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隐瞒自己和沈肆关系这件事,景轻从一开始就带着强烈的私心。
“被沈肆以爱人的心情喜欢”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一捧美好又虚无的海市蜃楼,但他宁愿永远沉陷在这种虚假的未知里,也不愿意有一天他们的关系曝光出来,沈肆对着镜头云淡风轻地说:景轻只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弟弟。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所以,他从决定喜欢沈肆开始,就坚定地选择了隐瞒和逃避,并打定主意,如果有一天沈肆真的和一个很棒的女孩在一起,他就捧出整颗心去祝福,然后一个人孤独终老。
这想法其实很孩子气,但景轻知道自己做得到。
所以他自欺欺人地隐瞒家世,也不允许沈肆在外人面前表现地和自己太过亲近。
此刻,青年毫无防备地对着镜头惊叫出声,快乐地像只吃到糖的小萨摩耶,即便隔着遥远的时间与空间,沈肆都能看到他毛绒绒的尾巴摇地有多欢快。
被放在心上的人回报以浓烈想念的滋味,让沈肆餍足地心花怒放。
“今天导演说能打电话,第一个就拨给你了,”他放低了声音,嗓音是一种疲惫又满足的哑,跨越千万里的大海与山川,暧昧地像燃烧的岩浆,不算温柔地撞击着脆弱的耳膜,“轻轻,想我了吗?”
景轻开心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揪着无辜的兔子耳朵捏来捏去,修长的小腿搭在布偶身上,小小的铃铛在踝珠旁一晃一晃,白金细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冷湛湛的光。
景轻坏心眼地蜷了下小腿,铃铛清脆悦耳地响了起来,像小猫的爪子,挠地沈肆心脏一窒,“没解开?”
“锁着呢,”景轻伸出指尖,毫不犹豫地再次拨弄了下那颗被沈肆亲手锁上的铃铛,像小孩子不满地咕哝,尾音粘腻又娇憨,“你把我锁住啦。”
沈肆呼吸一窒,引以为豪的冷静和理智险些迷失在那声撒娇似的抱怨里。
“嗯,”沈肆喉咙艰难地滑动吞咽了一下,像是很热似的,他问,“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说起这个啊,”景轻坐了起来,将揉成一团的兔子耳朵松开,等兔子耳朵重新充盈饱满起来,又恶作剧地再次捏成一团,嘀嘀咕咕,“我参加了一个综艺。”
他养成了一种在沈肆面前很松弛无防备的习惯,有些从来不会显露给外人的小别扭、小任性、小情绪小念头,他可以通通都抛给沈肆。
在沈肆面前,他一直拥有可以不那么完美的权利。
景轻絮絮叨叨地向沈肆诉说着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参加了一个旅游综艺,现在人在伦敦,伦敦还是很美好的,但为什么……
“综艺?”但为什么多了个林昭的话还没说出口,沈肆忽然语气一变,打断他的声音,“轻轻,看看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
“啊?摄像头?他们安装的时候不应该告诉我吗?”景轻茫然地抬起眼向四周扫去,然后,和闪着红点的摄像头对上了眼。
景轻:……
.
“几个意思啊!”与此同时,顾采薇的声音夹杂着陆亿壹慌乱地安慰在走廊里尖锐地响起,她像只发怒的小狮子一样,怒不可遏地斥责,“几个意思?晚上十点开直播怎么不提前说啊?”
“导演呢!滚出来!”
顾采薇大声吵嚷着,很快所有人都被她吵出来,赵美琪打着哈欠,披着睡衣跑出来,“做紧乜嘢啊?发生什么事了啦?”
陆亿壹又急又气,哭地梨花带雨,“本来都要睡了,采薇姐还对摄像头说了晚安,结果我两刚脱掉衣服,国内的朋友发消息过来说开了直播,我们两差点就……就走光了!”
