家对乘务员和司机的“肉”,没有任何兴趣,根据寇栾的猜测,这个威胁大概指的是——
把握机会,闯进对方的领地。
看来,这也是一个隐含的提示。
寇栾想起他们错失的唯一一次机会,不由地感到了一丝遗憾。
幸好,“员工专用”的那节车厢里,没有额外的线索,否则,他不得不怨恨起自己的愚蠢和自大。
至此,属于《不安引》的三种游戏类型,终于完整地在寇栾的脑海里成了型——
复仇、消除和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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