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让他死个痛快吧。
坦白说,寇栾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等待的感觉。
他挣扎着转动颈部,想要依靠脊柱的力量,将自己撬动起来。
不得不说,他近几个月的锻炼,卓有成效。
寇栾感觉自己就像黏在夹板上的猎物,随着他的动作,胶水慢慢脱离了他的身体。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功的那一刻,他如同被空气揍了一拳,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倒。
很快,寇栾又老老实实地贴在了床铺上。
……靠。
他忍不住在心中飙了一句脏话。
与此同时,沉重的睡意,终于再度袭来。
意识正式丢失之前,一道清脆的声音,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叮咚!恭喜您获得厉鬼的祝福!”
什么玩意儿?
不是——
前边的定语,确定能跟后面的“祝福”,搭上任何边吗?
寇栾满头都是问号。
……
走在前往住所的小路上,苏旻文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习惯了男孩的聒噪,突然这么安静,邢峰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别钻牛角尖了。”邢峰大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就是太委屈了,需要发泄一下。”
“我知道。”苏旻文缓慢地点了点头,“她一向很懂事,但我却将她的懂事,当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口令?”邢峰皱起眉头,“你别自顾自的矫情了!既然觉得愧疚,就保护好你姐,两个人都平安回去,这才是最要紧的正事!”
“我努力。”苏旻文苦笑一声,“我也不想这样,但脑袋一闲,我就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么多年以来,我究竟掠夺了我姐多少资源。”
“你这不还是在钻牛角尖吗?”邢峰边叹气边说道,“就算没有你,你姐的资源,也会落到其他的男孩头上。”
“是吗?”
闻言,苏旻文怔了怔。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而,他很快就又变成了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即便不是我主动,但我侵占了我姐的资源,这是不争的事实。”
“算了,我投降。”邢峰举起双手,“我懒得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没意义,你换个角度,往前看,你占了多少资源,就在未来补给你姐,行吗?”
“……补?”苏旻文疑惑道,“怎么补?”
“尽你所能呗。”邢峰随口说道,“比如说,帮助她回到现实世界,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大过天,只要你这么做了,就什么过错都弥补好了。”
“我有这个能力?”苏旻文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发现,你这个年轻人,心态不太行啊。”邢峰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看过武侠剧吗?”
“啊?”
苏旻文张大了嘴巴。
……
跟谈星晖和滕玉和分离后,Susan和姚芳华的前进速度,免不了地下降了不少。
幸好,距离她们的住所,已经只剩下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即使算上因为Susan的脚伤,耽误的时间,她们应该也能够在天黑前,抵达目的地。
“抱歉。”小心地搀扶着Susan的姚芳华,轻声打破了沉默,“偷偷看了你的身份证。”
“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怎么能算偷看?”Susan笑了笑,“不论是我,还是旻文,你都不需要道歉。”
“我本来想把这个秘密,彻底烂在肚子里,但看见你们的样子,我觉得,我需要把它说出来。”姚芳华继续解释道,“我希望,我没有对你们,造成额外的伤害。”
“当然没有。”Susan坚定地摇了摇头,“关于名字这件事,我瞒了他这么多年,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一直期待的,竟然是真相揭晓的那一刻。”
“别让自己活在条条框框里。”姚芳华劝慰道,“我有一段时间,过得特别压抑,因为我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你可能不相信,但正是这个恐怖的游戏,帮我恢复了状态。”
“你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或许吧。”姚芳华顿了顿,“其实,我的价值……就是我自己,既然不断地否定自身,只能给我带来痛苦,那我为什么不尝试着赞美自己?”
“我的价值就是我自己?”
Susan将这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对。”姚芳华点头道,“有时候,你得活得自私一点,无私固然是一种美德,但这种美德,不应该以让渡自己的快乐为代价。”
“我没你想得那么高尚。”Susan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吗?这局游戏最开始的时候,村长给我们讲了银池的传说,你们大多数人的反应,都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但当时的我,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假如每日守候在村口的姐姐,也有机会读书考试,她会不会做得比她的弟弟更好?”
