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栾呢？”

丁焕走向一个正在打扫的后勤人员，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

但显然他的表情管理又失败了。

“我、我不知道。”后勤人员的眼神中，顿时写满了惊恐，“他拍完很久了……”

“很久？”丁焕拔高了音量。

“中、中午十二点，就差不多结束了，他已经拍摄了两天，今天是他的收尾……”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快？”寇栾已经结束补拍的事实，终于深深地刺激到了丁焕，让他开始崩溃地咆哮，“为什么？”

“我不知道……”后勤人员用哭腔回应道，“我只是一个打杂的……”

闻言，丁焕放开了对后勤人员的钳制。

他失魂落魄地走向休息室，打算让自己冷静一下。

他知道——

他失控了。

为了一个所谓的“仇人”，他没必要疯狂到这种程度。

也许，是时候看开了。

丁焕难得地露出了怅然的表情。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独属于自己的休息室，竟然早早地就被另一个人霸占了。

“嗨。”

看到他的到来，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甚至抬起一只手，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

“……是你？”

丁焕傻傻地愣在了原地，以至于忘记了前进。

他实在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的“仇人”，竟然会乖乖地送上门？

丁焕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很惊讶吗？”寇栾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我知道你在找我。”

……知道你还乱跑？

丁焕很想这么骂上一句。

但他不怎么灵光的大脑，正在积极地向他发送危险的讯号，让他怎么都张不开嘴巴。

良久，他才故作冷漠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等你啊。”寇栾眨了眨眼睛，“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吧？”

不——

我没有。

丁焕在心中否认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怂蛋，他只是本能地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里明明是他的休息室，他为什么要离开？

他应该把这个不速之客赶走！

于是，丁焕鼓起勇气，迈开了步子。

望着主动向自己走来的壮汉，寇栾非但没有躲开的意思，一双亮莹莹的眼睛，还弯成了月牙，似乎非常满意丁焕的靠近。

怎么感觉这么冷……

丁焕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谨慎地停在了距离寇栾半米左右的位置。

“我有这么可怕吗？”

寇栾一边吐槽，一边将手伸进口袋。

见状，丁焕立即紧张了起来。

他暗暗决定，只要看见匕首或枪支的一角，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毕竟，他现在手无寸铁。

即便他的块头，可以对寇栾形成压倒性的克制，他也是用肉身铸就，无法跟兵器对抗。

丁焕紧张地打量着寇栾的动作——

金属制的方形棱角，出现在了寇栾的虎口。

丁焕的呼吸瞬间一窒。

……他真的带了枪？

丁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那只是一个误会。

寇栾从口袋中掏出的东西，仅仅是一部手机而已。

迎着丁焕过分专注的目光，寇栾面不改色地将手机进行解锁，然后，他打开了一个页面，页面的正中央，似乎是一个二维码。

……二维码？

丁焕眼睁睁地看着寇栾将二维码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玩游戏吗？”寇栾笑得一脸神秘。

“……什么？”寇栾无厘头的话语，让丁焕神色扭曲地蹙起了眉头，“你在耍我吗？”

“怎么会呢？”寇栾立马摇了摇头，“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拿出你的手机，扫描这个二维码，下载游戏，完成抽卡环节，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丁焕猜测寇栾的脑袋，大概出了什么问题，“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他本来想问“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但他害怕因此而激怒寇栾。

要知道，激怒一个疯子，可能会导致非常恐怖的后果。

作为过往的“疯子”本人，丁焕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逻辑。

“你的问题可真多。”寇栾撇了撇嘴巴，“这样吧，你先按我说的做，反正一个游戏软件，不可能伤害到你，假如你觉得游戏无趣，随时都可以卸载，不是吗？”

“还是同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就当帮我个忙吧。”寇栾主动放低了姿态，“朋友创业不易，我替他拉拉人头，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丁焕心动了。

“当然。”寇栾郑重地点了点头，“关于我和你的角色，不是吗？”

闻言，丁焕没有答话，但他的目光，却越来越阴沉。

那种属意的角色，被人强行霸占的痛苦，再度冲进了他的身体。

“好啊。”