“之前不是通知了咩?”赵美琪一个人住着一个房间,清楚地记得工作人员从门后伸进来一个小脑袋,小声跟她说了直播的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那个小孩还提醒我别太早换睡衣的,她没跟你们说?”
“没有人通知我们,”顾采薇冷冰冰地盯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导演和一个哭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年轻女孩,“解释吧,怎么回事!”
年轻的小编导哭着争辩,“我跟陆姐说了呀,吃过饭后陆姐搬东西的时候我跟你说了的,我说再过五分钟要开直播镜头,还让你顺便告诉一下顾老师来着,我说了呀,我真的真的说了呀!”
陆亿壹整个人都是懵的,用力捂着脸想了一下,脸色一白,“搬东西的时候?你特别特别小声说的那几句话?”
“不小啊,我声音真的不小!我们查查监控好不好,求你了导演,真的不是我的错……”女孩都快哭背过气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失误,导演又烦躁又着急,拉着人弓腰作揖地解释,就差跪地求饶了,“几位老师真的对不起啊,直播已经关了,其实这次主要就是试设备,加上国内还是有延迟的,不一定播出成功,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抱歉!”
“你现在就联系平台,老子今晚不睡,就等你这个结果。”顾采薇挑眉,“除了我们两,还有其他人没收到通知吗。”
景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干净的眼瞳凝着冷光,漂亮的唇是一种失血后的淡粉,他轻声问,“我也没收到通知,为什么。”
小编导大惊失色,“不可能的!我是亲自去林老师房间通知他,因为你当时没在房间你们又住隔壁,所以我就拜托他等你回来也去告诉一下你的!”
“没有,”冰冷的手机硬角硌在掌心里,景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她,“没有人来通知我。”
“不可能,林老师!林老师你帮我说句话吧求求你,我当时真的跟林老师说了,他还亲口答应我的!”小编导去敲林昭的房门,那扇门却像焊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笑死我了,”顾采薇双臂抱在胸前,一脸不屑,声音很大,是那种刻意穿透房门让某些人听地一清二楚的音量,“林老师一大男人在这演甄嬛传呢?”
小编导心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导演低声下气地和顾采薇道歉,说已经联系了国内的平台,确认刚刚的直播只放出去两分钟——恰好卡在顾采薇对着镜头说晚安的时候,两个女孩脱衣服的画面一点都没泄露。
然后顺便也承诺对陆亿壹做出补偿,那个小编导是不可能留着了,连夜滚回国内办理辞职手续,导演觉得差不多了,才看向景轻,敷衍地问,“轻轻没损失什么吧?我看你也没脱多少,再说咱们大男人……”
景轻抬起眼,冷冰冰地看向他。
壁灯柔和的灯光下,乖巧恬静的漂亮五官被覆上一层深浓的阴影,他拎着兔子玩偶的长耳朵,安静地站在走廊上,那个半人高的玩偶歪斜在他腿边,红色的眼睛和景轻一起,面无表情地盯着完全没把他当回事的导演。
导演住嘴了。
“我有事,”景轻声音冷冷地,明明比导演矮了半头,目光却像自下而上似的,逼地导演有一瞬间的胆寒,“我的镜头播出了哪些。”
导演:……
“给我们看看直播视频,”顾采薇当仁不让地站出来,“光说有什么用,我要亲自去确定!”