闻言,姚芳华的脚步,瞬间一顿。
“看吧。”Susan的笑容中,溢上了少许无奈,“我就是这样一个小心眼的女人。”
“不——”姚芳华立即面容严肃地否认道,“我只是被震撼到了,因为我从未站在这个角度上,思考这个问题。”
“到了。”
Susan忽然看向前方。
“……什么?”沉浸在思绪中的姚芳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顺着Susan的视线,愣愣地抬起头,才瞧见了那栋熟悉的小楼。
“时间刚刚好。”Susan舒了口气,“辛苦你了。”
“跟我没必要客气。”姚芳华领会了Susan的意思,她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走吧。”
“嗯。”
两人直接进入了住所。
姚芳华让行动不便的Susan,先坐到沙发上休息,自己跑了几个房间,按照谈星晖的嘱咐,搜集到一些陶瓷类的制品,准备给Susan敷脚。
除了冰块和水,这已经是屋子里,温度最低的物品。
伤处的冷却,需要一定的时间。
因此,她们没有立即拿起钟表,进行调试,反倒是耐心地等待Susan将物品一一敷完。
“怎么样?”姚芳华询问道。
“刺痛感下降了一些。”Susan望着自己形似馒头的脚踝,“肿块好像也缩小了。”
“是吗?”姚芳华却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再等等吧。”
“不等了。”Susan放下手中被体温捂得发热的碗,“说不定,早点入眠,更有助于我的恢复。”
“好。”几天的相处,让姚芳华了解了Susan的性格,她不再坚持,“回卧室?”
“嗯。”Susan略显笨拙地直起身体,“沙发上容易落枕。”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主卧,双双坐到床边之后,才拿起附近的钟表,开始拨动时间。
十一点半。
她们同时被睡意侵袭。
睁眼的那一刻,Susan听见躺在身边的人,正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姚芳华还在沉睡。
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昨天的经历,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那道已经站在房间中央的身影。
寇栾说得没错——
“鬼”确实会逼近他们。
不过,从距离来看,至少要到明天,Susan才会跟对方进行极度亲密的接触。
“最喜欢我的人是谁啊?”
背影发出闷闷的声音。
对方问出的依旧是昨天那个问题。
Susan紧紧地闭着嘴巴,准备按照寇栾的交待,沉默以对。
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她和姚芳华交谈的场景。
Susan之所以不愿意继续那个话题,不是因为羞愧,更不是因为伤感。
她只是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为了避免被感性的情绪纠缠,她必须将自己抽离,才能进行相对理性的思考。
只可惜,她思考了很久,都没搞清楚,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
她只能暂时放弃。
此刻,面对着“鬼”的提问,她的异样感,却再度冲向了顶峰。
遗漏的点跟“鬼”有关?
Susan蹙起眉头。
她将眼前的问题,跟之前的对话,结合到了一起,全面地进行了一轮细致的思考。
功夫不负有心人。
Susan终于发现了端倪,那就是身份的重合。
无论是银池的那则传说,还是溺死在银池中的女孩男孩,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姐弟。
显然,她和苏旻文,同样拥有这个身份。
Susan并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
恍惚间,她想起了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细细想来,这一局游戏,迄今为止的种种,好像都跟他们有关。
不管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他们的经历。
既然如此,关于那对溺死的姐弟,他们做出的各项猜测,就显得极为不合理。
Susan虽然不忿父母的偏心,但她从未仇恨过自己的弟弟,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苏旻文的过错。
至于那则传说中的姐弟,感情更是好得离谱,他们彼此扶持,才能一步步地走向了辉煌。
如果他们是相互映照的关系,为什么偏偏溺死在银池中的姐弟,会成为彼此的仇敌?
Susan越想越觉得心惊。
思绪翻腾之际,她忽然觉得,意识再度变得昏沉。
Susan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即将陷入沉睡的征兆。
看来,她马上就要按照寇栾的说法,沉默地熬过这个危险的环节。
但Susan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弟弟。”
她选择张开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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