他舔了舔嘴唇。

……

事实上，在熟悉的心悸感降临之前，寇栾的心情还算不错。

他提前完成了补拍，高高兴兴地坐进了自己的爱车，准备回家休息。

然而，车才刚刚开到一半，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横空出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团。

经过好几轮游戏的洗礼，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感觉，但他依旧无法克制叹气的冲动。

又来了。

幸好没开在高速上。

寇栾认命地将车停靠在路边——

即使消失的时间，连半秒都不到，他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更何况，他无法确保本轮游戏的结局。

假如他通关失败，他很可能刚刚回到现实世界，就要面对自己即将再次灰飞烟灭的事实。

虽然“引”向来没有什么下限，但他不能平白地为“引”制造机会。

一辆正在行驶的车，怎么看都会成为致命的危险因素。

最起码，寇栾不能让无辜的行人或者其他的驾驶者，沦为这场游戏的牺牲品。

麻利地停好车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果不其然，那个每次只出现五分钟的游戏，又堂而皇之地占据了他的屏幕。

早晚有一天，他会抓住这只幕后黑手。

寇栾的眼神变得晦暗。

花了几秒的时间，做好心理建树，他直接点开了游戏。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

等等——

寇栾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视野中的画面。

“迷雾呢？”他左右张望，“这是哪儿？”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相当开阔的空间，全靠最上方的穹顶，提醒他这里仍然位于室内。

“寇——栾——”

还没等他进行更为细致的观察，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朵。

寇栾循声望去，一个身形魁梧的人，正在全速向他跑来。

对方看起来相当气愤，明明还隔了段距离，就已经提前捏起了拳头。

……什么情况？

寇栾简直是一头雾水。

由于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能见度极低，再加上那位怒气冲冲的兄弟，一直背对着光源，寇栾压根儿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

他只能勉强从音色判断，他应该不认识这位肌肉壮汉。

但对方确实精准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寇栾略显纠结地站在原地，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离开。

犹豫间，壮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你……”

寇栾刚刚张开嘴巴，一个硬邦邦的拳头，就呼啸而至。

哪怕情况不明，他也不会放任自己，莫名其妙地挨打。

只见寇栾一个轻巧闪身，就躲开了这次攻击。

“你还敢躲？”见状，来人更加愤怒，他扬起另一侧的拳头，毫无保留地向寇栾挥去，“老子揍死你！”

“你有病吧？”寇栾也来了火气，他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避对方的拳头，一边趁乱攻击肌肉男的下盘，“我认识你吗？”

“有病的人是你！”肌肉男大声吼道，“跟我演什么失忆的戏码？先是让我下什么破游戏，然后趁我不注意，用药物把我弄晕，但你肯定没想到，我会醒得这么快吧？老子的体格好，不是你这种小人，能够轻易对付的！”

好吧。

寇栾的攻击动作，微微一滞。

他好像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丁……丁焕？”经过仔细的辨识后，寇栾总算是认出了这位跟他毫无交集的同事。

“这么快就找回记忆了？”丁焕冷笑一声，越发肯定了刚刚的寇栾，其实是在演戏，“装不下去了？”

“你先冷静一下。”寇栾开始觉得头大，“骗你进游戏的人，不是真正的我。”

“别再说那个该死的游戏了！”丁焕暴躁道，“游戏的环节已经结束了！你这个令人作呕的小偷！”

“……小偷？”寇栾被接踵而至的形容词，砸得一脸懵逼，“我还偷了你的东西？”

“你偷了我的角色！”

“……”

对方说的是那样真情实感，让寇栾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或许，他和这位疯狂地想要殴打自己的同事，的确产生过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只是他不记得了。

“寇大哥！”

被两人的争端吸引，分散在四周的玩家，逐渐向他们靠拢，其中就包括了一道青涩的男性嗓音。

“……吕阳？”寇栾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到男孩的身上，“你还好吗？”

“我很好。”男孩兴奋地朝着他挥了挥手，“需要帮忙吗？”

显然，他已经注意到了寇栾的窘状。

“不用。”寇栾笑了笑，“暂时还可以应付。”

话音才刚刚落下，就又是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

“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有这么多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