见对方都不是善茬,导演这才很当回事地找人调动了国内平台的播出视频,给没有被通知到的三个人全部看了一遍。
这档综艺经费紧张,之前没有大肆宣传,这次短直播本来是想要作为试水播出看效果来决定后续营销方案的,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小编导的失误捅出这么大篓子。
还好发现的早,原定十分钟的宣传直播只开了两分钟,而且前期因为设备调试,镜头卡顿的厉害,两分钟里,顾采薇和陆亿壹一直在聊天,对着镜头说完晚安之后就断了线。
景轻则只有抱着兔子玩偶,在床上滚来滚去打电话的模样,没有出现任何关于“沈肆”的信息。
景轻近乎冻结的体温终于开始慢慢回暖,心脏落回胸膛的一瞬间,恐惧的情绪才急速漫进眼眶,变成一种惊吓过度的猩红。
他手指发抖地给沈肆拨回电话,才发现嗓子应激一样地僵硬,几乎发不出声音。
“没……没事了……”虽然舍不得,但景轻还是明智地迅速结束这段来之不易的通话,潦草将事情讲了一遍,但没有提起林昭的暗算,“再见,我去……处理一下后面的事。”
沈肆沉默了几秒,温声道,“好,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但等景轻挂断电话之后,顾采薇立刻拉着他和陆亿壹一起去找剧组法务商量后续起诉的事,顾采薇身份摆在那里,剧组只能照单全收,折腾到天快亮,三个人才疲惫地回房间。
除了赵美琪出来帮他们说了几句话,陈岗不理世事,林昭闭门装死,要不是顾采薇愿意带着他和陆亿壹,景轻和陆亿壹就只能忍气吞声地吃下这个闷亏。
即便这一晚大家撕破了脸,可景轻知道,明天一早起来,所有人还是会互相笑着打招呼,继续若无其事地完成接下来的录制。
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
但有一点好——林昭沉不住气了。
回到房间,景轻也没敢睡,他刷了一整晚的微博抖音,确认那两分钟没有扬起什么水花来。
那段两分钟的视频里,他快乐地像个小狗一样在床上打着滚,脚腕上的银链叮铃作响,有人骂他娘,有人说他很可爱,有人怀疑他有恋情,因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有人恶毒地说肯定是男朋友啦,一看就是在发/骚。
骂得很难听很难听很难听,但景轻都不在乎。
因为那段视频恰好跳过他喊沈肆哥哥的那几秒,谁也不知道电话的对面是谁。
——沈肆是他的死穴。
是那种只要一想到沈肆在镜头前说:他只是我弟弟,就会害怕地喘不过气、做噩梦,甚至崩溃到想要发疯的死穴。
好在,他不用面对这段关系被公开的下场,他又活过来了。
第二天起床,房门打开的时候,景轻意料之总地看到赵美琪和林昭已经在客厅坐着聊天,林昭的公司是负责赵美琪大陆事务的代理公司,利益关系摆在那,这两人总是走得很近。
听笑声的热烈程度,估计已经在镜头前找了很多有趣值得播出的话题。
顾采薇和陆亿壹画了漂亮的大浓妆,一副“今天老娘很美,谁也别想惹我”的气势,出门时和依然素面朝天的景轻遇见,三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顾采薇朝楼下相谈甚欢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对着镜头一脸甜美,“哎呀,林哥皮肤真好呀,昨晚睡得一定特别棒吧!”
话里话外都是只有当事人才能听出来的阴阳怪气。
林昭很自然地说,“是呀,昨晚我怕睡不着特意吃了褪黑素,整晚都睡得特别死,轻轻也醒啦,轻轻早上好啊,对了,刚刚我接到节目的任务……”
节目组发布了第二个任务——嘉宾们上街寻找商机赚钱,并用赚来的钱完成一份孤儿院小朋友们的“愿望清单”。
任务进行之前,众人自行解决早餐,然后想办法去约定的孤儿院和孩子们进行互动。
早餐、交通,这些都要花钱,赵美琪点名要喝美式咖啡配菠萝包,陈岗沉默地从楼梯下来,只说了一句随便,别太麻烦。
林昭深深地凝视着景轻,忽然上前一步,一个熊抱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景轻抱在怀里,表情夸张地哀求道,“弟弟,哥想吃豆腐脑,行吗?啊我真的太想吃豆腐脑了,好不容易经纪人不在,你们都不知道我被她管有多苦啊啊啊……”
景轻、顾采薇、陆亿壹:Ov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点击弹出菜单